四個人一同下山,既然就住在這里,怎么能不請去坐一坐呢。兩位女眷并肩走在前面,淮王和朱宣走在后面,看一看南平王的臉色,淮王在見到美人兒心喜之余,對于南平王的臉色反而沾沾自喜,有幾分自得的說一句:“亂人心緒者,不得不自得幾分。”
朱宣看著這沒皮沒臉的家伙,我要是不高興,他還挺得意,當下回淮王一句:“你比那吐蕃傾巢出動還要讓我心煩呢。”
然后看著面色似乎是賞玩的淮王道:“你跑這兒來干什么?”朱宣是不太相信,壓著他頭把江秀雅嫁給他,他還能這么高興地陪著妻子享受新婚燕爾。就是朱宣自己,一開始和妙姐兒訂親,也是同母親鬧上好幾年別扭。
淮王象是沒什么心思地對朱宣道:“兩位王妃做大媒,娶上一位好妻子,當然是要好好陪陪她,她說這兒是故地,我就來了。”
一個字也不相信的朱宣也是應上一聲道:“你說的很是。”然后兩個心思詭譎的人都是微微一笑,淮王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又往前面看去,在那一身淡淡肉桂色的身影上晃一眼,嘴角邊又是一絲微笑。
“你再看,我還是揍你。”朱宣眼睛仿佛在看一旁的綠樹,眼角看到淮王的眼神所在,覺得自己不得不給他一句話聽聽。
淮王又把眼神放在自己妻子身上,與南平王妃走在一起的秀雅,何嘗不是國色天香,只是這妻子身份不明,當然洞房之內是完壁之身。
就算知道她與南平王頗有淵源,淮王也還沒有傻到秀色當前置之不理的地步,何況是自己名正言順應該動的,不碰才是不對。
可是。。。。。。淮王微微一笑,有誰愿意娶一個別人安排的妻子嗎?對南平王妃一時的心動,就這么陷進去,只為討好她,告訴美人兒聯姻是王侯公卿中是常有的事情,讓她不要再氣自己試圖與南平王聯姻,淮王一時說錯話,不得不成這門親事。
前面到了下山的路,江秀雅童年時過慣苦日子,自己微提起裙子下了一步,聽到南平王妃嬌聲喊一聲:“表哥。”
妙姐兒一身新衣,只帶著烏珍一個人出來,還要看著毅將軍不要摔到碰到,看著這下山的臺階,覺得還是有一個人扶著比較好。
已經下山幾步的毅將軍幾步又跑上來,對母親笑呵呵:“我來扶母親。”沈玉妙含笑摸摸兒子的頭,對毅將軍道:“你走慢一點兒下山母親就高興呢。”
下了幾級臺階的江秀雅回身看著這一幕,不無幾分艷羨,不由自主地往淮王身上看一眼,淮王微微含笑,江秀雅一出現在人前,也總是微笑面對,何況是自己的丈夫。夫妻這一眼無意中互相碰觸,立即一個微低下頭,一個微揚起頭。
朱宣走過來扶妙姐兒,心下雪亮,淮王這混蛋,背地里對這位江王妃并不好,這位江王妃想要個孩子還挺不容易。
四面蔥郁中,毅將軍不知怎么想起來,又問母親一句:“要是冰晶和雪慧都在,我應該扶哪一個?”這件事情對于此時想起來的毅將軍來說,是件大事情。
已經挽起朱宣手臂的妙姐兒笑吟吟對兒子道:“當然是先扶冰晶,雪慧讓別人扶就是。”這樣的答案并不是很讓毅將軍滿意,他略想一下,對母親道:“我還是扶母親,就不用扶別人。”然后甩著小腿利索地下山去,烏珍跟在后面跟著也是“噔、噔”地下山去。
沈王妃這才含笑一只手微提起裙裾,依著朱宣往山下走,站在幾級臺階下的江秀雅側身讓開,再看一看也走過來的淮王臉上還是微笑,也微笑著扶著淮王一起往山下走。
看前面的南平王妃走上幾步,猶回身看一看自己和淮王,這才象是放心往山下走,她一身新衣,淡淡肉桂色中微晃金澤,山風吹動一片油綠,更象要把這裊娜身影吹走一樣。當然她身旁有一個穩如磐石的身影南平王。
走到山下剛進房中坐穩,命人倒茶來,就有訪客上門,都是左鄰右舍這些小老婆與非小老婆,還有兩家正妻也一起讓人讓門來問,是不是可以來拜訪,只是想看一看那兩件衣服。
有兩家實在是沒有規矩,徑直就上門來,站在門口等通報,還很不高興。妙姐兒對朱宣一笑,這兩件衣服要價奇高,估計是放在店里只是往外放風,卻是沒有人買。
再對江秀雅歉然一笑,吩咐如音:“給江王妃收拾一間房子,我想留她住幾天。”驟然遇到熟人,總有幾分親切,就把淮王有多不討人喜歡給忘了。
房中諸人都含笑看著南平王妃這樣說過話,才對著南平王吐一吐舌頭,嬌聲道:“想來表哥也是要與淮王盤恒幾天才是。”
朱宣看著妙姐兒,笑一下也就不計較,就是南平王自己說話,難道說:“你們吃過飯就走吧。”還是留他們坐著就總不說話,那么想來這兩位客人是絕對不會主動說走的,至少淮王不會,淮王一下山進這小院,表現出十足的興趣,對著江秀雅說一句:“這里早上應該可以聽到晨鐘。”分明是想讓江秀雅對妙姐兒說留下來。
看朱宣也同意,江秀雅一心地歡喜,與淮王表面和氣,看著溫柔,其實大家同床異夢。雖然不知道淮王為什么陪著自己來,可是淮王新婚溫存之中,對此秀色偶有幾分心動時,問及江秀雅的心思。
江秀雅就告訴淮王,只想小時候住的地方再去一次,此生就算了無遺憾。以后等待江秀雅的將是淮王家中無休無止的爭寵,當然江王妃眼前一抹黑,自己的孩子在哪里都看不到。那么新婚尚有幾分情熱之中,再出來順心意玩一次,可以說是了卻江秀雅的心愿。
“多謝夫人相留,”江秀雅深施一禮,含笑對南平王妃道:“叫我秀雅就行了。”再看看淮王,這才又說一句:“我們爺在家里行三。”
妙姐兒笑一笑,對如音道:“帶三爺和三夫人去休息,昨兒送來的還有新衣服,再拿表哥的衣服出來,請他們換上。”
看著如音答應一聲出去,沈玉妙這才吩咐朱祿:“請門外那幾位客人進來吧。”朱祿回過話都是女客,朱宣就步入房內,自己動手把衣服換過,心里尋思,淮王這個家伙來做什么,然后再尋思,江王妃不生孩子可不行,跟我玩這一手,讓你成親就是要生孩子,而且不許別人生。
朱宣自在床上歪著,聽著外面有雜亂的腳步聲,微皺起眉的朱宣心想,繼我被那鹽商糟蹋一回,妙姐兒又要被這些人蹂躪一次。這走路一聽都是無序的。
官場上官員走路方步亦趨,就是夫人們走路也是悄無聲息,在裙下碎步姍姍。外面這走路聲音一聽就是大步淌進來,朱宣聽一聽腳步聲就替妙姐兒有幾分難過。
果然話也是極不中聽的,聲音倒還嬌嫩:“說來了一位有錢的主兒,一出手就把那兩件衣服一起買進來,我對我們老爺說我一定要來看一看,他只是不舍得買,說什么一寸錦一寸金,你這衣服花了多少錢?”
朱宣在房里忍不住嘆一口氣,這是些什么人。聽著妙姐兒依然是和氣一片,全無半點兒波瀾:“衣服是我們爺賞我的,價錢我從來不問。“
面前坐著兩個艷妝女子,立即追問一句:“你是大的還是小的?”沈玉妙也不動氣,含笑撫著自己腰間一塊玉佩,道:“三媒六聘娶進門的。”
“哦,”兩個艷妝女子有幾分失望,但是立即道:“你和第三家,第四家住的是一樣的,你和她們一定有話說。”然后自己笑幾聲兒,眼睛就只盯著妙姐兒身上衣服道:“嘖嘖,這衣服也只有你穿起來才相襯,不過要是能讓我穿一回,我就不想什么了。”
另一位艷妝女子眼睛只是打量這位貴氣的夫人頭上首飾,聽見這樣的話,接上一句道:“你還是想的,昨天那件首飾,你一直想到今天。”再看看這位夫人頭上一個簪子,笑著說一句:“倒不如你這個好。”
如音適時地進來解救,進來躬身行禮,稟道:“小爺鬧著要找夫人呢。”兩個艷妝人猶不愿意走,只是看房里擺設,看著主人端茶送客,面龐含笑有如嬌花:“孩子總是淘氣,兩位。。。。。。”
這才算把這兩個人送走,朱宣這才笑著從房里走出來,對妙姐兒道:“表哥也給你倒杯茶來,讓妙姐兒也洗一洗濁氣。”
手扶著額頭呻吟一聲的沈玉妙這才抬起眼眸對如音道:“再來人只說我累了歇著呢,要看衣服的,明兒棋坪上看就是。”如音也含笑出去。
沈玉妙一雙星眸閃閃看著朱宣臉上的笑容,道:“明兒山上一定烹茶,表哥烹茶給我,好好洗洗這濁氣。”
對面榻上坐下來的朱宣道:“沒人時表哥才動手,沒的弄給別人喝。”想想要是弄好了,那胖子一定不會客氣,舉手自己就要來拿,總不能奪下他的。
“朱祿,”妙姐往房外喊進朱祿來:“去酒樓訂菜去,晚上招待客人。”朱祿答應下來正要出去,又聽王妃看上一看問道:“朱壽哪里去了?”
朱祿回話道:“趕著馬車去三爺在城里的下處去搬行李呢。”南平王夫妻互相看一眼,看來要在這里常住幾天。一不小心又把淮王這尊神給請進來。
“表哥,我們玩自己的,都是大人不用招待。”沈玉妙安慰朱宣,同時也安慰自己。朱宣臉有笑意,把自己手指扳得輕脆一聲響,對妙姐兒道:“這會有人可以練練手。”不行我還揍他。
妙姐兒含笑看著朱宣臉上的幾分向往:“這不是在京里,打幾架也不用對人解釋。”
晚飯只是此許幾杯酒,朱宣決定把淮王帶出去看一看那鹽運碼頭,這里是全國最大的一個鹽運碼頭,也有運往軍中的鹽。
兩位王爺當然也有插手私鹽,所以朱宣一想從晉王這里運出來的鹽,居然也剝了我一層,是可忍孰不可忍。
兩位王爺趁夜出門逛去,沈玉妙和江秀雅則是坐在錦榻上,讓朱祿把火盆燒得旺旺的,坐在一起說話。
出來這么久,總算一下是可以放心說幾句自己原來身份上的話了,妙姐兒也憋得慌。
江秀雅拈起一枚梅子送入唇中,看著那旺旺的火盆也是笑:“你房里這樣暖,出去虧你也沒有生病倒是不錯。”江秀雅一進房里也是要換衣服,此時身上只是一件薄的纏絲四季繡花的衣服在身上。
“說來也怪,以前我是吹點兒冷風就要病的。”江秀雅這么一說,沈玉妙也才想起來,對江秀雅道:“自從有了孩子,象是身體好的多。”也許是表哥給我用了許多補藥的原因。
妙姐兒這樣一說,江秀雅也悄聲接上一句:“我也聽說,生過孩子象是有些病會好。”沈玉妙撲哧一笑,看著江秀雅手指又去拈梅子,這才問一句:“你是不是有了?”
江秀雅立刻臉紅了道:“還沒有呢。”然后臉上惆悵一閃而過,可是被妙姐兒已經看得一清二楚,這個時候沈玉妙不能不想起來,這位江王妃過的好不好,要知道這親事是緣由自己和表哥的安排。
手在茶碗上輕撫幾下,沈玉妙想一想淮王,什么時候都是面帶笑容居多,看起來象是個和氣的人,可是這京里官場上的人,聽得不少也見的不少,在外面和氣的人在家里施暴的都比比皆是。
想到這里,沈玉妙含笑又試探一句:“第一胎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江秀雅略一停頓,才回話:“要看三爺的意思才成。”
至此,江秀雅把自己的話表達明白,沈玉妙也明白到很是明白。“總是會有的,女人要有孩子在身邊才好。”徐徐再喝一口茶下去,沈王妃才淡淡道:“就是沒有,妾生的孩子抱給你也是一樣。”
兩位王妃燈下含笑,把這件事情給定下來。江秀雅這才覺得有幾分安心,淮王對自己猜忌重重,這是肯定的。話說不管南平王把自己嫁給誰,只怕都是會引起重重猜忌,作一位藩王正妻,象是從身份上來說,相對居高。
沈玉妙至此,再一次領悟到表哥安排自己跟的人時時聽自己與人說話,幫自己拿主意,沒事就要教訓天真象是也不無道理。
如果自己是淮王垂手可得的一個女子,只怕他不會對自己有這樣的感情;如果自己不是南平王妃,不是表哥一心喜歡,只怕淮王感情不會這樣持久;喜歡上一個不可能得到的人,對于淮王這樣一個也算是有權勢位高的人,就象偷吃禁果一樣讓他沉迷其中。
其實淮王他沉迷的還是這種偷偷摸摸,欲罷不能的感情,而不是一種純潔的愛戀。
此時此刻的江邊,碼頭上還是燈火通明,不時有貨船造岸,苦力們搬運貨物,當然不止是鹽。
江邊站著石雕一樣的兩個英俊的王爺,夜里江上寒風撲面如刀,淮王也不覺得是苦處,只是看著那碼頭沉聲道:“這么多的鹽,他是怎么瞞得下來的?”
“你往那船上看一看。”朱宣示意淮王看那船上的標識:“他打著運往軍中的旗號呢。”真是有多少運多少,可是朱宣自己軍中實際用多少鹽,他自己心里清楚,由此可以推斷出北平王、靖海王處所需多少,
也只有他們自己才清楚具體用多少,各處自己也可以煮鹽,又有井鹽,換個別人不是老官吏,根本就不明白實際所需多少,靖海王處大面積臨海,所需不多,可是朝廷有這項供給,他又為什么不要?
在黑暗的江風中,淮王若有若無的罵上一句:“媽的,也剝了老子一層皮。”隨即很是幸災樂禍地看著身邊站著的南平王,你軍中加封地用的鹽可以排上是前幾名,晉王占你便宜比我多。也是一心悶氣的淮王只能這樣苦中作樂一下。
朱宣再一次不動聲色把那碼頭又看一遍,晉王這個混蛋,一定要讓他好好吃一次虧才行。“你為什么來?”在黝黑夜風中,朱宣這樣問淮王。
一位有封地的王爺隨便跑到別人封地上去,要是讓皇上知道,這是不小的疑心,是以朱宣告訴妙姐兒好好的玩,下一次來不知道是哪一年,又不是尋常一個有錢人家,想去哪里,攜上詩酒抬腳就去,沒有圣命只能在自己封地上呆著。
想想哪一年自己裝病,北平王怕自己一下子就不行了,要來看自己只能喬裝而來,虧他下著大雨趕上近一個月的路來看自己,一想這件事情,朱宣就有幾分好笑。
夜里愈冷,象是江風越大,兩位王爺在風中衣衫獵獵輕響,發絲在面旁輕拂,都是穩穩站在江邊,似乎在享受那帶有幾分水氣的江上寒風。
淮王深深吸一口氣,這風可真是冷啊,撲面而來倒象是夾雜幾分雨絲,對朱宣低聲道:“京里亂成一鍋粥,你應該知道。”
朱宣在黑夜中“嗯”一聲。淮王繼續道:“戶部侍郎被刺以后,戶部有兩個人相繼自盡,其中有一個人是我的家臣。”
面容仿佛融入江邊大石陰影的朱宣嘿嘿笑上一聲,這才道:“在京里行刺,沒有奸細是做不到的。”
總要先算好京里巡城士兵的路線,戶部侍郎每天要去哪里,行刺以后如何脫身。。。。。。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伊丹能那么容易就逃脫,一個是南平王自己送上去的,另外在追捕之時,只想把他攆走,沒有殺他的意思。
淮王再說一句話,朱宣立即就明白,淮王低聲道:“這一切矛頭都指向晉王,我的這位皇叔。”
然后淮王才帶上幾分纏綿道:“我新婚燕爾,理當陪王妃來重游故地。”所以淮王就跟來了,不然的話,他大可以讓江秀雅自己來,正好可以擺脫這位“賢妻”幾天。
這位南平王為自己安排的“賢妻”實在太賢惠,日常照顧無微不至,對淮王房中的通房丫頭們也都是親切友好,又能忍耐淮王不時的冷臉和荒唐,弄得從表面上來看,淮王是沒有理由擺脫這位賢妻跟在身邊。
想到這一點兒,淮王問朱宣:“你又為什么來?”南平王妃娘家是南平王的封地上,不在這里,這位權勢薰天的南平王跑來,比我出現在這里更讓人驚奇。
朱宣敷衍淮王道:“妙姐兒要出來玩,我出京前稟過皇上,陪她出來玩幾天。”然后一聲似模似樣的“嗟嘆”,道:“要知道我們都不是自由人,真懷念我少年時候,一帶馬就走,唉。”這最后一句卻是真心的。
身邊的淮王似笑非笑地接上一句:“是嗎?那我們回去吧,不然你的妙姐兒在等著呢。”然后閃身往后一跳避開朱宣的一拳,聽著他在黑暗中警告地說一句:“那是我的妻子。”妙姐兒這三個字也是你喊的。
淮王與朱宣回去的時候,在馬上看一眼身旁的南平王,自己在心里似苦還甜笑一下,就是惹一下南平王,就是讓他看著我不舒服。大家同盟依就,都是理智人,不能為這件不可能存在的事情真的鬧生分。
但是淮王就是有氣,堵在心口里,漂亮夫人朝中多少,風流人跟在后面追的又有多少,獨你妻子看一眼也不行,反正淮王很生氣,再壓著娶一個“賢妻”,有心喜歡她,有時候對秀色也心動三分,再一想身份不明,弄得淮王更生氣,這起因都是源自一段不該有的感情。淮王就是想惹朱宣一下,讓他難過難過。
兩個人會玩愛玩的王爺,在古街小酒店里又下馬喝上幾杯,有些上酒意時,都頗為留憐,男人就是男人,家庭生活再好,能出去這樣單逛一下,也覺得享受。
再回去時已是深夜,各自回自己的房里,燈下淮王妃手駐著額頭打盹兒,卻還在等著。淮王真是說不出來的一種憐惜,眼前玉人國色天香,又不是生得不好,然后再一聲低嘆,這“賢妻”也太賢了吧。
朱宣進到房里則是想笑了,妙姐兒換過寢衣,抱著兒子卻在錦榻上睡著,小桌子上還放著交繩,棋子等物,想來是玩著玩著睡著的。
先把兒子抱到床上,再回頭來看時,妙姐兒努力睜著大眼睛清醒,口齒有幾分含糊:“表哥,我在等你。”
“等什么,應該先睡才是。”朱宣貼著身子和妙姐兒擠在一起,摟她在懷里,在她背上拍一拍,低低笑一聲:“表哥又不是不回來。”
沈玉妙努力讓自己清醒道:“要和表哥說話,”然后用手揉著眼睛,對朱宣還是帶足睡意道:“給我喝口茶,我就醒了。”
“明天再說吧。”朱宣抱起妙姐兒往房里走,都困成這個樣子還要等著說話,不由有幾分心動:“是什么好聽的話要對表哥說。”
睡到床上,沈玉妙又醒過來三分,把毅將軍往懷里抱一抱,毅將軍睡夢之中也伸出手抱著母親,還在夢囈:“明兒給我買一個好玩的。。。。。。”然后在母親輕撫下沉沉睡去。
朱宣也側過身子看著母子兩個人:“睡吧,明天再說也來得及。”
又過了一小會兒,沈玉妙才說一聲:“我醒過來一點兒了,表哥你困不困?”朱宣閉目雙手交疊放在胸腹上,道:“說吧,表哥聽著呢。”
“我想秀雅有孩子。”妙姐兒直接就說出來,朱宣在路上已經想過這個問題,趁著這話對妙姐兒道:“這話要你來說,妙姐兒,你對淮王或許會有用。”眼前也只有妙姐兒交待淮王,才起效果。
沈玉妙這件事情明白了,答應道:“表哥同意,那我就去說。”然后是第二件事情:“表哥,別人都夸我衣服好首飾好打扮的好。”
朱宣不悅地嗯一聲,還是閉目睡覺不動:“要說什么不要轉幾道彎,表哥在聽呢。”身邊是妙姐兒笑嘻嘻的聲音:“所以表哥,明天如果有那不長眼睛的對著我看,你也別一生氣把我攆回來,誰叫表哥會收拾呢。”每一次遇到意外事件,倒霉的就是我,我要回房里去,門也不要出,一個人也不能見。
聲音如石沉大海,朱宣閉上眼睛象是睡著一樣,象是沒有聽到。只是側耳聽著妙姐兒在身邊不無沮喪地道:“又要這樣對我了,我又沒有作錯什么。”
自己嘀咕一會兒,接上剛才的睡意抱著肉嘟嘟的兒子睡覺了。朱宣一動不動,明天讓不讓你回來,要看表哥心情了。好似自己種的花,當然不會長久給人看。
半夜里妙姐兒被毅將軍弄醒了,很是委屈地毅將軍坐在床最里面,對母親道:“看看我又睡到里面來了,是父親抱的我,還是母親抱的我。”然后在母親一片歉意聲中,帶上三分氣乎乎再睡到中間去,緊緊抱著母親的身子道:“這一次不要再撇下我才好。”
母子這樣對話,一向警醒的朱宣也醒了,只是沒有動,瞇一條縫看著兒子抱著妙姐兒睡,心里想一下,這樣你更容易到床里面去,不如貼著父親,倒不會把你半夜里弄到床下面去。
沒有想到這小子半夜里又醒了,朱宣繼續睡覺,每天早上料理兒子睡在哪里這件事情,倒成了老子的事情了。
一早起來,毅將軍樂陶陶把母親推醒:“這一次你沒有撇下我。”妙姐兒在兒子面頰上狠狠親一口,道:“從沒有撇下你過,或許是你自己睡著跑到里面去的也不一定。”
“是嗎?”毅將軍將信將疑,聽得外面的朱宣覺得這母子兩個人,倒也猜對一半。
淮王也是個不睡懶覺的人,聽到外面院子里拳風呼呼,走出來看著朱宣教兒子,父子兩個人一般的俊秀,看上去就養人眼睛。
在家里主中饋的江秀雅起身去看南平王妃,卻看到她坐在一側房里的書案前正在寫什么,看到江秀雅過來就一笑:“我在寫功課呢。”這是那書生露出來的三道試題,明天就是春闈的日子,朱宣讓妙姐兒一天寫一道試題,然后等春闈出來后,拿印出來的前幾名的文章一起來看。
江秀雅卻認字不多,又不好打攪,含笑出來回到自己房里,站在房門口的淮王隨口問一聲:“怎么不去陪一下,”兩個女眷在一起應該是整日有話說才是。
“王妃在寫字,說是做功課。”這樣的回答讓淮王愣一下,看著院子里朱宣帶著兒子在習武,再往房里看一眼,王妃在寫字。看著晨曦照進院子里,朱宣認真對兒子說話的身影,淮王更要嫉妒南平王,這人也太會享受。
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是一個字不認識也太無趣,古來多少文人騷客,青樓之中找才女,如果家中也有一個會認字,可以詩酒助趣的人,估計找青樓才女的會少一半。
朱祿帶著一個人出門買早點,煎餅果子,豆花兒弄一堆回來,還有幾封貼子,都是這附近住戶的,都是一個意思:請今天務必一定棋坪里來坐坐,看一看你的衣服,大意不過如此,也有意思淺近的,也有一張詞句合乎禮儀的。
如音已經把那件“朝霞”掛在房里,正在檢視那柔滑的衣上有沒有需要再彌補的。然后取首飾去,首飾帶的不多,只是一個小小匣子,卻件件精品。取出來放停當,這才去請用過早飯的王妃來換衣服。
一身紅衣,膚如凝脂的妙姐兒從房中走出來時,朱宣立即就有幾分后悔,還是讓妙姐兒在家里呆著吧,想來鹽商豪奢一定有美妾,昨天那個紅衣生的也好看,知道什么是山荊,還有幾分儒雅氣質。
可是也比不上南平王妃王府里熏陶出來,禮儀媽媽身后跟隨的那種大家氣度,坐在房里的淮王驚艷之余,也輕咳一聲說一句:“山上冷呢,其實不去也使得。”
江秀雅忍住笑,我嫁的這位丈夫對南平王妃這種情懷,當然是瞞不了我,只是他只能想著卻得不到,輕薄一下都不行,又不是尋常女子。每每這樣想時,江秀雅就會忘卻淮王的幾分冷淡和荒唐。
不顧還有淮王夫妻在座,沈玉妙聽著淮王也這樣說話,立即快走一步,雙手抓住朱宣的手,帶上三分嬌嗔對朱宣道:“表哥。”
妙姐兒時有的孩子氣讓朱宣總是想笑一下,看著她有幾分急了的臉色,朱宣拉著妙姐兒坐下來,安慰她道:“沒有說不帶你去。”
想想淮王說的也對,朱宣道:“山上冷,我們近中午時再去,擾他一頓午飯去。”大家一起同意,不過是為玩一下,有必要一大早就上山去,玩到下午再回來,估計明天不會再想去。
鹽商讓人來催的時候,朱壽就回說天太冷,晚一些再去。于是乎等著看衣服的人,等著看是誰這么有錢亂揮灑的人在山上苦等。
山下小院子里,兩對王爺夫婦坐在房里笑語,當然朱宣時有對淮王多看一眼不滿,淮王找個空子就要多看一眼。只有兩位女眷聊得很是開心。
話題都圍著膝下奔跑的毅將軍,一半有意一半是真心的妙姐兒用過來人的語氣對江秀雅道:“有孩子才是好呢。”話剛說到一半,毅將軍又過來了,問母親:“哪一個最好?”
房里的人都看著南平王妃手點著自己兒子的鼻子,跟他開玩笑:“個個都好。”毅將軍多要求一下道:“現在是我陪著母親,你坐馬車我都在車里陪你,應該是我最好。”
江秀雅不無羨慕,是真心的羨慕,當然同時白白再做一戲給淮王看:“四個孩子,還有一對龍鳳,京里人人都說有福氣的人家才是這樣。”
淮王就裝作聽不到,只是和朱宣在閑聊:“今科的狀元不知道是年青的還是老成龍頭,前科可是年青的狀元,那探花也是生得俊秀。”探花從來是妙人,這樣才好摘花簪花才相配。
“那是襄陽侯的孫子,是他們家的老六,從小兒就生得好。”朱宣隨意一句話,眼睛也看到兒子身上,毅將軍是諸子之中生得最好的,所以右光祿大夫家對這門親事幾乎是巴著上來的。看一眼毅將軍,淮王也跟著看過去,然后恭維南平王道:“從小看大,毅將軍一看就是文武雙全的材料兒,當然有父萌,可是如果下科場,也定是一位好探花。”
這樣的恭維話,幫父親的當然是要開懷,此時妙姐兒正在對江秀雅道:“你要是生個兒子,不管象父親還是象母親,都是好看的孩子。”然后再自己樂陶陶一下:“我的長子象表哥,三子和女兒卻象我,我們毅將軍又是生得最好看,有孩子真的是好。”
淮王看一眼南平王夫妻,兩個人當然是真心的高興,再看一眼地上跑的毅將軍,小小年紀想來從小就扎底子,早上舉拳踢腿隱然已有架勢,這是落地兒就封的一位將軍,南平王當然要加意兒培養,不會墜了他的名頭兒。淮王只是羨慕一下,再看得養眼一下,別的什么也不想。
山上諸人等得都著爭的時候,才看到山下有幾個人慢慢往山上來,其中一道紅色身影最為晃眼睛。
幾個鹽商一起往山下看,既看美人,又看有錢人;幾個美妾一起往山下看,等著看紅衣;還有兩位正妻在這個時候總是要有身份地坐在亭子里,等到心急難熬時,只是怕那穿衣服的人不來,也不得不走出來幾步看一看那山下紅色身影。
一行人卻也不少,淮王攜著自己的王妃,不得不攜,因為南平王就是如此,身后跟著一個小子一個丫頭。
朱宣手里攜著妙姐兒,如音朱祿跟在身后,毅將軍一身新衣早就先一步跑上山,烏珍當然不比毅將軍慢,跟在毅將軍身后看著她。
一下子來了兩位美人兒,這山丘雖然不高,卻都是裊裊婷婷地扶著別人的手走幾步停一停,象是嬌弱無力,又象是看這山丘綠樹,山上人看穿了眼睛,這才等到這一行人慢慢上了來。
兩個蒙著身影的夫人都是隨風欲去,身旁兩個貴公子氣勢的人都是一副好相貌,沈玉妙不能不笑一下,幾位美妾中有幾道不安分的眼光在淮王和朱宣身上打量來去,眉目開始傳情。
想想陶秀珠說的,表哥少年時候,別人的小老婆也勾搭。再想一想朱宣對于自己被別人多看了總是耿耿于懷,妙姐兒含笑低聲對朱宣說一聲:“表哥也被人看了去。”
幾道火辣纏綿的目光在朱宣和淮王身上纏繞,兩個人都頗不耐煩,如果要放蕩的美人兒,不如去青樓上找。朱宣聽完妙姐兒這一聲低低的嬌間,也低聲回一句:“你且放心,倒是表哥不放心才是。”幾個鹽商那眼光更是火熱,在妙姐兒和淮王妃身上看來看去。
霧里看花,當然是分外迷醉,朱宣和淮王同時無可奈何,這一群混帳人。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兩位夫人當然是和兩位正妻在一起,進到這四周錦帳圍住的亭內,沈玉妙這才解下身上披風,這才露出來里面一身“朝霞”也似的衣服。亭子里的人這才開了眼界。
然后幾位美妾進來再看過這一身衣服,和兩張面紗下的面龐,就都出去了。兩位正妻分外解氣,一位姓曾,一位姓袁,在客氣讓茶之余,先問上一句:“兩位家中還有什么人?”
這兩位一個一身朝霞,一個服色淡雅,雖然氣質高貴,兩位正妻還是擔心會是小星,她們自重身份,本著享受我也有份前來,還是不愿意和小老婆坐在一起。
妙姐兒和江秀雅看一眼互相笑一笑,你們又是什么身份,和我們坐在一起。沈玉妙只是一笑,江秀雅回話道:“家里還有姨娘,兩位是問這個嗎?”
曾夫人和袁夫人這才釋然一笑,眼前再沒有別人,只有幾個侍候的丫頭,這才微笑道:“看兩位夫人風度,也不是一般的人。”
沈玉妙這才看向那位袁夫人,貼子上字跡娟秀,用詞優雅,含笑道:“有勞夫人親筆書寫,我看了那貼子,也是親筆回的。”
袁夫人這才輕聲低呼一聲,有幾分敬重道:“我看了那字跡象是閨中所書,原本還在疑惑,師爺們寫信哪有這樣的娟秀的筆跡。”象是覺得女人會寫會看,是件不能的事情。
“你呀,在我們這里算是一個才女,這不也遇到會寫會看的人。”曾夫人年紀稍長,象是三十出頭,一臉溫和對稍為年青的袁夫人笑道。
就是出了來,不過在這山上說說笑笑,見一些平時見不到的人,就是玩也遜色幾分,女眷們坐在一起喝茶吃東西說閑話,彼此家里的事兒。
幾位美妾偶爾過來再看一眼,私下里竅語,象是在議論那衣服一樣。沈玉妙把自己的目光從朱宣身上收回來,表哥站在那里,幾道目光就在他身上,他才是應該關在房里的人。
已屆中年的朱宣男人氣概之外,(小豬,讓他中年了哈)又有幾分成熟氣勢,當然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就是男人也要多看幾眼。
相比之下,年青的淮王就象是一顆皮光油滑的新去殼雞蛋,有些太白嫩些。這樣比較一下,沈玉妙含笑把眼睛收回來,腦子里不無幾分幻想,以后出門,把表哥關在房里這樣才對。
“。。。。。。他會不理你。”曾夫人、袁夫人和江秀雅正在說夫妻之間的事情,象是說得很入港。袁夫人年青一些,說話較快,補充了曾夫人的話:“先時新婚看著當然好,過得一時,又有新人來,就丟在腦后,但凡勸幾句,就要說嫉妒,不然就說沒度量。
勉強斗氣能拿得下來幾分,進到房里睡下來,給個背給你不說話。出嫁前我媽說女人不要愛賭氣,我看這男人賭起氣來,不理你,不管你,但比女人還要厲害幾分,而且還不會落一個嫉妒的名兒去。”
江秀雅也笑了,這樣的男人實在是太多。淮王就是一位,高興就進到房里,混推混揉,全然不管你受不受得了;一時不高興反正房里丫頭多多,淮王只喜歡年青點兒的丫頭,姨娘倒不放在心上,丫頭不抬名,玩過了就丟。
曾夫人再補充袁夫人的話,此時無人,眼前這兩位貴氣的夫人坐下來說幾句卻是和氣,說不上討教,只是想說一說,曾夫人道:“這樣的房子,他要養小的,我當然不干,我說我不嫉妒,隨你怎地,你卻也不要管我哪里去住。山水風景好的地方兒我要先去游玩一回。”
說到這里就有幾分羨慕:“兩位夫人才是能人,能隨著夫婿一起同游,這才叫過的好呢。”江秀雅聽完這句話,趕快把眼光也放到南平王妃身上,我現在跟著出來,是因為我是新婚,過得半年,只怕也是要落一個嫉妒的名兒。
幾道眼光都在妙姐兒臉上,袁夫人直言不諱地問沈玉妙:“要是你,不理你,不管你,夫妻之間一有不一樣的說法就要鬧生分,和你賭氣,你會怎么樣呢?”話雖然直,眼光卻有幾分乞求。
沈玉妙覺得這問題真的很難回答,表哥不理我,表哥不管我,幾乎是沒有。我不理表哥也是空談。至于賭氣嘛,沈王妃手里捧著茶碗很是認真的想一下,自己象是從來沒有贏過。
想了一會兒,對著面前那殷切的兩道眼光,還有曾夫人的,沈玉妙讓她們失望的問上一句:“為什么要賭氣?”
兩位夫人一起噎一下,就是江秀雅也抬起秀眸看一眼南平王妃,難道你成親這么多年,就沒有賭過氣。
在這幾道眼光下,沈玉妙有幾分心虛,當然是賭過,只是從來不贏罷了。不理表哥,表哥也不煩,一睡到床上往懷里一抱,是不用說話的。也沒法抗拒他。還說什么給個背給我不理我。
這樣一想,認真想一想,朱宣象是沒有背對過自己睡過,他睡覺要么就是抱著自己,要么就是仰臥對著帳頂,妙姐兒不由得有幾分綺思,表哥背對著我睡,是什么感覺。
象是為了彌補自己剛才那句話的無力,沈玉妙又問上一句:“也給他一個背睡好了。”兩位夫人又噎一下,江秀雅只能低頭來笑一下,一聽沈王妃說話就是嬌縱人,沒有受過挫折的人。
被人這樣問上幾句,象是朱宣的好處又出來不少。比如從不賭氣,朱宣再生氣回房里也是該和妙姐兒說什么就說什么,當然他先教訓人。
比如不會背對人,裝睡不理人,至于不管你,丟你一個人在一邊,更是沒有。只要朱宣不出去,至少半天在書房里,對妙姐兒總是時時擔心,害怕她受委屈,或是被人委屈,象是從不擔心妙姐兒會委屈別人。
所以別人的一切煩惱,沈王妃都知道,但離她實在太遠。而她自己的委屈,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要是別人知道,會說她無事找事。
朱壽走到亭子下面,躬身笑道:“爺請夫人出來走一走,坐了有這么一會兒了。”江秀雅低低笑一聲兒,看著對面兩位夫人目瞪口呆,南平王妃一向是京里出足風頭,跑到外面再接著出風頭。就是江秀雅也有幾分不明白,為什么南平王走到哪里要帶到哪里。
但是隨著一起站起來,再在這里坐下去,象是在討論如何對待負心的男人。
沈王妃款款起身,一旁的如音躬身伸出手來扶著沈王妃,聽著她含笑對兩位夫人道:“一起出來走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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