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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又是一場春雨下來,園子里的杏花大多都催開了,桃花也開了不少。沈王妃照例是午睡起來,正在床上猶發春困。
房外銀蟾在罵小丫頭們:“一個一個都跑到哪里去了,園子里花開了,王妃還沒有看,你們倒先看上了。房里茶葉快沒有了,還不快去領去。”
罵得小丫頭們貼著墻根下面進來,兩個小丫頭銀文紅花怯生生答應一聲,趕快出門去了。院子里銀蟾這才含笑對站在廊上的如音笑道:“姐姐也出來了,這天暖和了,房里的擺設也該換了才是,想是王妃忙著呢,只是怕委屈了她。”
一件綠衣衫的如音笑著點頭道:“倒是你想起來了,王妃昨兒說只怕又要回冷,所以等兩天大家一起換呢。”
打起厚的回文錦簾進房里來,這擺設是該換了,就是門簾也要換一個薄一點兒的。瑞雪幾個丫頭正在服侍沈王妃梳妝,看到如音進來,妙姐兒隨便問一句:“王爺中午沒有回來,在書房里還是出去了?”
“朱祿剛從書房里來,說王爺和將軍們在說話呢,說得象是很高興。”如音從丫頭手里捧著的首飾匣子里選出一件首飾來,給王妃看過,這才幫她插在發上。
妙姐兒梳妝完,還是覺得有睡意,只是這么再一睡,只怕要睡到晚上才起來,坐在榻上正慢慢喝茶出著神,想著近日理家出現的一些事情。
房外聽到有喧嘩聲,打亂了妙姐兒的思緒,沈玉妙看看瑞雪:“外面在吵什么?”手里捧著小茶盤站在錦榻旁候著王妃的瑞雪走出房門來,看到銀文和紅花站在窗戶根下面,正對著銀蟾在說話。
兩個人小臉上都是氣呼呼的表情,說話聲音不由得就大了一些:“管東西的人,天暖和用的一應東西都先擺上了,我們還沒有擺呢,問她舊東西有沒有交上去,她們倒罵我們小孩子家家的,不要多管。”
如音和瑞雪一起走出來,交待兩個小丫頭:“再去看看去,”然后又喚來院子里站著的小丫頭們:“各處看看去,是各房自己的東西倒也罷了,有庫房里領出來的,看過了來回話。”
坐王爺在房里午睡未醒的妙姐兒這一下子是醒了七分,把手里的茶喝完,朱壽又進來,手里是幾封公文:“王爺看過了,請王妃再看一看。”
幾個好似放風的小丫頭們得了意,走出院門才開始分派:“你往二門外去,我們去姨娘房里看一看去。”
瑞雪如音重新進來,聽到沈王妃一面看公文一面不抬頭交待道:“再去兩個老成人跟在后面,小丫頭們只是淘氣,沖撞人的地方也是有的。”
可以是幾乎是不懂事的。如音瑞雪一起答應道:“知道了。”兩個人分了一個在房里,瑞雪帶著豐年出院子來,各處去看。
果然是在門房上,先看到一個小丫頭和婆子們在吵鬧:“這個東西象是庫房里的,是幾時領出來,快拿著跟我去見王妃回話去。”
婆子們得罪不起,只是好笑地說好話對她:“姐兒呀,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是幾時變得這樣大樣了,就是說這個東西是不該領出來的,也請姐兒先去庫房查一查才是。”
小丫頭立即變得紫漲了臉道:“你欺負我不能去庫房里查嗎?”一回身看到瑞雪豐年,有如見到救星一樣,而且淚眼汪汪地:“姐姐,你看她們……”
“糊涂東西,讓你看一看,有讓你這么作威作福的嗎?”瑞雪先罵了小丫頭,才對一旁噤聲的婆子們道:“就是她不對,與你們抱沒有抱過她有什么相干。”
家里有不少人也是小時候抱過瑞雪的,瑞雪到了王妃房里開始露頭臉,這話瑞雪也聽過不少。
罵得婆子們只是低著頭不說話,瑞雪和豐年房里看過,沒有什么不該有的東西,這才往外走,命小丫頭跟著:“就是會亂說話。”
三個人去遠了,二門上門房里的幾個婆子才互相嘖一下嘴道:“這倒好,王妃管家,扶起來這么多的閻王出來,一個一個眼睛尖得很,進一次房里就要上下看一回。”
也有人不放在心上,招呼道:“我們還坐下來斗牌,幸好剛才吳嬸子眼睛尖,看到小鬼頭往這里來了,不然看到這牌,還不把我們都吃了。”
幾個人坐下來繼續斗牌,一面眼睛往外面看著:“一會兒又要出來,倒要小心才是。今兒夜里是我作東,請一起當班的人吃酒,看這個樣子,倒是不請的好。”
別人一起哄鬧不干:“這怎么行,回回你請酒都有事情,一回兒是大管家要查夜,一會兒是管事的看到不依,管他們怎的,夜里不睡都往這里來查咱們嗎?”……
房里的妙姐兒不動聲色地聽著丫頭們來回話,房里都是自己院子里的人,站著四五個大小丫頭。
如音侍立在榻旁為王妃批公文在研墨,看進來一個人就要細聲交待一句:“慢慢回話。”頭一起進來的兩個小丫頭,氣得臉紅脖子粗只是亂嚷。
后來進來的瑞雪先在外面交待過了:“回話慢著些兒,把話要說清楚,不要只撿不重要的說,重要的反而丟下來。”
慢條斯理地批完公文,讓如音送出去給朱壽,妙姐兒才看著房里的大小丫頭們,輕描淡寫地說一句:“我知道了,出去吧。”
等丫頭們一起出去,妙姐兒獨自在房里走幾步,看一眼窗外的大桂樹,今年又是枝繁葉茂,秋天的時候可以做桂花糕,毅將軍愛吃,世子朱睿也愛吃……
把思緒從孩子們身上拉回來,妙姐兒自己有幾分好笑,這幾天里理家務,幾處舊規矩可以不要,只是那回上來的話句句都是:“這是王爺手里的規矩。”
小丫頭們下午放出去到處看一回,也有誣告的,也有自己挑事情的,也有是確鑿的,早有心理準備的妙姐兒揉揉眉角,當然這么多的人,事情一件又一件不是一下子能伏平的。
晚上的朱宣回來已是深夜,一進房里,妙姐兒卻是不在,朱宣坐下來候著人打熱水來,聽著回話:“王妃去巡夜去了,說是隔上幾天就自己去看一看,說王爺既然讓管家,總要不讓王爺再勞神才是。”
朱宣聽完才道:“就這么走著去嗎?”丫頭們才回話:“備了一乘小轎到處去看呢,想是一會兒就回來的。”朱宣這才沒有話,自己漱洗過先去睡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才聽到院外有聲音,如音瑞雪高挑著燈籠,朱祿跟在轎后,小轎上坐著妙姐兒,兩個粗使婆子抬著一處一處去看一遍。
下了小轎,沈玉妙才吩咐一聲:“關押的人明天發落,不許她們和什么人接觸說話,不好的人也是明天喊來,今兒晚上都辛苦了,睡去吧。”
自己扶著如音的手往房里來,看到睡房中有燈,知道朱宣已經回來了。朱宣在床上還沒有睡,只是先和妙姐兒說自己的事情:“明天請將軍們在園子里騎射,妙姐兒幫表哥準備一下。”
斜眼看著床前走過來的妙姐兒答應一聲,上了床以后就立即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不吃早飯,先去發落昨天晚上抓到吃酒賭錢的人。沒有想到有這么多,可見表哥雖然嚴厲,管事的也多,家里的這么多的人還是有管不到的人。
“再也不要對我說王爺是這樣的規矩,王爺是那樣的規矩,”沈王妃板著臉對著管事的在說話。
昨天晚上抓到的人跪在外面院子里,各處管事的一大早傳來,聽著王妃教訓。一個個在心里吐舌頭,王妃還是沈姑娘的時候,一向是個和善的人。
先是管了幾天家,也是報上來的就會批下來,沒有想到昨天晚上雷厲風行,吃過晚飯就出門,把園子里,王府里幾處值夜的地方看了一個遍。
當然會有問題,哪里有沒有問題的地方呢。何況是沈王妃正在立威的時候,先時放出去小丫頭們,就是這個意思。
“小丫頭們年紀小,不明事理,難道當差十幾年,幾十年的人也糊涂了。”沈王妃正在教訓這件事情:“她們不好,可以來回,只是跟她們就吵鬧起來,還有規矩嗎?”
大家一起不說話,沈王妃聲音是不高,卻是句句厲害,一掃她當沈姑娘時的和氣形象。管事的都在心里納罕。
這個時候仍然不發落院里的人,丫頭們送上早飯來,先用早飯。一起跪在院子里的人中間也有是有體面的。
大家看著丫頭們一個接著一個送早飯進來,這一會兒沒有人再注意到這幾個人。一起低聲央求:“已經關了一夜,一會再有處置,我們的體面就一起沒有了。倒是你家男人是跟王爺多年的,何不想一想辦法。”
當然要想一想辦法,昨天夜里關上一夜不許與人接觸,消息就傳不出去,上夜當然是不會回家去,家里人也不會覺得奇怪。
這一會兒既然說了,就把眼睛看著廊下跟著王妃的一個丫頭,這個丫頭倒是求了自己才選進來的,當然要找她。
小丫頭彩花也會意,略提高聲音對站在廊下一起侍候的紅花道:“這飯結束,我就不當值了,你多經心才是。”院子里跪著的人也會意。
弄得紅花一心頭里的奇怪:“王妃用飯呢,你不要高聲。你不當值就回去休息吧,只是交待什么。”
房里豐年輕手輕腳走出來,已經是沉下臉來低聲道:“王妃在用飯,在這里大聲小聲地作什么。”這才把聲音壓下去……
“彩花,你慌里慌張的往哪里去?”易姨娘這一會兒正站在院門口看桃花開了多少,看到王妃房里的小丫頭匆匆忙忙地走過去。
彩花還是一個小丫頭,聽見姨娘喊,又不能不過去,提起青色裙子跑過來,對易姨娘小聲道:“告訴姨娘不得,管事劉勤家里的得了不是,王妃要動板子呢。我這就去告訴劉勤去。”
劉勤也是管事的,在大管家手底下做事。彩花進王妃房里卻是求了劉勤,所以一看到劉勤家的得了不是,趕快飛跑出來去報信。
“看你慌的,”易姨娘笑一聲彩花道:“你這會兒當值嗎?不當差跑走也是要挨打的。”彩花臉上堆下笑道:“不當差才跑出來的,王妃房里規矩大,當差是不能亂跑的。”
易姨娘看著彩花走了,身后丫頭才出來說話:“姨娘這一會兒是要去給王妃請安嗎?”易姨娘道:“你去給我拿一塊手帕子出來,這就去了。”
扶著丫頭往王妃管家的偏廳上走,身邊的丫頭這才低聲對易姨娘抱怨道:“王妃房里的姐姐們有派頭也倒罷了,這些小毛孩子也跟著上去了。
昨天到我們房里來,說是來玩的,其實卻是睜著眼睛到處亂看。適才又聽說王妃正在發落人,想想這些小毛孩子也成奸細了。”
易姨娘聽這樣的話,也是低頭下來冷笑一下,以前是沈姑娘當然是和氣人,以前沒有孩子當然也和氣。
三個小王爺,一位小郡主,郡主訂親是公主府上,曾經的沈姑娘掌家,當然是和以前不一樣。易姨娘慢慢道:“咱們房里但有的東西都是賞下來的,再有就是哥哥嫂嫂送過來的,都是過明路的,哪有什么犯例的東西呢。”
行到一處園門口,看著有些人往園子里去,易姨娘好奇地叫住一個人問話:“王妃倒在園子里,這是為哪一位收拾的,莫非是小王爺嗎?”
“王爺今天在園子里請將軍,王妃安排我們一早就來收拾。”叫住的人如是回話。易姨娘往園子里看一眼,不由得有幾分希冀,王爺今天在園子里請將軍,王妃在偏廳上管家務,希望王妃今天事情越多越好才是。
易姨娘打著請安的名義,其實卻是看笑話的,劉勤卻是跟王爺好些年的人,從京里就出來的,易姨娘想去看一看王妃發落劉勤家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除非王妃不知道這里面的關系,不然的話也要給王爺留點兒臉面吧。
一大早就叫人過來教訓,到時候發落不了,雷聲大雨點小,家下的人就難以伏貼。易姨娘當然要來看一看,爭風爭勢當然不成,看笑話總是可以的。
路上又遇到幾個丫頭捧著吃的往園子里走,也是王妃房里的丫頭們,看到易姨娘過來都行禮,易姨娘不解地道:“王爺這個時候已經在園子里了,這天象是還早?”請客也不會這么早來人吧。
“王妃這個時辰都在偏廳上理家務呢,是王爺請了將軍們在園子里騎射,一早就已經來了,說是在園子里玩一天,這是送給王爺的。”領頭的豐年回了易姨娘的話。
“你們去吧,”易姨娘一聽王爺在園子里要玩一天,心里還是有幾分跳一下,想想還是先往王妃那里看看王妃處置人去,在偏廳下就覺得氣氛是不一樣,劉勤家的素日是何等有臉面,揚著臉走路的人,跪在廳上王妃面前只是捂著臉哭泣:“并不敢欺瞞王妃,只是王爺素日是這樣的規矩。”
廳上的丫頭們都垂下頭來雙手互握在身前不說話,昨兒晚上王妃問話問規矩,劉勤家的只顧回答:“王爺的規矩是這樣的。”這句話惹惱到沈王妃,這一會兒看著王妃板著臉,想來是著急,這一句話又說出來了。
易姨娘也看著沈王妃象是格外動氣,先輕手輕腳地站在廊下不敢進去,只是探著頭兒看一眼。聽道里面沈王妃越發的不高興:“以后是我的規矩,不要再對我說,王爺規矩是什么樣子。”
都這樣想,那才難管呢,妙姐兒固然是不想沖撞到朱宣,可是一管起家來,時時都要挑戰朱宣的規矩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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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廳上的妙姐兒緊板著臉看一眼朱子家的,手慢慢放到一旁的茶盞上,淡淡問一句:“這樣眼里沒我的人,應該怎么處置?”
房里石姨娘已經在了,也是隨著丫頭們低著頭站在一旁,石姨娘來的倒早,她倒是來請安的,不想遇到事情了。
朱子才家的小心的勸一句道:“請王妃息怒,她性子向來左擰,不是靈便的人,一時說錯話也是有的。”
沈玉妙淡淡一笑,道:“說錯話可以,辦錯事情就不成。是誰讓她自作主張把廳上的東西都換掉的。”
“以前天到熱的時候,也是會把廳上的擺設一起換下來,”劉勤家的只是分辨:“想著王妃就要吩咐下來,所以自己先換下來。”
易姨娘這才弄明白這件事情,也站在廊下聽沈王妃怎么回答。沈玉妙這一會兒倒不動氣了,緩緩道:“廳上擺的東西,竟然自己就更換了,讓人問你,你回說收起來了,太大膽了!收到哪里去了,就是收也要來回稟一聲,該送到庫里的就送去,該房里收起來的也交上去。你私自放著算怎么回事!”
朱子才家的也不說話了,聽著沈王妃繼續淡淡道:“你私自放著也罷了,新東西又是怎么從庫房里取出來的呢,誰給你的牌子領東西的。這樣也能把東西領出來,還有什么領不出來的,這還了得!”
外面劉勤急急忙忙地趕過來了,一進來就跪到王妃面前解釋道:“奴才回王妃的話,原來是王爺的規矩,要換季節,東西可以先更換,防著一時天又再冷下來,所以東西就先沒有交上去……”
劉勤一聽自己老婆要挨處置,問過彩花是什么事情以后,來的路上已經想好話,自己換東西是錯,換下來的東西不交上去也是錯,一來就趕快也是說:“這是王爺以前的規矩。”
以前就是這樣,沈王妃小小年紀,聽一聽是王爺以前的舊規矩,總是要看著王爺的薄面吧。不想又撞到沈王妃的心事上。
沈玉妙眉頭也沒有皺一下,聽完這一段稀里糊涂的話,這才冷笑一聲道:“我今天才算是知道王爺原來是這樣的規矩,有勞你來告訴我,不過,”沈王妃慢慢問一句:“你家里人得了不是,你是怎么這么快就知道的,敢是你有調兵遣將的兵符不成,還是我房里的人個個聽你使喚。”……
易姨娘站在廊下也只能垂下頭來,沈王妃還真的是下得了手,處置完劉勤家的,又現問人:“是誰去告訴他的,自己說出來,還是等我問出來?”
銀文等人才說出來:“只看到彩花出去了。”妙姐兒看一看瑞雪,瑞雪躬身然后走出去,廊下吩咐兩個小丫頭:“去給我喊過來,我在這里等著。”
這院子里倒有故事看了,管事媽媽當然也有不和,都是垂手低頭互相使著眼色笑一笑等著看笑話。
院門外又來了一個人,卻是跟在園子里侍候朱宣的朱壽過來了,劉勤家的讓自己的小子,也在府里當差的兒子去求到朱宣面前。
妙姐兒面容如水般平靜看著朱壽到自己面前來行禮:“王爺說,這不是什么大事情,原是不嚴謹才出來這樣的事情,是第一次犯,請王妃斟酌著辦。”這倒是求情的意思了。
廳上廳下的兩位姨娘,管事媽媽,丫頭們一起屏氣凝神候著王妃怎么回話,王爺也讓朱壽來說情了,沈王妃有幾分騎虎難下的架勢。
廳上只聽到王妃手腕上的鐲子響,過了一會兒,才是一聲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府里有這樣一尊神,還沒有處置呢,倒來這許多人說情。”
妙姐兒先對朱壽道:“回王爺去,是我在管家,請王爺安心園子里和將軍們騎射,酒已經燙好往園子里送,你要正好帶過去。”
朱壽在眾人的眼光中答應一聲,出門就走了,就答應一聲:“是。”別的一句話也沒有。
王爺的小廝這樣的態度,劉勤家的心里一冷。然后沈王妃用手扶一扶腕上的鐲子,才緩緩道:“我在這里等著,看還有沒有人來說情。”
再看看朱子家的地道:“請大管家來,讓他安置,該去當差的去當差,不要在這里候著。”朱子家的答應一聲,親自出去喊朱子才去了。
劉勤跟著跑出來,看一看院子里還跪著的妻子,也是面色蒼白地看著自己,劉勤也沒有辦法,出門來追上朱子家的,陪上笑臉道:“我這就去當差,朱嫂子不用去喊大管家了。”
兩個人已經站到外面,離偏廳上有幾步遠,朱子才家的這才往偏廳上看一看,低低說一聲:“當她年青好說話就不好。”
沒誠想王妃把王爺也頂回來的劉勤垂頭喪氣地嘆一聲,也道:“倒成了王妃壓眾人的幌子。”這才沮喪地走回去當差。
易姨娘在廊下本就沒有上來,聽到王妃把王爺也頂了,先于朱壽一步出去往園子里去,看一看王爺是什么態度,今天的事情真的是一件稀罕事情,從來沒有見過的。
王爺在京里王府里說一句,太夫人也是聽的。易姨娘走得飛快,身后的小丫頭也跟不上,跟在喊:“姨娘,”又被易姨娘阻止了,只能帶笑跟在后面也是小跑著跟著。
緊趕慢趕,先于朱壽一步進園子的易姨娘這一會兒趕得腳都是酸痛的,總算趕在朱壽回話的時候到了演武場上,這四周都是樹木居多,易姨娘在樹后探頭出來看場中。
朱宣正端坐著,將軍也四面散坐著,這里原本是有一個石桌,四個石凳,又重新布置新的桌子擺放供將軍們坐。
朱壽走到王爺身邊,附耳回完話,朱宣只是詫異地看一看朱壽,就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再吩咐朱壽什么。
易姨娘走得這么快,只看到朱宣詫異的一眼。看著王爺在場中依然是英俊如昔,易姨娘只能站在樹后看著。
丫頭們這才提醒一句:“姨娘還要去給王妃請安呢。”萬般無奈的易姨娘只能再看一眼王爺,慢慢走出園子來。
這一會兒的功夫,偏廳下先發落的是通風報信的小丫頭彩花,不當值回到房里歇著的小丫頭彩花被銀文、紅花兩個人拉過來,送到還站在廊下候著的瑞雪面前。
瑞雪問也不問,看著怯怯的彩花被推到自己面前來,只是問:“今天我不當值,姐姐想是有事情找我?”
當著偏廳外那么多的管事媽媽面,瑞雪也不說話,手指著鼻子道:“不當差就亂跑嗎?這里要散月錢了,你又跑到第一個來了。”
然后劈面就是掌,這才吩咐粗使婆子:“看著她收拾東西,這就攆出去。”這才轉身從容上來回王妃的話。
沈玉妙又是冷笑一聲,才把微挑的眉尖收起來,從石姨娘手上接過新換的茶,淡淡問一聲:“還有什么事情?”
外面的管事媽媽這才清醒過來,趕快進來一個人,躬身道:“毅將軍房里新進的小丫頭的衣服首飾,請王妃過目。”
不一會兒看過三、四件事情,易姨娘看著沈王妃這才面色緩和幾分,忙也進來,面前行禮站到一旁去。
妙姐兒看一下易姨娘行禮只是淡淡一句:“起來吧。”廳上門簾從來高打,剛才就象是看到易姨娘早早來了,這一會兒才過來,難道在外面等著看笑話。
微仰起自己的小臉兒問如音:“王爺在園子里,中午可能是要招待將軍們用飯,午飯先準備好,要的時候一起再送過去。園子里送進去多少酒了?”
一面騎射還一面喝酒,妙姐兒如果不是事情纏身,也想過去看一看,還想看一看自己當著家下人,兩位姨娘的面,把朱宣的話給頂回去,朱宣又是什么意思。
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只是以后會難管人。沈王妃覺得面子固然可以然后,可以牽扯到以后不好辦事,這就非頂回去不可。
看一看外面還站著不少回話的人,這一會兒看來是難以過去,只有晚上再說吧。
見王妃問,如音這才笑著回話道:“已經開了一壇子酒燙好送過去了,王爺又讓送大杯過去。”滿廳里的人,丫頭媽媽和兩位姨娘看著沈王妃這才微笑一下,廳上氣氛立即和緩許多。
妙姐兒想一想,本來是想讓人過去說一聲少用些酒,又怕當著將軍們說這話,讓人說自己管著表哥,想想算了吧。只是再笑一笑,對如音道:“園子里倒有不少位將軍,再開一壇子酒吧。”不然說不給酒喝。
如音笑著去了,石姨娘和易姨娘委婉地勸一句:“王妃固然是體貼,喝得太多也不好。”沈玉妙也和氣地應一句:“啊,說的是。”再交待人去自己的小廚房里:“好好做醒酒湯來備著。”
這一刻,妙姐兒覺得自己很是賢惠人。關心完朱宣還有兒子呢,“給毅將軍的點心送去了?”毅將軍上課,中間是要補一頓點心,都是妙姐兒親自看過再送過去。
如音回話:“送去了,給先生的也一并送去了,先生說謝王妃賞。”這件事情也就算了,妙姐兒手里捏著絲帕,這才徐徐開始發落人:“既然沒有人來求情了,我就要發落了。以后做事情要嚴謹才行。
王爺把家交給了我,又都是王爺用過的老人,你們好了我也好了,你們不好我也難見王爺。”管事的一起答應一聲。
聽著沈王妃這才道:“昨天犯錯的人,一個人打二十板子,革一個月的米糧。以后再有這樣的事情,還是象今天這樣不會客氣,再不要找這樣那樣的人來說情分。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才能和我來說情分。”
沈王妃管家第一步立威建立把朱宣也頂回去的地步上,發落完人,妙姐兒心里也有幾分惴惴,這是第幾次挑戰朱宣的規矩、威嚴、顏面,已經是記不清了,夫妻生活之中,總是有一些事情,不是東風讓步,就是西風要讓步。
然后再回話,就是收拾園子的事情,這回管事的回話更謹慎了,一個管事媽媽道:“說園子里要重新種樹,新領了兩百棵樹苗的錢,只是不知道種在哪里?”
妙姐兒一聽就笑了道:“這件事情辦得倒是快,可是人人都喜歡好景致,你下午來吧,我吃過飯要去園子里看一看,就手指給你什么樹種在哪里。”
管事媽媽笑著這才退出去。
近中午的時候,果然園子里朱宣讓人過來說話:“王爺和將軍在園子里用飯,請王妃自己用吧。”
用完飯也沒有能去園子里休息一會兒,朱宣書房里的一個新進的小廝送過來一封公文:“王爺看過,讓送來給王妃看,讓王妃看著辦。”然后看著外面這么多回話的人,討好地道:“大人們在外書房候著呢。”
聽到這話,妙姐兒這才一笑,一面拆信一面道:“讓他們候著,你又急什么。”打開公文看時,卻是緝拿幾個書生的公文,等候批示。
看一看罪名,是口出妄言,涉嫌教唆,只是卻沒有具體寫清楚。妙姐兒看著這公文只是想笑,對送信來的小廝道:“口出什么妄言,又是如何教唆,教唆的什么人,這里面全然沒有?這是哪一位大人在候著?”
看一看下面的落款,是一位伍大人。
小廝一下子就愣了,看著沈王妃又要板起臉,趕快跪下來道:“奴才是不清楚,這是伍大人送進來的,說是緊急公文。”
“嗯,”妙姐兒板起臉,道:“那你去找一個清楚的來回我話,看朱福朱壽哪一個在書房里,去問清楚再來回我。”
小廝趕快趴在地上給沈王妃磕了頭,答應一聲,爬起來就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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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就看到朱福從外面走進來。“朱壽在園子王爺那里當差呢,奴才就過來了。”朱福從容回稟道:“伍大人的公文與這一科的書生無關,是義學里報上來的,素日刁鉆的書生們,所以王爺看過,讓送來給王妃定奪。”
朱福就清楚明白的多。
妙姐兒這才一笑道:“這倒也罷了,我說看著就不清楚。”看一下壓在手邊的公文對朱福:“對他說看過了,讓他重新再寫一份清楚的來,這太草草。這一份放在這里,我再看一看再說。”
把這一件事情回完,朱福又呈上來兩份公文,看著王妃打開,立即就不高興了,第一封又是報上來的節婦,今年又是四個。
沈玉妙不能不陰沉了臉,對朱福道:“這地方總共才有多少人,架得住這樣死?”朱福應聲道:“是。”
再打開另外一封公文,就更是不高興的事情,四方苗寨這兩年來就不太平,一直就不按時供奉。
今天上午都是不高興的事情,朱福躬身聽著沈王妃一件一件吩咐:“這四個人,讓他們詳細報上來。家里有什么人,公婆是不是尚在,是不是身強力壯,一一給我開清楚。”家里要是有壯勞力能夠頂起門戶,還要讓人當節婦這就不對。
另外這一件,沈王妃臉色更冷了:“拿給幕僚們議去,這不是件小事情。”朱福一一聽完答應下來,轉身走開幾步。
“你且站著,”妙姐兒又喊住朱福,朱福轉過身來,看沈王妃重又滿面笑容,對朱福道:“你跑一趟,去回一下王爺,看他還有什么要交待的。”
直到這一會兒,沈王妃才重新有了笑容,讓人看了也不知道那公文里到底是應該笑的好消息,還是應該板起臉的消息。
石姨娘和易姨娘因為王妃上午在生氣,所以就沒有回去,陪著沈王妃用完飯,看著她一會兒高興,一會兒又不高興的,也弄不明白送來的公文里到底有什么事情。
飯后坐了一會兒,妙姐兒這才帶著人往園子里來。一進園門心情大好,綠樹皆是油潤,紅花也吐煙霞,比對著人生氣要好多了。
一進園子門,先看一下兩邊尚有空隙,沈王妃回頭對朱子才家的道:“這墻角上還有空地方,種上兩架金銀花。”朱子才家的趕快答應著,并且道:“那是中藥材,倒是清熱的好東西。”妙姐兒只是想起來金銀花了,想看一看而已。
幾處山石根底下,沈王妃讓搭架子種絲瓜,真的是種絲瓜,想一想絲瓜累累垂果,黃花蔓藤的依著山石,也挺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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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好看的花兒又種不少,這才想起來,對朱子才家的道:“我說完了,再給花兒匠看一看,倒是他們有經驗的人,指點過會更好。”其實心里在竊笑,我說要種,花兒匠一般不會說不好,除非是很顛倒。
清晨最迎光的地方,種上朝顏,一出日頭就開一架的花。再看過兩處竹林,朱子才家的也笑著回王妃的話:“就是王妃說的,這園子原先是各處都有人安置收拾,不過出息雖多,卻從來沒有認真整理過。”
此時正走過水邊梅林,沈王妃含笑站住腳道:“園子里以后的出息,一半年底的時候救濟窮人用,我回過王爺,王爺也說使得。”
這么大的一個園子,一半是依著湖山而建,古人真奢侈,這樣的想法經常會在看到園子以后,不止一次地出來,所以出息進項一定很大。
“這冬天梅花香雪,又臨著水,水邊的茅草屋原先就蓋得好,倒是再多幾個垂釣的地方好,”先把主要的幾個地方一一看過,如果都看過,一個下午也走不過來。
沈王妃雖然覺得腿腳酸軟,可是路過演武場的時候,還是有幾分俏皮的吩咐人:“在這里候著,我去看一看王爺他們?”
這四面都是樹林圍住,悄悄走到樹后從樹葉間隙中看過去,石桌子上擺著酒菜,朱宣和幾位將軍正在輪流演射。
看了一會兒,妙姐兒才慢慢走回來,扶著瑞雪的手,覺得真是有幾分累了。朱子才家的趕快道:“讓人去抬小轎來了,一會兒就過來。”
看著沈王妃上轎離去,跟的人也走了,朱子家的也散去,石姨娘和易姨娘也回房去,一路走一路納悶:種花倒也罷了,種絲瓜,種扁豆,這又是什么花。
回到房里歪一會兒,石姨娘讓人去園子里看一看:“王爺還在不在園子里,將軍們什么時候走?”
回來兩次都說將軍們還在,最后一次回來才是趕快對石姨娘道:“姨娘快點兒去,我剛走到園子門口,看到將軍們出來了,王爺應該還在園子里。”
一直遇不到朱宣單獨在的石姨娘趕快站起來往外走,匆匆行到園子門口,看到王爺大步往外走,而一旁有一個人閃出來盈盈拜倒行禮:“王爺。”卻是易姨娘。
易姨娘今天走了不少的路,上午去看朱宣是如何對待王妃頂了他的話,下午時時讓丫頭們候著,一個去看看沈王妃在房里沒有出來,一個就去園子里看著王爺幾時出來,易姨娘又先行一步跑在石姨娘前面。
朱宣是往書房里去,將軍們辭出來,他也自在的在園子里轉一會兒,這才往書房里來,一出門就看到易姨娘,沒有停下腳步的朱宣只是道:“起來吧。”就大步走開了。
再走開幾步,在書房門口時,石姨娘也姍姍而出過來行禮:“王爺。”朱宣抬腿進了書房門,只是嗯一聲,大步就進去,石姨娘站在書房院門外,看一看小廝們迎上來,低聲在回話,這才往回走。
自己雖然沒有撈到彩,想一想易姨娘剛才也是沒有什么好處,石姨娘只能想一想易姨娘,還有幾分解憂愁。
月上西樓,王妃在房里還在亮著燈,等著朱宣也在和如音在說話。如音笑著勸王妃:“還在想著上午攆出去的彩花,那是個糊涂人,王妃白疼她一場。”
妙姐兒歪在榻上,如音偏身坐在榻邊兒上在給她捶著腿,沈玉妙對如音道:“到我房里也沒有多久,讓人把她的東西都收拾給她吧,真是可惜了這個孩子,她侍候過我一次差使,覺得還行,沒有想到……”這個倒霉的小丫頭是撞到自己槍口來了。
如音欽佩地看著王妃,王妃下午晚飯后抽出時間,又把房里的大小丫頭們都叫過來重新理規矩:“我房里的事情不許人出去亂說話,讓我知道了,可是不依的。”
又攆走了一個彩花,足以殺一儆百,尤其是小丫頭們,如音對王妃道:“再讓小丫頭們出門去看,不會再象今天這樣胡鬧了。”
妙姐兒也點點頭,小孩子們當然是還不老成,剛和如音說到這里,瑞雪從房外走進來,悄聲對王妃稟道:“都問清楚了。上午王妃頂了王爺的話,易姨娘去到園子里,站在演武場外面看王爺射箭呢,站了有一會兒才往咱們這里來。
下午將軍們先辭出去,王爺停一時才出園子,兩位姨娘又候在路上給王爺請安呢。”真是多事之秋,正在擔心朱宣會不會在心里不舒服,兩位姨娘又開始了。
妙姐兒聽過是不會高興,王爺在園子里招待將軍們,姨娘跑到一旁去窺視,這是哪一家姨娘的規矩,再細細想一想,只怕是去看我的笑話的,看一看表哥是什么反應。
看外面月上中天,朱宣還沒有回來,妙姐兒決定不等了,明天還有一心的事情,自己到睡的時候了。
這個時候才聽到外面有腳步聲,然后窗下是丫頭們回話的聲音:“王爺回來了。”
朱宣大步往房里走,在書房里看了一會兒書,并沒有什么事情,看著小丫頭一身彩衣迎出房門來,月下是盈盈笑意行下禮來:“表哥回來了。”
“嗯,”朱宣淡然地答應一聲,先進房里去,不象平時那樣體貼溫柔。妙姐兒跟在后面進來,含笑詢問道:“天也不早了,讓丫頭們打水來,表哥也請早些安歇吧。”
朱宣這才道:“行啊。”看著丫頭們打水進來,朱宣把水放進水盆里,這才問妙姐兒:“怎么發落的那幾個人?”
聽完以后,沒有說話,洗過臉把巾帛給丫頭們,朱宣這才說一句道:“劉勤是跟著表哥幾年人了。”沈玉妙揣摩一下朱宣的意思,應該是自己上午頂回他的話,朱宣心里又不舒服了。
管事的可以按照自己的規矩來辦事,可是這一家之主還是朱宣,妙姐兒從容地笑問道:“表哥說的是,所以見到這樣的老人做錯事情,不得不罰她,不然難見表哥才是。”
“是嗎?”朱宣還是沒什么好表情的臉色,過一會兒才道:“你既然這么說,就依你的辦吧。”然后先步入房里去睡覺。
丟得在后面的妙姐兒一陣心里不舒服,這和平時輕憐蜜愛太不一樣了,果然是頂了表哥,他又不高興了。
早就梳洗后卸過晚妝的妙姐兒只在寢衣外披一件衣袍,此時衣衫拂地也跟著走過去,看朱宣在床上已經睡下來,閉目雙手放在腹上平躺著睡覺,鼻息均勻,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一會兒上床就睡著了。
自己睡下來的妙姐兒仔細再想一下,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堅持自己的心思才是,不然的話今天我也下不來臺,雷聲大雨點小。
管家依然是很累的妙姐兒拉好被子,沒有過多久就進入夢鄉了。聽到身邊人已經睡熟,朱宣這才睜開眼睛,把妙姐兒抱到懷里來,繼續睡覺,只有房中的紅燭閃了一下。
此時易姨娘在房里并沒有睡著,在聽丫頭來回話:“真的沒有什么聲音?”易姨娘讓丫頭去打聽一下王爺回房后和王妃會不會有爭執,結果什么也沒有。
丫頭反而道:“石姨娘的丫頭也在那里呢,遇上了。”易姨娘只是冷笑一下,當然這件事情石姨娘也會看一看是什么結果。
不會,易姨娘覺得王爺不會這么好說話,任何人招惹到他,都不是好開交的。明天再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