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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三章,撥亂(一)
冬天的深夜,夜藹深深。如音走在甬石道上,身后跟了一個人。到了拐彎處,如音就回頭看了她一眼,招呼她跟上來。
眼睛里卻滿是疑惑,二爺朱明今天成親,新人方氏已經進了府,新房里亂哄哄的正在鬧房,前面廳上人聲喧鬧正在坐席。
身后的這個一身黑色披風戴了頭臉的女人卻在這種時候要見王妃,她說她是山陽郡主處來的,有要緊的話告訴王妃。
“跟著我來。”如音又招呼了一下,帶了她轉過了月洞門,來到王妃的院門外。
到了這里,那個女人在披風下面才輕輕松了一口氣,隨了如音進去了。
在門外候了只是片刻,就有小丫頭揭了簾子:“進去吧。”
那個女人走進去,兩個七,八歲的小丫頭引了她進了里面房里,這里暖香撲鼻,一室溫馨。
正中紫金色暗花紋的錦榻上,斜斜的歪了一個年青的貴夫人。
沈玉妙看了這個深夜里來求見的人,一身深色的斗篷,進了房里帽子去了,是一張清秀的面孔,年紀雙十有余,跪伏在地下,也正在打量南平王妃。
“這么晚了,郡主讓你來,是什么要緊的話?”說話的這位還是少女模樣的貴夫人,就是當朝第一貴夫人,在朝中地位僅次于宮中皇妃,在命婦中也算是頭一份的的南平王妃了。
并沒有想到她這樣年青,那個女人忙回話了:“奴婢叫袁潔兒,有要緊的話要回王妃。”說了話,眼睛就看了兩邊的服侍人。
沈玉妙視若無睹,漫不經心手捧了手爐,慢慢道:“你只管說了我聽聽。”這個人眼睛亂轉,要與我單獨進言。沈玉妙眼睛是沒有看她,可是余光一直在看她。
她手撫了自己的腹部,這種樣子實在是不能去前面堅持坐席去,就只在新人堂上行禮時去坐了一會兒,就立刻回來了。
臨產期到了,腿也腫了,多站一會兒都覺得不能堅持。
袁潔兒看了王妃象是一點兒好奇心也沒有,不是聽說了山陽郡主經常來這里,而且今年幫了小蜀王的兵馬是南平王所發,還以為一定是要好的。
她看了看房里五、六個服侍人,這樣子沒法說話,又說了一句:“奴婢是宮里出來的,有要話要回稟王妃知道。”
沈玉妙秋水雙眸這才看了她一眼,在溫暖如春的房里,袁潔兒也打了一個寒噤。以前遠遠看過一眼,只是一臉笑靨,看了柔和的人。沒有想到還會有這樣的目光。
沈玉妙扶了榻邊站著的小丫頭,慢慢坐正了身子,淡淡笑道:“是嗎?你到底是宮里來的呢?還是山陽郡主那里來的呢?”
面前跪著的袁潔兒突然在地上叩了幾個頭,聲音急切了道:“奴婢是宮里出來的,有內幕要告于王妃知道。人都說王妃是最慈悲的人,求王妃救救奴婢性命。奴婢是冤枉的呀。”
就喊起了冤枉。
一室的冷寂,袁潔兒伏在了地上,偷眼想要看南平王妃一眼。卻聽到她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宮里的事情自有說的地界兒,怎么到我這里來了?”
袁潔兒正要說話,沈玉妙眼睛看了祝媽媽,輕輕一笑道:“今年二公子成親,你不是要這里行騙的吧?”
“王妃聽奴婢說完,奴婢這條命是活不了,但是不能帶了這內幕去死。求王妃容奴才說完。”袁潔兒只是伏了身子。
沈玉妙手撫了手爐上的溫暖,慢慢笑了一下,才道:“送她出去,這天晚了,宮門就要下鑰了,早些回去才是。”
袁潔兒還在掙扎,被婆子們拉了出去,只到外面傳來了一聲悶咽的聲音,就再也沒有聲音了。
如音帶了婆子們把堵上了嘴的袁潔兒推推搡掇從角門推了出去,啪的一聲關上了門,這才回來復命。
被推出了門的袁潔兒面上很是沮喪,夜風如刀,她縮了一下脖子,把披風重新蓋好了頭臉,這才慢慢地轉了身,沿著長街行走在夜色中。
拐角處,朱祿也是黑色斗篷,慢慢跟在了她的后面。
房里沈玉妙聽了如音回話,就嗯了一聲,道:“都下去吧。”只有祝媽媽留了下來。
祝媽媽道:“這個人倒象是宮女的起跪規矩,這深夜來報內幕,幸好王妃趕了出去。”
沈玉妙輕輕嗯了一聲,深夜謊報,這種內幕還是不要聽的好。再說她能有什么內幕,宮里最近發生的事情與家里是無關的。
表哥不在家,朱明朱輝都是一心攻書,只求赴試榜上有名。除了最近朱喜回來了,別人與外界官場上有來往也僅限于女眷們。
這個時候,外面再亂也與家里無關。看了祝媽媽,沈玉妙輕聲道:“媽媽前面去看了母親,回來了,就請了來。”
太夫人是半個時辰后才回來的,客人們散得差不多了,只有朱明朱輝的學友們還有鬧房。
太夫人聽了,也神色嚴峻了,再請了老侯爺來,聽了妙姐兒又說了一遍:“我看了她眼睛亂轉,不象是好人。就攆了她走了,朱祿跟了去了。”
老侯爺與太夫人都正色了,宮里最近的內幕就是皇子們的怪病,據說是賢妃進言了,查了皇子們哺乳的奶媽媽們,查了出來奶媽子吃了什么東西,再查奶媽子吃的是什么,是哪里來的。
十五皇子的奶媽們,有一個突然中了風,現在倒在床上一句話也不會說了,還有一個服毒自殺了。
看了妙姐兒的大腹便便,老侯爺與太夫人就先讓她去睡了:“朱祿回來了,讓他先來見我。”
太夫人看了妙姐兒睡下了,這才離開了,出了房門,又帶了人滿府里巡視了一下。朱喜也被叫了來,悄聲回太夫人話:“王爺身邊死士,我俱已交待過了。太夫人放心,縱有什么沒有王法的事情,也不會驚到王妃的。”
太夫人看了身邊站著的老侯爺,這才嗯了一聲。
朱祿是第二天早上回來了,衣服上被露水打濕了,揉搓得不成樣子。門上有人一夜就候了他,見了朱祿就告訴他:“太夫人見你。”
朱祿不及換衣服,到了太夫人房里,老侯爺也在太夫人房里,兩個人象是一夜沒有好生睡的樣子,聽到朱祿回來了,就立即見了他。
朱祿腰間系了腰刀,把自己一夜的去向說明白了:“那個女人住的地方在菜市口附近,那房子卻是西昌侯府的。
她出了王府沒有走幾條街,就與幾個男人在一起。奴才讓人分開了去跟,那幾個男人有幾個是刑部的人,有幾個卻是晉王的人。
他們說起話來,是讓那個女人在王妃房里能求得庇護,或是多呆一段時間,不是王妃昨天當時把人趕了出來,刑部的人可能就要沖出來拿人了。”
老侯爺陰冷了臉道:“用什么罪名呢?”朱祿道:“十五皇子怪病,宮里已經死了一個奶媽,又中風了一個,京里正在查這藥是哪里來的。所有的藥鋪都查過了,現在開始查的是王侯貴戚們的商隊。
那個女人住的是西昌侯府的房子,西昌侯夫人的商隊最近正是受到嚴查的商隊。”
老侯爺這才臉色緩和了,看了朱祿道:“西昌侯夫人的商隊被嚴查了,這個我是知道的。你去告訴朱喜,讓他凡事悠著點。”
朱祿忍不住一笑道:“奴才讓人看了那個女人,今天再讓朱福去宮里查一下她是不是與宮里有瓜葛,再發落她不遲。”
老侯爺聽了道:“我知道了,你下去休息吧。”朱祿安然道:“奴才不累,奴才今天還有事情呢。老侯爺讓奴才帶的話,奴才先帶給朱喜去。”
老侯爺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好,那你去書房里,我一會兒就去。”看了朱祿答應了出去了,老侯爺喊了跟自己的人:“去喊了二位公子去書房去,家里出了這樣的事情,讓他們都過去。”
這才看了太夫人道:“朱福朱喜這兩個淘氣的奴才的,自從朱喜回了來,就一直宮里面去。我知道兒子又要有什么主意了。他不在家,你我還是要多多的考慮才是。”
太夫人手撫了眉角一笑道:“跟了你這幾十年了,見慣了,不就是這些事情嗎?兒子讓朱喜回來有他的道理。就是北平王,靖海王處不是也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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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侯爺接了太夫人的話道:“兒子是聰明的,不過凡事還是有人要幫了他后面把持了才行呢。”
太夫人淡淡一笑,官場上的爭斗,哪一天都沒有停止過。
朱祿一夜沒有睡,也不覺得冷困,先跑了去書房里,告訴了朱喜,老侯爺讓你凡事悠著點。朱喜一笑,查了西昌侯府的商隊,就是朱喜的杰作。
然后提起來了昨天的事情,朱福朱喜一起罵了:“等抓到了幕后主使的人,才好好收拾他呢。”
朱祿卻是罵刑部的人:“兵部雖然卡軍需,也還不敢這樣起黑心。六部里,就只有刑部跟咱們不對了。”
朱喜看了他笑道:“著什么急,一件一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