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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宣也笑了,看了毅將軍丟了這塊骨牌,弄了書案上狼藉了,還很是高興,指了染了墨點的書和紙高興的咧了小嘴對了朱宣笑。
朱宣更是樂了,對妙姐兒笑道:“搗亂呢,還讓我看。”然后笑道:“你們母子還是出去吧,在這里只搗亂了。”
沈玉妙笑著抱了毅將軍又重新出了來,朱睿看了母親衣上也濺了一些墨汁點子,笑嘻嘻的對母親道:“祖母也說毅將軍最會搗亂了。”只換來母親的嗔怪了:“最會搗亂的是你。”
說的朱睿噘了嘴低了頭只是玩自己的了。毅將軍從母親懷里下來,看了哥哥又擺好的骨牌,手腳并用的爬了過去,在朱睿的“哎呀呀”聲中,再次嘩啦啦推到了骨牌,這才笑嘻嘻的又坐好了,眼睛看了朱睿。
朱睿挫敗的說了一聲:“我再也不擺了。”
雨聲中傳來了說話聲,劉媽媽帶了人進來了,手里拿了世子的小小的野鴨子毛的油衣在手上,看了王妃笑道:“這雨下得不小,太夫人請兩位小王爺回去呢。”
朱睿看了看母親,又往里面看了看父親,悄聲地母親道:“不是說好了,同母親睡。”劉媽媽笑道:“太夫人想著呢,回去睡吧。”
朱宣在里面聽了也是一笑,放下了筆拉了臉走了出來道:“快回去吧,免得祖母掛念了。”還在同母親歪纏的朱睿這才垂了手應了一聲,垂了頭出了房門。
一個丫頭背了朱睿,奶媽抱了毅將軍,劉媽媽帶了人打了傘,在昏黑的雨中,一行人走出了院門。
這里夫妻兩個人攜了手,走到廊下去看這雨,打在院中新植不久的芭蕉葉上,更是“啪啪”有聲。
一枝剛開了些許的薔薇花,在雨中綠葉是更蒼翠了,可是花朵兒卻垂了頭。朱宣看了看天色,道:“這雨下得真不是時候,田里農收快要收了,這下子都在水里泡著了。”
妙姐兒一下子想了起來,不好意思地道:“表哥讓我出城看看去,我還沒有來得及去看。”朱宣道:“明天去看吧,要是一直這么下,可不是件好事情。”
沈王妃趕快答應了,同了朱宣重新進來了,笑道:“讓阮大人學房景伯,他會不會覺得我在挑他的錯?”
朱宣哼了一聲道:“讓他先學學看吧。總是指望了出兵去打,也沒有理由。去年的供奉,嘎格頭人不是都送了來。”嘎格頭人居了山道上,把吳龍頭人去年的供奉都吞了,現在又都送了來。
“苗錦只是出息小,也好著呢,我讓人挑了幾匹出來,給母親送了去,再給你做衣服去。”送來了,朱宣都一一看過了,倒是一點兒也不少。
沈玉妙笑看了他道:“他送來的是時候,外祖父喜歡那茶,還來得及給外祖父帶了京里去,就是母夫人也來了信說好,最是消食的。”
“茶葉年年有,以后年年送去好了。這不值什么。”朱宣隨意說了一句。聽了妙姐兒說了今天的賞花宴游:“夫人們看到了表哥,都松了一口氣了。”
朱宣就聽著,外面謠言四起,說我傷病重了,不能行動了也有。南平王這一次詐病,是詐的很是值得,聽了不少以前沒有聽到過的話兒。
聽了妙姐兒提起了衛夫人的信,有些感傷了:“外祖父沒有呆幾天就走了,母夫人為了怕起疑心也不來了,信里交待了四弟的事情,父親以前對我說過,父親膝下只有這一條根,也要請了徐先生為師,那個時候四弟還小,就沒有對表哥說。”
朱宣聽了不說話,他倒是想了衛夫人能來,聽一聽宮中的消息,衛夫人在皇后身邊,聽的一定和別人不一樣。
一道閃電撕開了天空,又是幾聲炸雷,朱宣把妙姐兒摟在了懷里,拍拍她,安慰道:“別害怕。”閃電中,妙姐兒也有些變了顏色。
沈玉妙在他懷里微笑了道:“沒有防備聽到這樣的雷聲,有些心驚了。”隨了雷聲,房頂上又是一陣奔馬聲似的雨聲傳來,可以想象到雨勢急且大。
就是朱宣也抬了頭往房頂上看了一眼,心里只想了這樣的大雨按道理應該是下不了多久的。可是一直就沒有停過,如果真的是不停就這么下了,今年指不定要有水災了。
低了頭看了懷里妙姐兒倚在自己胸前靠了自己胸膛,唇邊有一絲笑容。朱宣低了頭在她唇上親了親。對她則說了沈家四少爺的事情:“先接了來,和世子一起念書去。”
“好是好,可是睿兒才不是個客氣的。毅將軍玩玩他的東西,睿兒還能忍著。幾位夫人們陸續送來了不少陪伴,睿兒不喜歡就趕他們了。”沈玉妙笑得不行。
朱宣也笑了,撫了妙姐兒肩頭笑道:“母親有沒有對你說過,我小時候就打跑過陪讀的,我看了不喜歡他,整天跟在我后面,一口一個世子爺,這里不能去,那里不能玩的,我干脆就揍他了。”想想那個家伙現在長大了,去年跟了自己在軍中,依然象是沒有出息的樣子。
懷里妙姐兒更是要笑了:“母親當然說過了,這隨表哥。”
然后坐直了,剛笑過,臉上一片嫣紅,看了朱宣嫣然道:“如果睿兒把小舅舅打跑了,可怎么好。”
朱宣笑了道:“從小就練練也不錯。”看了妙姐兒白了自己一眼嬌嗔怪了:“看表哥說話,從小練被人打嗎?”
“練這個也不錯。”朱宣笑了幾聲。
雨繼續下個不停,朱宣心里越發有些擔心這雨象是來勢洶洶的樣子,不要說下半個月了,下個七、八天,田里的農收能泡成一鍋粥了。
想想晚上還有事情,拍了拍懷里的妙姐兒:“表哥給你寫字寫累了,早點睡吧。”沈玉妙嗯了一聲,站起來讓丫頭們打水來,一面笑道:“明天接著寫。”
陪了一天的夫人們,沈王妃上了床就想睡了,朱宣今天一天沒有喝酒,精力更足,怎么舍得不纏她,扯了玉妙的衣服,看了她輕笑了推阻了,朱宣呢喃了:“難道不陪表哥……”
鼓打三更的時候,朱宣睜開了眼睛,看了看懷里的妙姐兒睡得正熟,他輕輕放了她,站了起來。
房門外,朱福張了傘已經候著了,看了王爺出來了,手里拿了油衣為他披了,自己才張了傘陪了王爺步入了廊下的雨中,主仆兩人在大雨中出了二門,黑乎乎的雨中,朱喜帶了十幾騎,帶了馬也候了王爺。
看了王爺出來了上了馬,一行人在雨中悄無聲息的出了門。看了王爺在雨中遠去了,朱子才這才關了馬,自己在門房里守候了。
長街上的青石板在雨水中被打得锃亮,倒成了雨夜中唯一的一點兒亮光,雨水就象銀河水潑倒了一樣,幸好有油衣,一行人只是臉上打上了雨水,身上并沒有淋濕了。催了胯下駿馬來到了城門口,巡城游擊也早候在了門前,開了城門,等王爺一行出了城,才重新關上了城門。
朱福前面帶了路,出了城先是順了官道急馳了三十里路,然后拐上了一條小路,又走了半個時辰,才看到前面有一座黑重重的房子。
“王爺,就在那里了。”朱福把馬貼近了朱宣,手指了那黑重重的房子。一行人就奔了那房子去了。
離近了,一道閃電中,可以看到了那是一座破廟,雨水中門口只有半截的廟碑碎成了兩片,也被雨水洗得干凈了。
朱宣一行雨水中下了馬,大步走進了廟堂上來。里面原有一點火光,進去了看到是一堆快要熄了的火堆,火堆旁也有十幾個人在。
一看到他們進了來,大家一起站了起來,中間一個人上前走了幾步,從油衣下露出了面孔,那張黝黑的面孔,卻是北平王。
朱宣也在油衣下露出了面孔,兩位王爺互相點了點頭,都看向了自己的跟從人,低聲吩咐了:“四周看顧了。”
兩位王爺才一起走到了落滿了灰塵的佛像前,眼光又碰到了一起。朱宣是坦然的,北平王卻是打量的。
南平王傷病不起了,謠言太多了,北平王不得認真對待了,昔日三國是三足鼎立了,才得以相持日久,南平王要是倒下來了,有些事情真的要重新計較了。
然后就是聽到了南平王妃上殿去理事,真是荒唐了,那個小孩子是什么出身,自從南平王娶親前都打聽得一清二楚的。
北平王越想越不對頭,他不親自來看一看,他心里是怎么也不放心的。
現在看到了,可是一臉的雨水,看了象是沒有病的樣子,北平王猜疑的開了口:“王爺身體好多了?”
朱宣面無表情了,從懷里掏出了絲帕,拭干了臉上的雨水,剛被雨水打過的臉龐上不會有什么精氣神,他淡淡道:“有勞王爺想著,我好多了。”
北平王的膽子夠大的,為了看看我真病假病,居然自己跑來了我封地上,也不想了如果被皇上知道了,更是疑心病要發了。
妙姐兒理事,皇上聽說了以后也是一陣大笑,然后就評了一句話:“荒唐”朱宣聽了探子回報了,不以為意,荒唐的名聲我以前也有,這是舊名聲了。
聽了北平王又說了一句:“幾時能好?”他瞪視了朱宣的眼睛,象是不讓他說假話一樣。朱宣毫不遲疑的也迎上了北平王的眼睛,輕聲道:“天氣和暖了,自然會好得快了。”
北平王不說話了,兩個人對峙一樣站在了破舊的香爐臺前面,都是負手站立了,室內不過只有三、四個從人,別人都去了外面四散開來守衛了。
“鼎分三足,方安樂也。”北平王似自言自語,又似乎在夢囈一樣的輕聲說了。朱宣在微弱的火光中,一絲淡淡的笑意浮上了唇邊,也輕聲回話道:“總有好的時候。”
然后輕聲緩緩說了一句:“風雨飄搖啊。”
北平王不說話了,南平王數次受了盤查,自己是一點兒也沒有相助,這會兒來給他說鼎分三足方安樂也,也難怪他要說風雨飄搖了。
想想這只花蝴蝶到是給過自己一個人情,北平王也輕聲道:“一殿為臣,總有三分薄情。”
朱宣心里笑了一下,大老遠跑了來看我有病沒病,這會兒同我攀交情。朱宣這一會兒還不想買他的帳,只是看了他心灰意冷的一笑。
看得北平王心里寒了一下,三位異姓王要有不是,一起都有,查了一個肯定要把另外兩個也帶上了,所以倒了一個,另外兩個也要好好想一想。
兩位王爺筆直的站著,互相看了輕聲的在說話,殿內的三、四個護衛中,突然有兩個人縱身跳了過來,手里一聲風聲響,都是握了一把出了鞘的刀。
一把沖了北平王扎去,一把則沖了朱宣扎去……
刀尖閃亮了,筆直地對了站在香爐案前的兩位王爺刺了過去,房里的另外兩個從人急忙來救了。
北平王微微冷笑了,往后退了一步,讓開了刀尖,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刀,薄而閃亮刺了過去,正刺了一個對穿,鮮血順了短刀的把手流過來。
看了這血,就厭惡的皺了眉頭的北平王一腳把死了的刺客踹開了,剛才眼角已經看到南平王也是微側了身子,一拳打在了刺客的喉結上。
這一會兒再看時,南平王好整以暇的站著,輕輕的拂了拂自己的衣袍,就象剛才壓根兒就沒有動過。
兩位身經百戰的王爺不一會兒功夫就結果了兩個刺客。
朱宣漫不經心地問了一句:“這是王爺帶來的見面禮?”北平王臉紅了,臉黑也看不出來,但是有三分愧色,看了室友內留下的兩個從人:“拖出去了。”
才看了朱宣說了一句:“不想跟了我來了,這是最近一批刺殺我的刺客。”朱宣也沒有過問,位高權重,有刺客惦著是都有的事情。
兩個從人拖了兩個死人出去了,外面的人都驚動了,朱福朱喜先拎了長劍進了來,一看王爺沒事,就又出去了守在門邊。
拖了死人出去的從人又進了來:“后面有個枯井,扔井里了。”手里又搬了一個舊的大香爐,取了水來,把地上一遍遍沖洗了。
好在外面下雨,血水流到了外面,一會兒也就沒了蹤影。
兩位王爺此時都沒有了話,相對站了一會兒,北平王看了看天色,拱了拱手道:“告辭了。”
臨要出門又回頭說了一句:“后院井里的事發了,你擔待著。”
朱宣點頭看了他走出去了,他又站了一會兒,才帶了人出來上馬。雨勢越發的大了,雖然有油衣,可是雨水順了臉龐往脖子里灌。
眼前是白花花一片雨簾,朱宣想了北平王,心想了,這一次你該放心了吧。
同樣是在雨水中趕路的北平王一行,不顧瓢潑大雨,只是快馬急馳了。不時有閃電照明了前面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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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當然了打在了他的臉上身上,北平王心里痛罵了朱宣一頓,這小子就沒有病,這只花蝴蝶沒事就弄得朝野上下議論紛紛。
急馳中,北平王驟然勒住了馬韁,后面的從人也紛紛跟從了。看了王爺在雨中揚起了臉,象是想了什么,過一會兒才重新帶了馬急奔。
哼,一拳就擊倒了刺客,這只花蝴蝶他就沒有病,又在弄詭詐了,他這次又想打什么主意?來的路上,北平王是有些擔心了。
京里皇弟們皇子們爭權,晉王這個混蛋見人就咬,南平王要是倒了,誰把晉王的恨意擋了一大半去。
有南平王在,晉王主要就恨他了。可是回去的路上,北平王又開始咒罵朱宣了,反正這只花蝴蝶要弄鬼了。
馬蹄聲不敵雨聲,北平王一行消失在雨中。
朱宣也是快馬奔回了城門,巡城游擊還候在城門口,給王爺開了門放行了。王府門前,朱子才也是個耳朵尖的,一聽到雨聲中的馬蹄聲,就開了門,放了王爺一行進來,才關了門去睡了。
如音在廊下接了王爺,服侍他解了油衣,見他頭發臉上都濕了,忙為他送上干的巾帕來,朱宣擦拭了,輕聲問了一句:“王妃有沒有醒過?”
如音忙輕聲回話了:“一直睡的香。”朱宣這才有些放心了,他換了干凈衣服,進入到房里來。
紅紗罩的燈光下,妙姐兒伏在床上睡得正香,一只手臂伸出了綾被外,半邊雪白的面孔映了梅花三友的枕頭,更顯得雪臂與面孔瑩白了。
及至朱宣抱到了懷里,還是沉睡未醒,朱宣經過馬上的急馳,懷里抱了妙姐兒,突然有些想她了。
剛才外面擔心了妙姐兒醒來,這會兒怨她不醒,用手擰了她面頰揉搓了她的身子,妙姐兒只是嚶嚶一聲,又睡過去了。
朱宣有些無奈的抱了她,好象抱了一只小火爐,只是煞風景也。
大雨轉下了一夜沒有停,第二天又是大雨滂沱了,沈玉妙吃了早飯,就對朱宣回話了:“表哥讓我出城去看看,我這就去了,兩位舅舅跟我一起去。”
朱宣站了起來拉了她的手走到了廊下,從青芝手里接過了一件黑黝黝的油衣,為她披在了身上。
沈玉妙只覺得輕巧,用手摸摸外面,卻是油滑,笑道:“這件沒有見過,比我那件野鴨子毛的還要輕巧呢。這是幾時來的?”
朱宣為她在項下系好了頸帶,道:“這是商隊帶回來的,說是海鷗毛織的,所以輕巧了。”然后道:“路上小心了,表哥今天不陪你去了。”
沈玉妙給他行了禮道:“表哥在家里好好養身體,把欠我的字都寫了,只是別喝酒了。”朱宣一笑道:“去吧去吧,還這樣羅嗦。”
外面的天色昏黃,全然沒有青天的顏色了,任是誰看了這雨都不象是一時半會兒能停的。
沈玉妙騎了自己溫馴的小馬,朱祿烏珍,蔣家兩位公子一起跟了來,后面是幾個管事的。在街上的青石板路上,就看到了雨水已經沒了行人的鞋。
沈玉妙住了馬,回頭對朱祿道:“回去一個人去,這樣的雨水,肯定有地勢低,受淹了的民房。讓人去知會了衙門里,去看看去。”
一個管事的就掉了馬回轉了。余下的人跟了王妃繼續往城外走。
城外路上一片狼藉了,昨夜雨打的,雷擊的,斷樹枝橫在了官道上,這才是上午,就已天色昏暗,象是下午近天黑時分一樣。
幾乎路上沒有什么行人,只有沈王妃一行在路上。
烏珍看了王妃的馬,不敢讓她騎快了。轉到了中午的時候,看了到處是淹滿了水的農田,田里都是青色的麥穗了,有的快變黃了。
農人們都在田里往外面舀水,可是也擋不住這水的勢頭。不少人在雨中對了天大聲哭訴了:“不能再下了啊。”還有不少人則雨中跪伏了,對了天空祈求。
沈王妃心情沉重的在路上一個長亭吃了午飯,她沒有胃口也吃不下去,隨便吃了幾口。路上經過的農田無一不是如此。
吃完了坐了歇一會兒,問了朱祿:“大堤還有多遠?”朱祿回答道:“再有十里路就到了。”下面要去大堤上看一看。
到了堤壩下面,先看了上面有些地方種了一排排的柳樹,在風中正狂舞了樹枝。有些地方卻是沒有種,只是光禿禿的一片。
沈玉妙下了馬,把馬韁繩丟給了一旁的烏珍,沿了土路往上面走。朱祿接過了烏珍手里的馬,對她大聲道:“去扶了王妃,堤上面路滑。”烏珍攙扶了王妃上了去,見堤上開闊了,風大雨也急。
蔣家兩位舅舅也跟著上了來,走到了外甥女兒外邊護了她,一面指了江水給她看:“妙姐兒,這水要過了堤壩了。”
沈玉妙也看到了,真是不看不心驚,這一看堤壩下面,是翻騰的江水,烏黑滾滾的感覺。象是一下子就能越過了堤壩一樣。
看了看離堤壩最高處也只有不到二尺的距離了,沈玉妙也驚心,烏黑翻滾的江水,象無邊無際一樣,下面都是將熟的農田,要是炸了堤,不知道要淹沒了多少農田。
堤上泥濘了,一步一滑的走著,越看越是心驚了,幾處堤壩上,都有滲水的痕跡了。兩位舅舅跟了父親在京里,卻是老吏事了,看了道:“這是以前河工偷工減料了,想來這堤壩修的高,只想著不會有這么大的雨水,淹不到這么高的地方。一旦水漲了上來,根本不堪一擊。”
一邊是翻騰的江水,一邊是將熟的農田,兩位舅舅站在堤壩上給外甥女兒現講課:“只要不淹了農田,這莊稼水里雖然泡了,就是青的收到屋里去,火焙干了,磨成粉,也能充饑。總強似于顆粒無收的好。”
在雨中的沈王妃只覺得自己的肩上的擔子象是沉重之極,她苦苦思索了,我該怎么辦?如果是表哥他會怎么辦?
油衣這個時候全然只能擋擋身上的雨,膝以下都被雨水打濕了,冰冷刺骨了。沈王妃堅持看完了全程,再下了堤壩時,臉已經凍得沒有一絲兒血色。
這該熱的天氣里,有這樣的雨水和溫度,這天氣反常了。
朱祿擰開了身上帶的一個水壺,遞了過來:“這是王爺讓帶的葡萄酒,王妃請用一口兒。”沈玉妙喝了兩口,覺得暖滾入肚就不肯再喝了對朱祿道:“分了,你們一個人喝一點兒吧。”
偶然喝了一次說好,表哥自己都不舍得喝,這會兒交待了朱祿帶出來,想來是表哥以前也這樣過,所以知道風雨中是什么滋味。
一直以來淮陽郡主還是心結的沈玉妙,此時此記得的風雨中突然慚愧了。與表哥修好以來,也是偶爾要提一、兩句表哥差點兒變心了,總是耿耿于懷。表哥有時是不高興的,有時就當聽不見了。
想想表哥一直對自己是很好,沈王妃突然想起了自己寫的第一封心事:表哥是個無情人。表哥真的是個無情人嗎?
她決定回去再也不提淮陽郡主這件事了,但是這位待嫁的郡主不能再留著倒是真的。
回去王府里,朱宣在房門口接了淋成雨人兒的妙姐兒,拉了她的手往房里走。房里是沈玉妙回家來以后,用玉石修了一個小小的池子,這個時候一池熱水,朱宣快手快腳地把她身上的衣服扯了下來,拎了妙姐兒到池子里去,才笑話她道:“落湯雞一樣。”
沈玉妙在熱水氤蘊中,人立即就暖和了,她舒服的趴在池沿上,但是心里卻有些灰心了,對了朱宣道:“表哥,那水快要漫過堤壩了。”然后可憐兮兮的道:“下面都是農田,怎么辦?”
朱宣看了她皺了鼻子的表情,笑道:“等你泡好了再來說這個。”看了如音送了熱湯熱水吃的來,朱宣走了出來喚了人:“今天跟了王妃出去的人,把姜湯送了去,小心病倒了。”
院外雨水中,一個小小的身影又走了過來,身后是跟的人打了傘。世子朱睿穿了木屐,身上也披了小小的油衣,頭上還有一把大傘,上了廊上對了父親行禮道:“我來看母親,祖母說母親出去了,我想著這么大的雨,母親還要出去,會不會生病?”
朱宣難得的對了兒子微笑了:“母親回來了,但是要休息,她沒有生病,你進來坐著等一會兒。”
朱睿知道了母親回來了,就探了頭往里面看了一看,朱宣這一會兒還不能讓兒子看,妙姐兒光溜溜的在熱水里,兒子已經三歲了,看了總是不雅。
世子朱睿從一生下來就被當成大人看了,襁褓中,老侯爺吃飯時,都要讓世子拿一個小的空酒杯碰一碰才行。
每逢家宴,世子一醒,就要過來了占一個座位才行,世子不來就空了他的位子。朱宣與父親老侯爺一樣,也是這樣對朱睿的。
朱睿卻不愿意和嚴厲的父親單獨在一起,雖然他今天是可親的。朱睿對了父親行禮道:“知道母親回來了,我要回去告訴祖母去,再告訴弟弟去。讓他不要哭著找母親。”
朱宣和顏悅色的交待了:“路上滑,你慢些走。”看了兒子帶了跟的人出去了,朱宣心里覺得真好。睿兒越大越懂事了,已經象個大人了。
沈玉妙趴在池沿上已經吃完了飯,看了朱宣進來,熱水里泡得懶洋洋的,風雨里過了大半天,她打了一個哈欠笑道:“表哥,你也來?”
朱宣道:“我看著就行了。”沈玉妙覺得眼睛澀得不行,趴在池邊道:“我要睡了,記得把我抱出來。”
然后就開始在熱水中呼呼大睡了。
一覺睡到了夜里,自己當然是在床上,表哥卻不在。她從床上坐了起來,身上一涼,自己還是未著寸縷,不由得臉紅了,表哥就這樣把我擦干了放到了床上。
床一側搭了自己的綠色寢衣,她穿好了衣服,眼角還有余困,站起來走到另一側房間里去,表哥果然是在這里,正低了頭在書案上展開了一張圖在看。
那是一張河工的地圖,朱宣在妙姐兒睡著的時候會了管事的和蔣家兩位舅舅,就回來了看河工地圖。
看了妙姐兒過來了,伸了手攬了她的細腰坐在了自己膝上,道:“當初修這堤壩的時候,我卻是還沒有過來。一向是聽他們夸耀,這堤壩修的如何牢固如何高,現在看來好象一擊就會潰了。”
然后嘆氣道:“自我來了幾年,一直想了重新讓水利熟悉的人重新整一下,可是天天有事情,只是沖壞了的地方修整了。現在看來,這些事情是一點兒也不能錯的。堤壩外是近三十萬良田,一旦炸堤,會有多少災民。”
沈玉妙難得看到表哥嘆一回氣,她雙手捧了朱宣的臉,安慰他:“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朱宣苦笑了一下道:“除非這雨明天不下了。”
外面還是天色昏黃了,一看就是停不了。夫妻兩個人看了外面的大雨,都是憂心忡忡了。
朱宣帶了妙姐兒上床去,心里想了事情。連年都是富裕的,就是今年沖炸了堤也有銀子安置了災民,可是這災民最好是不要成為災民。
水災后重建民房,水災時安置災民,一旦水災了,一個不好,瘟疫又四起了,這都不好打發。
沈玉妙只想了那茫茫烏黑翻騰不停的江水,看上去無底洞一樣深,現在想想還是心驚。
兩個人都帶了心事睡了。就是第二天醒來了,也還是約了兩位舅舅來談這個。
沈玉妙剛剛讓人去命水利上的官員們去看看去,朱子才進來了,臉上是嚴肅的神色:“高陽公主和駙馬,還有一位姚夫人來看王妃了,車駕已經到了府門前了。”
啊?沈玉妙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再看看表哥,忙著對朱子才道:“快迎接。”她換好了妝束出來,朱宣對了她交待了一句:“表哥病著呢。”
沈玉妙當然明白,對了高陽公主是要隱瞞著,來到門外,雖然冒雨,朱子才也安排了家人們列隊相迎。
高陽公主卻不是正裝,馬車依就華麗,車駕也齊整,但是她笑吟吟的只是平常衣裳下了馬車來,身后為她打了傘的卻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劍眉男子,沈王妃雖然是第一次見,也知道這就是公主的駙馬工部尚書之子,現封了武昌侯的齊伯飛。
第一次見駙馬,沈王妃還是端正互相行了禮,馬車上又下來了一個人,搖頭晃腦,指了鼻子笑道:“妙姐兒,我也來了。”卻是嫁為人婦的姚夫人陶秀珠,她卻只得一個人前來的。
想來她嫁的那位陶御史的門生,她的師兄卻是一直管不了她。
請了高陽公主一行到了房里坐了,沈玉妙才笑道:“這么大的雨讓你們趕上了,路上好不好走?”
高陽公主這才問候了南平王的傷病:“我要來看你,就對父皇說,反正隔一段時間就有太醫來看視了,不如我跟了來一次。也可以見見你。”然后看了看坐在一旁的齊伯飛,只淡淡說了一句:“父皇說這夏天了,雨水足,只怕有堵塞淤積的地方,駙馬懂水利河工,正好一起出來看一看。”
沈王妃站了聽了皇上的話,忙令人陪了太醫進去看視了,前幾次太醫來了,都也說不出來什么,只是說表哥應該休養,這一次估計也是看不出來。表哥一會兒說手臂酸麻了,一會兒是腳足酸麻了。把表哥拉到現代照CT,估計也說不清楚。現代醫學弄不明白的病還多的很呢。
陶秀珠聽了妙姐兒讓人準備房子,看了她笑道:“我們來看你,你要陪了我們住幾天,王爺傷病呢,你別打擾了她。”
坐在的齊伯飛看了沈王妃只是答應了,心里也覺得不象樣子,這位姚夫人,做姑娘的時候就跟了高陽公主兩個人是無所不至。
西山里賞梅花能把一片梅林全圍起來,說南平王妃有小馬,自己弄了來照搖過市,然后又來對高陽說學射箭,兩個人收拾了好衣服,穿了坐在演武場上吃喝完了,隨便射幾下就格格笑著回來了,對別人說我今天射箭去了。
這會兒更出息了,是來探病的,直接就是一句:“王爺傷病呢,王妃也別打擾他。”唉,人家夫妻之間都能管得到。
高陽公主笑瞇瞇附合了,齊伯飛不滿的看了她,如果高陽今天也說出來與我分開住的話,那不要臉面就不要了吧,雖然這人丟了南平王府來很是丟臉。
駙馬與公主兩個人出了京,一直還是維持了一種夫妻的樣子。
沈王妃看了齊駙馬的臉色就笑了一下,對陶秀珠道:“我陪了你住,公主還是同駙馬在一起。”就讓人去安排住處。
高陽公主猶自說了一句:“要離你們近的房子才行。”
朱宣躺到了床上去,太醫看過了,也只是開了一些安神補身子的藥,這才退出去。南平王就在房里聽了回報了王妃在陪客人。
然后就是駙馬齊伯飛進來看了他,床前坐了一會兒,頗多安慰。朱宣見他來了,也就相托了:“請駙馬前去看了,那堤壩是不是能保得住,王妃理事,和她商議就行了。”
齊伯飛以前是看了南平王一向是精神煥發,這一次見了英雄一樣的人物睡在了床上,面色嘛也不如上一次京里見了。
戰場上的硬漢被傷病弄的有些沒有精神了,齊伯飛也有些難過了。想想剛才見到的沈王妃,年紀小小,禮儀舉止,如一朵嬌嬌的柔嫩花朵,南平王如果不傷病了,怎么忍心讓年紀小小的王妃上殿去理事。
齊伯飛答應了明天就去看,然后告辭了,唏噓了走出來這個院子來,外面的大雨就象他的心情一樣灰暗了,自從娶了高陽公主他就沒有過上舒服日子。
對于高陽和南平王的一切接觸,齊伯飛都要跟了來。所以這一次高陽要來,駙馬求了鄭貴妃也跟了來。
前面一個小童腳下踏了木屐,手舉了油紙傘,引了駙馬回到為他安排的住處去。這是一幢二進的院落。
還沒有進來,先聽到了一陣歡笑聲:“看那個游的快。”院子里堵了陰溝流水之處,就自己這去探病的一會兒功夫,陶秀珠和高陽公主就讓妙姐兒叫人抓了幾只鴛鴦、野鴨子來,扎了羽毛,放在院子里積水里取樂。
以前也玩得開心的沈王妃看了這一幕,再想了堤壩上滾滾的江水,不由得苦笑了。這苦笑正好落在了齊伯飛眼里。
齊伯飛皺了眉看了高陽與陶秀珠兩個淘氣包,不悅地走到房里去了,他對了高陽公主也是不能教訓。
當天晚上,高陽與陶秀珠就纏了妙姐兒留下來沒有回去,高陽是一直玩到了深夜才不得不回房去。
南平王在房里等來等去,只等到了王妃不回房來歇息的回音。朱宣有些惱怒了,想了她們不過是說說罷了,不想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