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四章,番外(六)
這是一個嬌滴滴的妻子,鄭天楷比福慧大不了幾歲,算是年紀相當,透過窗戶看看福慧在花架子下面徘徊,鄭天楷只是笑一笑,福慧日常憂心的不是穿什么衣服就是弄什么花。
笑一笑的鄭天楷看了一會兒福慧,花下面容仿佛吹彈的破。想想父母親和家里人對自己所說,服侍一個嬌嬌女,不是那樣簡單。重新想起來這些話,鄭天楷只是一笑,我才是魚,他們都不是。
拿著所寫奏折去給岳父看,朱宣看過讓人喊福慧進來,把奏折遞給她:“抄一遍讓人呈到宮里去。”
鄭天楷心中驚奇,并沒有表露出來。歪在榻上醒酒的朱宣再說一句:“天楷也去吧。”立于榻前的鄭天楷就一聲:“是。”就隨著妻子回房去。
看著她拿起筆來一個字一個字地寫,果然是岳父的字跡,鄭天楷含笑看著妻子稚嫩的面容。福慧郡主寫上一會兒,才抬起面容來吐一吐舌頭:“眸子炯炯,只看何為?”
“福慧。”鄭天楷為妻子理一理發絲,耳邊想起來她最會說,又說的最動聽的一句話:“福慧不知道的呀。”沒事兒就裝著啥也不懂,鄭天楷笑吟吟:“等你寫完了,我和你說話。”
福慧郡主做一個鬼臉兒,繼續寫自己的字。寫好了以后吹一吹把筆放下來,眨一眨眼睛問鄭天楷:“對我說什么?”
鄭天楷突然失笑:“我不記得了。”對著她應該說什么才是,或許福慧還是一句:“福慧不知道的呀。”
抿一抿小嘴兒的福慧郡主往外面走,繼續去花架子下面看自己的花兒。摘上幾朵花,就去房中鬧有酒的父親,把一朵花兒送給父親:“香嗎?這樣就聞不到自己身上的酒氣了吧?不少字”
“走開,沒看到在歇著。”朱宣含笑把女兒往一面趕一趕:“鬧你母親去。”再閉上眼睛還沒有睡一會兒,福慧郡主又走回來:“母親讓我鬧父親。”
朱宣拍一拍榻上:“坐著。”福慧郡主坐下來,手捧著腮看著房外面:“晚上和父親吹曲子聽,天楷也會吹呢。”
“哦,”朱宣朦朧已有睡意,房中睡的妙姐兒也睡意朦朧,耳邊還有女兒的低語聲,妙姐兒思緒回到以前……
一覺醒來在古代,耳邊是“姑娘醒醒”地說話聲,然后妙姐兒被人推醒,還沒有等她明白過來,就有人攙扶著她站起來往房中走,耳邊有人在交待:“姑娘一會兒看到夫人,可千萬少哭才是。”
走上兩步,妙姐兒才明白過來,這是夢嗎?不管是不是夢,她被人扶著往病重的蔣氏房中去,直到妙姐兒坐到蔣氏面前,對著床上面色蠟黃的蔣氏,她才覺得這未必是夢,可能是走了一次流行派。
這是蔣氏病逝前幾天,每天蔣氏都要和女兒單獨在一起說說話,但是不許她長久呆在面前,病人房中有病氣,蔣氏臨去前總是能看到自己以前要好過,卻早逝的親戚們。所以蔣氏只有在說話的時候才會讓妙姐兒過來。
房中青紗帳,床上是古人,妙姐兒漸明白過來的時候,心中悲哀看起來象是悲哀母親之病,蔣氏總是安慰她:“莫怕莫怕,遲早都要走,你的親事我已安排妥當,走了我也安心。”
明白過來的妙姐兒再大慟,也有為蔣氏落淚的思緒,想想她要離去,還不知道她女兒在哪里。床上的蔣氏柔聲勸她止淚:“別哭,聽母親說話,你要一字一句地記下來。”
知道自己不日就要亡去的蔣氏抓緊時間把一些話再重復一遍,這話以前就說過,只是再說一次才放心。妙姐兒才得以多明白一些。
“你常日說害怕表哥,又說表哥不喜歡你,”蔣氏慢慢告訴女兒:“成親以后,京里有姨媽在,姨媽是你婆婆,是我好友,她會好好看待你。姨媽和姨丈來,你不是說過很親切。表哥不好,還有姨媽。”
妙姐兒認真聽著,蔣氏愛憐地撫摸一下女兒:“另外還有親戚,不知道你父親愿不愿意讓你認。”蔣氏一直到臨去以前,都沒有提起來自己的父親,是因為沈居安對這件事情,是深惡痛絕。蔣氏想想自己要走了,或許魂靈兒可以去看看京中的母親。
每天一番話說下來,妙姐兒是能明白,自己有一門好親事,但是這位表哥象是不太待見自己,或者說是不待見這親事。想想也能明白,這是一位王爺,在公侯伯子男之上,皇帝之下,位尊如此,讓妙姐兒有些好奇,還沒有見過王爺;又有些擔心,蔣氏說來說去,就是安慰女兒,表哥不好還有姨媽,象是認定這位表哥不會對自己好。
既然不好為什么要結親事?妙姐兒也把這個疑問提出來,這是蔣氏最后的一天,對著妙姐兒問話,蔣氏提起精神來笑一笑:“女人嫁過門,丈夫不疼婆婆不對是最可憐。為你找一個富貴人家,一輩子衣食無憂,人活一生,汲汲于功名也好,汲汲于權勢也好,為來為去不過就是為著一天三頓飯,身上幾件衣。給你挑的這門親事不是我巴著來的,是你姨媽為還我當日的一點兒情份。”
蔣氏也是思索過后才同意下來:“你表哥很是能干,你一生下來就同他訂親事,那個時候他已經高中,在軍中也呆的不錯。那時候我只想著他是個侯爺,不想他出息如此,如今是王爺。而且他至孝,”
想想王爺以前來,都是一臉的不情愿,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每每要把小小的妙姐兒嚇哭,其實他也沒做什么,就是那一身的冷淡和勉強的笑容,大人都覺得不舒服,何況是感覺更靈敏的孩子。
太夫人可以挾制住兒子,這是蔣氏和沈居安在背地里說過的話。太夫人說定親事,這門不相稱的親事居然也成了,以后萬事只求太夫人周全。蔣氏最后的一番話:“成親以后,你多跟著婆婆,王爺這個人……”蔣氏最終也沒有把朱宣的風流名聲說出來,她覺得不忍心說。
把話反復說的蔣氏在夜里撒手而去,妙姐兒只來得及弄明白一些簡單的事情,就要為這位母親守靈。靈柩停了七天下葬,家里搭起來靈棚,候著京里來人吊喪。
朱宣來在蔣家的人前面,對著靈前痛哭的妙姐兒安慰過,在沈家住了兩天。正是因為朱宣在,蔣家的人沒有得已和妙姐兒說過話。
每天在靈前跪到腿發酸的妙姐兒,對著來的人都是低頭跪在墊子上面哭,壓根兒也沒有弄明白來的到底是誰。只知道該來的人都來了。‘
一開始的妙姐兒不是情愿地,沒有人會情愿地融入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如她有自己的家人,還會穿越就變得興奮無比,那估計是等穿越的人。
懶懶地過了一年,丫頭們還以為她是心傷母痛,每天只是拿話勸解于她。這個期間,姨娘們開始變化,開始爭寵,三姨娘生下兒子,覺得自己可以扶正,四姨娘不甘示弱,覺得自己更年青更漂亮嘴巴更好使。
沈居安在管家方面的劣勢也顯山顯水,妙姐兒全無精神,沈居安是招架不住,姨娘們先是過來哭訴,三姨娘和四姨娘拌了嘴,四姨娘說三姨娘多用了錢,漸漸就欺負到這個喪母的大姑娘身上來。
都是可憐人,妙姐兒對著這幾位姨娘看來看去,和自己一樣都有可憐之處。她本身就不是和人爭論的強人,人又大上幾歲,看著姨娘們這樣爭,打心底里是覺得一種悲哀。這悲哀源自于她的性格,也源自于她的打不起精神。
找點兒茶葉吃的,妙姐兒就給她們,王府里日用一切全部是送的齊全。親事訂下來,太夫人京中每年都送來東西,相當于妙姐兒是婆家在養著。朱宣封王以后,全部是他送來,每年所送東西再呈一份往京里給太夫人過目。
那時候朱宣已經明白一個小媳婦兒是自己隨意可以拿捏的,而且初封王,薄幸的名聲他不打算要,在這些方面,朱宣也待的好。
先是要東西,后來再想要別的,妙姐兒能給的就給了,不能給的是不能給。有些東西是朱宣所送,等他來的時候還要給他看著在才行,這些東西不能給,至于茶葉點心,甚至于姨娘家里來人,要幾床舊被臥,妙姐兒能給的都給了。
身邊一群忠心的人,這是她的大幸。妙姐兒也不能做什么,就拼命地學針指。難不成要對著沈居安提出來,女扮男裝到外面去打拼。
蔣氏一去世,沈居安不止一次對女兒說:“如果親事不成,還有父親。父親每日盈余,可以顧得住這個家。”沈居安覺得自己是安慰,在妙姐兒聽來,這古代就是古代,不是隨便可以拋頭露面而去的。
離家往哪里去?沈居安中年喪妻,對長女很是疼愛,他有照管不到的地方,他只有這樣有能耐;再說離家,什么打拼,古代的一個女人,樣樣是不方便。再說還有一位王爺未婚夫,能走到哪里去。
妙姐兒在沈家這樣呆下來,有時候想著自己會不會突然回去。一年看一次朱宣,慶生日打首飾送衣服,樣樣東西親戚看過都要稱贊。然后這位讓蔣氏不放心的表哥,會到房中來看看自己。
尋常問話就是:“好不好?缺什么?”這是一個英俊的人,只是眸子冰冷,透著嚴厲。蔣氏身邊的人先開始還敢喊一聲:“姑爺。”到朱宣封王后,全部改口成王爺。
妙姐兒不是一個會讓別人難堪的人,沈居安是一個沒有主見的好父親,妙姐兒是笑臉相迎;姨娘們中二姨娘和玉香玉秀,那時候都還好,妙姐兒也是彼此客氣;三姨娘四姨娘漸變,還有家人們在。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下去,雖沉悶也有笑聲。直到十四歲生日過后,朱宣和太夫人的信來到沈家,沈居安同女兒商議,他沒有不讓接的道理。何況太夫人和朱宣用的理由都是無人主中饋。這個大帽子把沈居安打的辛酸,因為說的很對。
妙姐兒權衡過,再聽過邢媽話,決定去。此身已不知道屬誰,在哪里都是呆著。而且沈居安這個父親,他可以同王爺相抗衡嗎?兩年多的日子,平時聽聽親戚們說話,對朱宣是多有敬畏,妙姐兒掂一掂份量,那就去吧。
來接的人,來接的車,來接的禮儀,樣樣是不差。進府里好房子好園子好擺設,還有兩個嬌滴滴的美姨娘。妙姐兒過自己的日子,心思同她在沈家一樣,就這么過。
初去的日子,真正是美好。丫頭們哄著玩,媽媽們哄著笑。人天天在園子里摘花逗魚,日子逍遙快活似無邊無際。
易姨娘的事情出來,妙姐兒稍有收斂,聽蔣氏的話,看朱宣的對待,這親事是無可挽回,這位姨娘在成親前就想給自己來一下,妙姐兒覺得她挺不聰明,不如石姨娘,什么也不做。果然易姨娘倒了霉。從朱宣對易姨娘翻臉無情上,妙姐兒對這位表哥的初步認識,動作向來不慢。
妙姐兒對易姨娘,是和氣相對,還有關心之舉。或許別人會在這種時候落井下石,再踩上易姨娘一腳,讓她明白我才是王府里的女主人。可是朱宣是什么個性脾氣?妙姐兒覺得自己還不知道。肯定是有回護,而且回護的很好。妙姐兒覺得自己這個時候不必再去踩易姨娘一腳,顯得自己跟易姨娘一樣,都在尋著機會找別人的錯,找不著機會也要創造一個出來。
稍有回魂的妙姐兒靜心等上幾天,看著易姨娘人漸消瘦,再看石姨娘恭敬如昔,再看朱宣疼愛如故,妙姐兒對易姨娘是和氣相對。這王府里這么多人,人人都應該有眼力界兒。
剛回魂沒有幾天,就出來一個趙若南。聽過朱福的回話以后,對朱宣的了解僅在于,惹到他就會翻臉動家法,把易姨娘就是一頓。妙姐兒認真想一想這古代的名聲,趙若南被表哥命人押解回原地,罪名是“有傷風化”,這個名聲會讓趙若南一輩子抬不起頭來;另一個妨礙軍務的罪名,往大里說是可以殺頭的罪名。
趙若南算是一個朋友,處了兩年多,算是有主見的一個人,這才會做出來找劉全的事情。妙姐兒談不上為朋友兩脅插刀,想想朱宣素來疼愛自己,丫頭們背地里都說過,王爺對著姑娘是和氣的多。
妙姐兒決定去求一次情,為了兩年多的朋友,為了趙若南不要背著這個名聲的,哪怕給她換個名聲也行,有傷風化,這名聲就是對古代男人,也不中聽。想想素日的疼愛,妙姐兒決定試一次,看看自己在朱宣面前有沒有說話的地方。據說古代的男人都專制,房玄齡,陳季常算是另類。
當時也沒有時間容她去考慮許多,罪名已定就要押解起身,說是明天或許今天就走,妙姐兒不顧丫頭們的勸阻去書房,結結實實地碰了一頭的包。她遇到的這位表哥也是一個另類,算是古代專制男人中最專制人群的一個。這樣的一個另關讓妙姐兒碰上了。
朱宣發過脾氣站起來就走,不然他下不了臺,不能真的打這個孩子。丫頭媽媽們扶著妙姐兒回房中去,在外面大日頭光照下,妙姐兒突然明白過來,這后怕就一陣一陣地上來。說一聲翻臉就翻臉,全然不讓人說一句話。
在朱宣看來的狡辯:“巡城游擊黌夜抓人,想必是事先看準了的,未必就無驚嚇之處,趙姑娘手無縛雞之力,又不明理由,也只能哭鬧了。”在妙姐兒說出來算是解釋。
抓逃兵的人不說破門而入,至少也肯定是在外面用力敲門或者說是砸門,趙若南要是知道這是妨礙軍務,給她幾個膽子估計她也不敢。看到劉全來,趙若南大哭大鬧要抹脖子,兩個人都沒有看鐘點兒。
情意綿綿的時候鐘點兒過去的快,這愛恨交加的時候也過去的快。妙姐兒只想著求個情解釋一下,請表哥也想一想趙姑娘當時也有他的想法。這不是現代,不能高喊口號,我也有我的想法,理解是必須的。古代多是服從,這里是古代。
官場上下級對上司分辨事情說的不好,上司說一句:“頂撞,”這就是一個罪名。妙姐兒的第一次求情和解釋就此夭折,而且讓她好好的認識到以后的這位丈夫,不是個會容人說話的人,就是妻子也不行。從這一點上來看,妻妾待遇是一樣的。
后怕上來的妙姐兒面色蒼白,嚇到房里的服侍人。丫頭們和媽媽們當然是古人,有點兒不對請醫生去。不會是現代人,會明白歇一會兒也就能好。妙姐兒順理成章地病了,朱宣匆匆趕來,坐在床前安撫:“表哥只是在嚇你。”
妙姐兒看到朱宣眼中的一絲悔意,明白自己贏了。對著他強辨說理是全然不行,眼看著要病一場,居然行了。這位表哥還是和他雷霆前一樣,是疼愛自己的。然后看到的是姨娘們五味雜陳的眼光,沈姑娘是得寵,也不用寵成這個樣子。聽說沈姑娘去頂撞王爺,這似病非病的,王爺這就服了軟。
石姨娘覺得自己可以看得更開,易姨娘再重整旗鼓,也強不過這位未來正妻,女人的眼淚也要用在地方。姨娘們哭,王爺全然不會理會,哭的煩就不來。沈姑娘哭,王爺拿她沒有辦法。石姨娘當時突然明白了,妻與妾的一些不同之處。
易姨娘更傷心,心灰意冷,意冷心灰。她從京里同兩位姨娘斗過來斗過去,再因為哥哥是朱宣帳下將軍,這才接到封地上來。不然的話,朱宣是同他的情婦一樣,丟在京里,這邊再找。反正這世上就是人多,他出得起錢,也有一張好臉蛋兒。
兩位姨娘傷心不已,還不能帶出來。睡在床上的妙姐兒有了一個大哭特哭的理由,把自己心里的委屈不情愿哭出來,有誰愿意留在這里嗎?不就是回不去。越想越哭,越哭越想,然后她真的生病了,這身子骨兒經不起她這樣折騰,這就是在后續的幾十年里,朱宣年年給她補身子的原因。張飛喝斷橋水嚇死人,南平王覺得自己也可以一拼,嚇病自己的小媳婦兒。
嬌寵和管教同時進行,妙姐兒病了幾天就覺得自己好了,然后在這個不小的院子里關了一個月,有如人犯了錯禁足和面壁思過一樣。關到第十天的時候,妙姐兒對著院外美麗的園子每多想一回,就更明白朱宣的意思,頂撞表哥是不是?好好的呆著。這個家里,表哥是主人。
這個想法在以后的日子,妙姐兒更多的會有這樣的認識。在王府里她是一人之下,唯一要尊敬的就是這位表哥。以后余生如果回不去,就要過這樣的日子。妙姐兒悶蔫蔫的情緒在徐先生到來以后才好些,算是有些事情做。晚上拿個筆燈下看一回書,不是不思念話本兒小說,只是自己明白,這書進不來。
到易小姨娘進來的時候,妙姐兒的認識遠不如一下子要進四個姨娘來的強烈。表哥要有姨娘了,悶中無處作樂的妙姐兒很想看一看三個姨娘和兩個姨娘的不同。對著朱宣不時送來的首飾等物,可以開心一下;想一想自己關在這個籠子里,再悶上一下。有新人進來,或許可以解個悶。妙姐兒的心思一天幾變,有易姨娘的例子在前,妙姐兒還擔心不起來。
直到要進四個姨娘,這機率有些大。機率一大什么事情都會有。妙姐兒每天起來都還在古代,想著以后會有不停地家宅斗,想想一縷游魂身在異鄉,她為自己傷心。
這反抗有了效果,一個人也沒有進來。在朱宣書房里睡意中問出來:“為什么不要了?”朱宣一手撫起她的頭,為她墊上一個枕頭,柔聲回答:“因為你不高興。”這話一直過了好幾天,妙姐兒回想起來,如在夢中。權當這是表哥又一次的寵愛。
在后來的一段時間里,妙姐兒都覺得這寵愛不真實,她換一個想法,要說另有隱情,覺得還可以接受下去。
在南平王府的日子依然是囫圇地過,去京里也是一樣的過,太夫人如蔣氏所說是疼愛的,以后是個依靠,可是表哥在,妙姐兒依然是在他手掌之中。就是朱宣離去,也可以有信來責備:“貪圖嬉戲,讓長輩擔心……”無處不在的表哥還在身邊。
再以后回沈家,再回王府,成親在即,妙姐兒發現自己愛上了這個人,他相當地疼愛自己,以他的方式。再對比一下別的人,沈家的親戚沈家的姨娘和京里遇到的別的人,妙姐兒不得不承認朱宣有時候的管教并無不好之處,而且有他的道理。有如一個有生活閱歷的人在管教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孩子,要這樣才對,要那樣才好。
從宋瑤池事件,妙姐兒小小的有了一些虛榮心。表哥沒有怪我,反而依著我放了瑤池。瑤池在王府里長大,她會不會是奸細大家心里都明白。不過牽扯到奸細就要牽扯到軍務上去,弄不好就是殺頭的罪名,如妙姐兒這樣肯為她求情的人,只怕是少見。
妙姐兒在這件事情上,是肆意地享受著愛寵,表哥依從了我。對著瑤池嗆了茶水,朱宣不耐煩的看著瑤池的眼光,一面把妙姐兒摟在懷中,取出自己的絲帕為她擦身上的茶水,然后就是不高興的責備:“看到了,這就滿意了吧。”
在那很是溫暖的懷抱里,妙姐兒垂下頭,又咳了兩聲,朱宣“哼”一聲,在她背上拍撫幾下,這才拉起來她的手交給媽媽們:“送去給母親,給姑娘換換衣服。”
翡翠鐲子碧玉簪,小婢日日伴身前,妙姐兒享受著這一切,也小心地討好著太夫人,太夫人是一句好聽的話就要夸妙姐兒懂事的人,老侯爺愛妻愛子,妙姐兒也沒有什么不好之處,這是她兩年里被朱宣管出來的,什么不好什么是好,她更為明白。老侯爺也是好相處的。
朱明朱輝隔的很遠,對沈表妹再有看法,也只能放在心里;文錦書錦,后來成為朋友,平時可以相伴;蔣氏舅母,一番好意做的兇巴巴,妙姐兒也沒有怪她們,她們也是擔心成親后王爺會不喜歡,只有妙姐兒問問自己,我喜歡表哥,他喜歡我多少?只有無邊無際的不越過朱宣的道理規矩的寵愛。妙姐兒只有這些。
成親以后偶有情緒失常,朱宣不是一個可以容忍這些失常情緒的人,妙姐兒也很快調整過來。要說外面的夫人們,其實是她不怎么在乎的一件事情。
這是古代,不是現代。現代嘴里喊的最兇的,沒準兒以后就遇到這種事情。再說她也沒有辦法,閉起眼睛過自己看花玩水的生活最好,平時不用管家,也不用有匡扶丈夫的心思,有時候擔心沒有孩子,好在三個月就來了,還算是來的比較快。
努力工作努力討好上司努力找一個好老公再努力把握他,為的是什么,工作和討好上司為的是衣食無憂,這一定不是每個人生下來的理想,為生存為著日子磨出來的;找一個好老公再努力把握他,或者讓他努力把握你,為的是一個和睦的家。
妙姐兒穿越過來,過日子所需要的硬件裝備,她全部都有了。偶爾沒事自己吃一吃無名醋,或許是種調劑。拿著一件事情自己狠鉆牛角尖,不如去玩會兒花看會兒魚,和太夫人說說話去。基本上大的錯誤她是沒有怎么犯過。
真到聯姻的事情浮出水面,說為著愛情,朱宣在外面做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有時候等她聽說的時候,也過去一段時間。妙姐兒得為著兒子著想,為著兒子她要勸朱宣不要聯姻,喜歡誰就養在外面,就是多給她錢,妙姐兒也一樣沒有辦法。只是在家里,希望眼前清靜,也不用為兒子擔心。
妙姐兒打定主意要對朱宣談一談,徐先生再助長一下,夫妻坐下來揭開這層面紗,朱宣希望妙姐兒能體諒一下表哥的辛苦,心平氣和地受新人的禮,接新人的茶,然后表哥和你回封地去,不喜歡讓她留在京中;
妙姐兒是希望朱宣在外面另娶,不愿意他娶進家中。兩個人都自己盡可能地為對方打算過,覺得自己的要求算是最低,相當于沒有要求。
朱宣想一想,表哥依然是疼你,也沒有打算讓新人生孩子。你有了睿兒,你還有母親,朱宣覺得家里原本就是有姨娘,換了是哪一個人都應該會說好才是,偏偏聽到妙姐兒說出來那句他認為大逆不道的話:“置我與睿兒于何地?”置于何地?一個是王妃,一個是世子,還能是什么
妙姐兒想一想,表哥風流在外,我沒有能力管也管不到,也沒有奢想過他這輩子會不風流,都風流到三十多歲,可以說是已經定性。家里不能有人,為著我自己高興趁心,我不算計人,也不愿意防備人;再還有睿兒,防備的累死人。表哥就是不疼我,也要疼一疼兒子。妙姐兒覺得外面隨便你,覺得自己這理由也不錯。
話剛說出口就談崩,朱宣怒目,覺得自己這些年疼愛養出來一個白眼狼,表哥能把你們母子置于何地,哪一家娶新人,兒子和主母就沒有了立足之地。這又是當面頂撞,頂撞表哥虧待了你,朱宣想想,我什么地方虧待過你,你倒是能說得出來。
一聲“滾”說出口,妙姐兒覺得心疼如攪,心里被打壓下去的幾絲醋意變成醋海大風大浪,不讓你娶新人就讓我滾,想想新人還沒進門,舊人先要滾。妙姐兒跌跌撞撞下榻來,克制一下自己的心情,再想一想兒子,此時還不能和朱宣就此反目。
怎奈回身來看一眼,朱宣又說一句:“滾出去。”第一次受此待遇的妙姐兒心冷心傷心寒,撞到門上后認一認路,頭也不回的掩面出門去。夫妻正式反目。
在婚姻中忍受丈夫外遇的人,有幾個是為著愛情而忍的?只怕是極少極少。多是為著孩子,要么為著家產,要么為著不甘心,要么為著……還為著愛的那算是偉大的人。
當頭一棒打醒妙姐兒,回到房中她逐漸冷靜下來,理論是一定要有的,事先沒有想好,一時情緒激動上來,這談判算是自己不過關。
睿兒還小,和表哥生分,眼前不是時候。為著孩子不為自己,妙姐兒一遍一遍告訴自己。擦干凈眼淚再從頭想一想,不喜歡妻子而不待見兒子的人太多。表哥還年青,新人一定是美貌,他們可以一個接一個地生。哪怕自己一生冷遇,妙姐兒也不希望兒子長大以后,象個受氣包一樣,受側妃的氣,看兄弟們的臉色過日子。她及時的冷靜下來,這不是自己使性子的時候。
她冷靜的算是快,不過朱宣的話更快,聽說明天就離京,無異于在妙姐兒流血的心里再拉過一刀,新人未進門,舊人先下堂,表哥還真是狠心。罵過狠心以后,妙姐兒重整衣衫重理妝容,對鏡自照,眼淚雖然是不時要流出來,可是還是一個玉人兒。
苦候朱宣到深夜,盡自己的能力緩和一下夫妻關系。就象以前惹到朱宣生氣,妙姐兒會乖巧會討好于他,在心里拿他當成自己的上司來對待,權當自己手里捧著的是自己的飯碗。
一直到大船駛離碼頭,妙姐兒眺望江邊,只看到和朱宣差不多個頭的人,朱宣卻再也沒有見到。這傷心更讓她悲痛,這眼淚得背著太夫人和睿兒流。有時候被小小的朱睿看到,妙姐兒就告訴他:“母親眼睛里進了沙子。”
心如枯木的妙姐兒對于回到封地上,百官相迎百姓焚香只沒有再想什么。心里的冰冷讓她提不起來精神去多想別的。數一數如音帶回來的錢,妙姐兒為自己做的準備就是先給自己找一個安身之處,再為自己安排一下被遺棄后的日子。
對朱宣的權勢越了解,妙姐兒越明白自己只有成親和好好過日子。以前明白這里不帶離家出走。但是現在覺得離開王府是可行的。朱宣心里有別人,當然妙姐兒是可以離去,想來朱宣沒有攔的理兒,他應該高興給他的新人騰個地方出來。怎么把睿兒也帶走,妙姐兒卻是不得主意。
再不喜歡,也是他的兒子,妙姐兒思來想去,自己走算是不難,睿兒也一起出來就比較難。如果有人覺得可以一夜快馬跑多遠,有如拍電影,那就大可不必。沿途都有駐軍,城門朝開暮關。妙姐兒帶著世子如果是不告而別,一個女人一個孩子,后面有追兵,前面放只信鴿或是用快馬通知圍堵,能跑出去三天就算是不錯的。
妙姐兒日日苦思,表哥要是留在京里不回來,這想法不可能,但是這樣也不錯。也許那位側王妃覺得天子腳下更熱鬧,不過朱宣不可能不回他的封地;朱宣一回來,肯定是帶著新人來示威,然后就是一通訓斥,宣布自己從此下堂。這個時候妙姐兒覺得就可以直言求去,她放了不少私房錢在梅表姐處,以備自己不時之需。
只有睿兒怎么能一起帶走,不讓他看繼母臉色……主意還沒有想好,朱宣來了第一封信,信中關切備至,一如以前。自離京后,一想起來朱宣就覺得迎面一堵冰冷的墻的妙姐兒,覺得這又是一直疼愛自己的人,不真實的感覺過后,不由得她不放聲大哭。自己想來想去,或許他,真的是沒有變心;或許他又要大老婆又要小老婆……這或許就太多了。
對著那信妙姐兒看了又看,再看看聞訊趕來的太夫人。她的主意又變了。就算帶著世子走,妙姐兒不認為自己能給兒子更好的環境。如果表哥還沒有變心……妙姐兒在接到第二封信以前的日子里,決定爭一爭。她決定拼了,第一次在這古代有拼的想法,不管來的是什么水晶玲瓏的人,妙姐兒打算迎戰,為世子爭一爭他以后的地位。
第二封信拿到手上,朱宣在信中調侃:還以為妙姐兒又不要表哥,居然還有回信,真是難得。被妙姐兒的歪信氣到鼻子歪的朱宣也得發泄一下,他整天拿著徐從安出氣,已經出到沒有意思。
不管怎么看,不是夫妻反目,只是夫妻的一場小口角。妙姐兒定下心來,做她的好賢妻。先為朱宣收拾了新房,被朱宣回來攪了;再次收拾新房,被世子朱睿攪了。象是這收拾新房的事情與她無緣份。
再次有孕,會過淮陽,妙姐兒覺得自己可以松一口氣。淮陽郡主纖纖玉指遞過來朱宣的情信:“王妃請看。”妙姐兒在生氣之余,覺得你要是勝券在握,不用給我看信。眼前這情信雖然是好,不如表哥給我的家信里是句句關懷。淮陽郡主白白地跑來,讓沈王妃更定心,她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呢,不管是男還是女,睿兒以后有人幫。
定下心來的沈王妃,想想表哥剛離去沒有多久,淮陽郡主就上門請安,由路程來推算一下,再想一想朱宣成親以前,也是三天兩頭要去軍中。朱宣是個工作極其負責的人。妙姐兒得出的結論,表哥快馬奔回,只看的是自己,淮陽郡主就沒有見到朱宣的人。
身后有太夫人,膝下有世子朱睿,肚子里還有一個孩子,手里握著朱宣家信的沈王妃安心地開始養胎,時不時地想一想那情信,自己嘟一回嘴,再自己排解開來。
毅將軍如母親所愿來到她的身邊,又是一個兒子。產后休養的妙姐兒覺得朱宣要成親就成吧,她一點兒也不害怕也不擔心,她心里只在盤算著,再生一個,這一次最好是女兒。朱宣對著她說過,長的象妙姐兒,表哥一定最疼她。
孩子還沒有來,擔心先來了。沉醉于酒中的朱宣讓妙姐兒憂心重重,身邊睡的這個人,和以前沒有變化。只是那身體里象是有什么一點兒一點兒地流去,越離越遠。這感覺比看到朱宣一病不起更讓妙姐兒擔心。
然后上殿去,妙姐兒做好準備要應付的是一堆新人,沒有想到她面對的是一群官員。一個一個如狼如虎,看著方步亦趨,其實霍霍磨刀。
蔣大夫被趕走,徐先生不幫忙,妙姐兒身后只有朱宣,這個支撐很強大,不過不能強大到讓官員們對著王妃在殿上坐著,是笑臉相迎百般說好。官員們對著朱宣該諫的都諫,何況這個看起來似小羊羔兒的沈王妃。
妙姐兒問自己,什么時候我都沒有打算做個女強人,怎么會把我推到這個位置上。只是兒子幼小,朱宣推病,妙姐兒平日里就算是能體諒到朱宣辛苦的人。家里百般富貴,都靠著朱宣一個人。再在殿上坐著,事無巨細,大到軍務,小到耕種,都一件一件拿出來回王妃。
沈王妃咬著牙挺下來,為著自己的一家子人。如果事后問她,與朱宣反目更難過,還是初期面對這些官員們更難過,只怕她也覺得難以判定。
這時候的朱宣,已經直言不會再有新人,六封情信也燒個干凈。懷揣著愛情親情的沈王妃在殿上和官員們唇槍舌劍,后來過去幾年,妙姐兒心中才不再有芥蒂,當時心里只是想,這些人,太欺負女人。
有時候那話可以聽的出來,不是為著王妃上殿理事,就是為著王妃是個女人……
一雙兒女到來以后,朱宣的心病基本上痊愈,他失去的精氣神在他身上重新恢復,抱著小小的端慧,朱宣是最喜歡,他就想要一個和妻子一樣的孩子,這一下子來了倆。
有時候同妙姐兒開玩笑,朱宣會抱著端慧道:“以后不會再說睿兒象我,毅將軍不象你,看看端慧和閔兒,長的和你一樣。”一對雙胞胎有如明珠一樣,凡是看到的人沒有人不夸贊。
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的妙姐兒常思老天待她不薄,對著朱宣再沒有變心過,妙姐兒重新過著她嬌寵的日子,屬于小錯不斷,大錯不犯的人。在那一段時光里,妙姐兒惹到朱宣,朱宣也不會象以前那樣嚴厲,南平王和自己的妻子在有了孩子以后,才開始體會戀愛的感覺。
京里的夫人們如過眼云煙,有時候過眼也讓人流淚打個噴嚏,不過再有什么別扭,朱宣還是朱宣,妙姐兒還是妙姐兒,夫妻還是夫妻,再不會有聯姻的想法,家里也不會再進人。
妙姐兒隔上一陣子,接著別扭一回,再隔上一陣子,再找一下事情。自己想起來的時候,給自己找個理由,我是個女人,不是那放眼天下的男人。用這個理由來搪塞自己有時候的無理取鬧,無端醋心。
真正發覺自己深愛上朱宣,愛到不能自拔的時候,就是隨著朱宣去軍中。雪地里遇襲,朱宣帶著人來救,坐在糧草車上的妙姐兒,看著眼前挑起來的敵兵和槍尖挑起來的積雪。人人愛英雄,自己身邊朝夕與共的這個人,妙姐兒親眼看到和聽到,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英雄。
對著好似亙古以前就出現在自己身邊的人,妙姐兒是看的癡癡的。以至于朱宣結束戰斗以后,要對著妙姐兒笑一下,只是看著表哥目不轉睛,妻子愛自己,而且愛的這么深。一身是血槍尖也是血的朱宣身處于雪地里,也覺得心中溫暖如春。
原本這故事就這樣下去,老天待朱宣不薄,少年時浪蕩,成年時有嬌妻愛子,妻子小了十數歲,實在是男人的福氣。朱宣從成親前體會到小媳婦兒好欺負,到壯年后體會到小媳婦兒總是年青美貌,覺得母親這親事訂的妙不可言。
如果沒有奈何橋上走,或許就這么過下去。打算戰死的前夜,夫妻相擁細說奈何橋,奈何橋上走,或許有他人。朱宣抱著要隨著自己而去的妻子,聽她說話真心疼;再想想要是認錯了人,表哥不是心疼是痛心。拉著別人過奈何橋,這事情怎么也不行。
由奈何橋,朱宣想起來自己身邊的幾個姨娘。第二天大捷以后,妙姐兒睡去,朱宣還在想,地底下日子是什么光景兒還不知道。幾個姨娘眼前轉,想想實在煩。得把她們都打發走,讓她們葬到別處去。
南平王一旦心狠下來,向來是個狠心人。以前他把妙姐兒管的夠嗆,從來不覺得自己有錯。五千兩銀子,加上一副嫁妝,朱宣把所有的姨娘都打發了,而且還壓著她們的家人給她們尋了親事,除了石姨娘是不與家人住一起,別的幾位姨娘出王府以后都先后成了親,成了別人家里的人。
要說南平王其人,是狠心腸的人。他至愛的,只有他的家人,他的常勝名聲和權勢。把姨娘們打發出去,她們過不過得好,朱宣就全然不管。有如妙姐兒在他手底下,錦衣玉食的呆著,心里何其之苦,朱宣權當看不到。
人人心里都有苦處,只有自己看開最重要。決定下來的朱宣,把姨娘們全打發走,讓妙姐兒也吃驚不小。她連個影子都不知道。表哥固然是何其情深,妙姐兒對著姨娘們的淚眼兒,也半分沒有含糊,這正合她的心思。到老來只有夫妻相伴,這是人人都想要的局面。
再回京里去,京里又多了一個談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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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四章,番外(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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