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貴媳

第143章 閣主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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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晏長風對宋國公的了解,他應該會舍棄裴鈺。

大家族的家主首先要以家族利益為主,何況他是上過戰場的,戰場廝殺最忌諱感情用事,他不是只有裴鈺一個兒子,可宋國公府只有一次存亡的機會。

果然,宋國公從宮里回來后就好像變了個人,他一貫意氣風發,可這日卻像被抽走了精氣神兒,無端滄桑起來。

國公爺認了命,府里上下就都默認世子即將完蛋,做好了給他收尸的準備。

第二日,宮里傳來了裴鈺將被秋后問斬的消息,闔府上下如喪考妣,府頂烏云罩了足有三層。

有愁就有歡,裴安見大局已定,找晏長風邀功,“恭喜二嫂跟二哥。”

晏長風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何喜之有?”

“二嫂何必明知故問?”裴安如今說話也大膽了起來,“二嫂不敢出面當這個惡人,我便來當了,為二哥二嫂做些事也是應該的,但二嫂裝作不知道我就有些傷心了。”

晏長風就沒見過這么虛偽的人,“四弟要沒所圖,誰還能逼你去做這個惡人不成?”

“誰也不能無事獻殷勤,自然是有所圖。”裴安說,“但絕對不是二嫂想的那樣,大哥作為世子的時候,我們兄妹幾個都沒有好日子過,只希望將來二哥二嫂能念我一些好。”

晏長風不上他的套,“第一,你如今說這些為時尚早,第二,我做不了文琪婚事的主,四弟沒必要在我身上費功夫。”

裴安拱手討饒,“二嫂真的誤會了,我自己的婚姻大事自然是自己爭取,靠別人說和也怪沒誠意不是嗎?”

晏長風狐疑,裴老四怎么突然這樣自信?好像他娶姚文琪已經十拿九穩了似的。

她一邊擔心姚文琪被裴安騙到手,一邊擔心裴鈺那邊出什么變故。

裴鈺一日不死,就一日不能叫人安心。秦惠容這女人太淡定了,她不該這樣淡定,就算她是秦王的人,也要考慮一下自己的利益,裴鈺沒了,她這個世子夫人就什么都不是,她不可能甘心什么也不做。

可偏偏秦惠容安分守己,除了給夫人老夫人請安,她連院門都不出。

這日夜里,睡夢中的晏長風忽然被一陣鴿鳴聲吵醒——她對鴿子熟悉又敏感,即便是發出極小的聲音也能察覺。

她倏地睜開眼,打算出去看看是不是自家鴿子,可起身時卻不防被腰上的阻力給絆了一下,又摔回了枕頭上。

她嘆了口氣,去掰箍住腰的胳膊。

自從裴二搬回來后,這貨就在狗皮膏藥的路上撒蹄狂奔。白天醒著的時候眼神黏如漿糊,恨不能天長地久地粘在她身上。夜里睡覺時整個人都是一團漿糊,撤掉了中間的隔簾不算,還要貼在一起,只差睡成連體嬰。

“怎么醒了?”裴修貼著她后脖頸,聲音慵懶。

他一向睡眠很淺,唯獨這兩日睡得極好,只要懷里的人不動他就不會醒。

晏長風掰他的手卻被反握住,她無奈說:“我聽到鴿子聲了,得出去看看。”

“是你的嗎?”裴修松開手,也跟著起來。

“可能不是。”晏長風匆忙披了件披風便跳下床,“我聽到的聲音似乎是飛走了。”

她跑到院子里,朝著鴿子發出聲音的方向看去。

裴修順著她的視線皺眉,“是秦惠容。”

“非常有可能。”晏長風預計秦惠容這一兩日必有動作,“她肯定要撈裴鈺一把,十一表哥說裴鈺的價值是打仗,鴿子飛去的方向是西北方,你們玄月閣的人能跟上嗎?”

裴修吹了一聲口哨,立刻從暗處冒出了兩個人來,他跟兩人低語幾句,那兩人又立即轉身離開。

晏長風驚了一下,“他們一直在附近?”

裴修牽著她的手進屋,說:“一直都有人守著。”

晏長風開始對裴二的身份產生了好奇,什么地位的人才會有人一直保護?

“你不會是閣主吧?”

裴修朝媳婦兒微微頷首,“是,閣主夫人。”

晏長風:“……”

“這么吃驚嗎?”裴修屈指刮她凍得發紅的鼻尖,“睡覺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晏長風知道裴二的閣主身份是怎么來的,她可能會感到一絲恐懼,因為她以為算是熟悉了的人的另一面完全是她想象不到的樣子。

不過,現在她想的是裴二應該真的是老閣主的兒子,不然為什么會把玄月閣交給他呢?

翌日早上天還沒亮,去探聽消息的玄月閣兄弟就帶回了信鴿傳遞的信。

裴修用手指展開看了內容,然后遞給了晏長風。

“啊,十一表哥真是料事如神。”晏長風仔細看完了每一個字,又還給裴二,“你打算怎么處理?”

信上寫:兩日后,攻。

信傳給誰不知道,從哪里攻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盛明宇料事在前,晏長風幾乎想不到是要發動邊境戰爭。

裴修想到了大長公主,反問:“我想知道你的意思。”

當初,晏長風嫁給裴修的條件,或者說任務,就是要取代裴鈺。眼下他們這一層目標沒有變,但是立場變了。

晏長風不論心里偏向誰,表面上還是要以太子利益為主,而裴修卻是要以蜀王為先。裴修先征詢她的意思,是尊重。

晏長風想了想,如果這信原封不動地傳過去,信到兩日后北疆犯境,那圣上很可能會被迫重新啟用裴鈺領兵北征,對她跟裴二奪取世子之位沒有好處,也就沒辦法跟外祖母交代。可如果不讓消息傳過去,秦惠容就會免于懲處,也就抓不到秦王的把柄。

另外,她覺得配二跟蜀王很可能會趁邊境起兵做一番布局,所以他才會先征詢她的意見。

她看了眼裴二,這人一點糾結的意思都沒有,好像早有了什么兩全的決斷。

晏長風:“我在想,秦惠容會拿什么條件跟北疆合作,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秦王的意思?”

裴修提醒她:“據我所知,秦惠容沒有操控朝局乃至戰爭的能耐,她依附于秦王,沒有自主權,除非是裴鈺早有預料自己會出事,提前與北疆某國做了交易。”仟千仦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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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懂朝局。”晏長風說,“但我知道交易這種事很難單方面反悔,尤其是與虎謀皮,讓北疆發動戰爭,必要許諾豐厚的好處,不是咱們截斷消息就能讓北疆死心的,萬一北疆逼迫性發兵,或是他們再重新聯系,我們反而失去了被動。”

裴修贊許,“夫人聰明。”

晏長風拿眼睛斜他,“談正經事的時候你能不能正經些,你有決斷就說吧,信不能耽誤太久。”

裴修很冤,“我夸你聰明怎么就不正經了?”

晏長風也說不出,反正這人只要提及她,不管說什么做什么都會偏離正常意思,帶上不正經的意味,可是細想想,似乎又沒什么。

她不想繼續這個話題,催促他快說正事。

裴修把信卷起來交給了玄月閣的手下,讓他原封不動地將信傳過去,隨后跟媳婦兒講自己的計劃,“發動戰爭不是兩方互相談一談條件傳個信就能決定的,要牽扯很多,比如兵器,糧草,北疆各國窮得叮當響,發動強攻得有資本,資本哪里來?”

晏長風的思緒迅速跟上,“是秦王,只有秦王才有能力調動兵器糧草!”

裴修點頭,予以肯定。

晏長風這才意識到之前想得太簡單,秦王不是要舍棄裴鈺,或是說,不是這樣簡單的舍棄,他在下一盤更大的旗,謀取更大的利益。

“還有一層,”裴修繼續說,“即便是北疆犯境,裴鈺也沒那么容易被赦免,屆時,父親必定要四處走動,動用朝中的關系為裴鈺求情,而他自己肯定會稱病,給裴鈺領兵的機會。”

晏長風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圖,“國公爺稱病,你再阻止裴鈺領兵,朝中就沒有了合適人選,然后十一表哥就有了機會?”

裴修看著她笑,想夸媳婦兒太聰明,又怕被嫌棄不正經。

晏長風沒注意他這個笑,想的都是裴二似乎要攪動朝局了,如果他觸及到外祖母的利益的話,到時候要怎么辦呢?

算上通信時間,五日后,北疆四國聯合犯境的消息傳到了北都。

圣上慌得外焦里糊,不是他慫,是兜里沒錢,根本打不起仗,一打仗,他勉勵維持的太平盛世就要破開口子,露出民不聊生的無能本質。

他當即召集朝臣商議對策,希望有眼力見兒的都站出來主和,這樣好歹有個臺階下。可惜朝臣個個義憤填膺,絲毫不能理解他的苦衷,口誅筆伐地要把北疆蠻人制服。

也是,但凡不是沒錢,他也忍不得那些蠻人作亂。

圣上糾結再三,到底臉面上過不去,決定勒緊褲腰帶,縮減后宮開支,先干他一仗再說。

決定干仗,就得速戰速決,必要派最有把握贏的人領兵,放眼朝中,非裴家父子莫屬。圣上連夜招裴延慶進宮,商議征戰策略。

誰知裴大帥一步三晃,連路都走不穩,非要靠人扶著才能邁進鳳鳴宮大殿的門檻。

“裴卿!你這是怎么了?”

圣上震驚不已,前兩天見他還是生龍活虎呢?

裴延慶走進大殿,渾身虛軟地跪在地上,“臣,臣近日傷心過度,身體不適殿前失儀,還請圣上贖罪!”

圣上總算想起來,他剛判了裴鈺秋后問斬,作為即將痛失愛子的老父親,傷心過度再正常不過。

他油然而生一股搬起石頭砸了腳的愁悶,怎么偏偏事情都趕到了一起!這時候裴延慶病重,就算強撐著去北疆也難以取勝。

裴延慶不去,那就只有裴鈺能領兵。

可圣上不能完全放心裴鈺做主帥。

第二日早朝,他與朝臣商議領兵人選。滿朝文武,竟有一半的人都支持裴鈺領兵。

也難怪,朝中只有裴家父子能震懾北疆各國,國難當前,自然要先放下什么罪不罪的。

圣上說服自己先放下疑心,派裴鈺領兵,大不了再派個監軍去就是。

誰知早上剛定了裴鈺領兵,上午就出了事。

這日早上,秦惠容破天荒地出了門。晏長風斷定她這時候出門必定是為了北疆戰事走動,于是親自跟了出去。

與此同時,她派徐嬤嬤回侯府,將秦惠容出門可能要見兵部尚書的消息告知外祖母,讓外祖母派一個見證人來。

大長公主動作非常快,她請了監察御史李琛親來。李琛是朝中出了名的皇黨,為人剛正不阿,是圣上最信任的人之一,有他在,不怕偏袒秦王。

李琛不是獨自來的,還帶了兩個屬下,以作見證。

果不其然,秦惠容在上次的茶樓再次見了兵部尚書馮章。

晏長風買通了茶樓掌柜,讓他行方便,讓李琛等人扮作店小二在門口,方便聽取消息。

茶室房間里,秦惠容跟馮章說:“馮大人,此次北疆之戰,秦王會想方設法讓你隨軍出征。”

“我一屆文官,哪有隨軍的資格。”馮章雖然幾次與秦王合作,但都不是出自本心,是以態度不怎么很好。

“馮大人沒得選。”時間緊迫,秦惠容一改往日不緊不慢的文雅做派,說話很不客氣,“此次圣上一定會打一場速戰速決的仗,武器糧草必定一次性盡全力給充足,說直白點,就是掏空家底,兵部掌管武器,戶部管糧草,如果馮大人隨軍,糧草兵器定會都交給你管理統籌。”

馮章不耐煩,可只能認命,“我管理統籌也不能改變什么?”

“你要盡可能地克扣兵器糧草。”秦惠容直言,“合理的克扣。”

“你們瘋了嗎!”馮章幾乎要拍案而起,“國難當頭,國庫都空成什么樣子了,你們還只知道中飽私囊?”

秦惠容不為所動,“馮大人可是在不久前,剛把各地城防部署交給了我。”

馮章語塞,臉憋成了豬肝色。

何謂一步錯步步錯,他現在真是悔不當初!

此時身在門外的李琛被這一句一句的駭人聽聞的真相驚得風中凌亂,他是個正直到寧折不彎的人,平日里知道官員貪污就能氣得大罵三天,這會兒發現眼皮子底下居然還有人行賣國之事,當即便把手里的茶盤摔在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聲音驚動了茶室里的人,馮章怒道:“誰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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