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國公府的深夜也是燈火通明的。
謝知筠從榮華堂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是子時,天上烏云遮蔽了皎月和繁星,天地之間一片昏暗。
又要下雪了。
謝知筠裹緊披風,快步回了春華庭。
朝雨和牧云幾人跟著她忙碌了大半個月,謝知筠就不讓她們跟著在榮華堂等,讓她們直接回來歇息。
到春華庭的時候,里面暖意融融。
謝知筠脫下頭蓬,才發現斗篷上蹭了不少塵土,顯得有些臟污不堪。
現在的她竟是不太在意了。
等她洗漱更衣,坐在臥房里的時候,朝雨才道:“小姐,今日早些睡吧,您這些時候太辛苦了。”
謝知筠搖了搖頭。
她從匣子里取出衛戟給她寫的家書,一點點反復翻看。
邊關戰事繁忙,衛戟要領兵在外,所以這一個月來他一共只寫了兩封信,每封信都很短,也不過只有半夜信箋,謝知筠已經反復看過好幾次了。
朝雨見她又要看姑爺的信,心里微微一嘆,取了參茶給謝知筠,讓她補補氣血,然后就退了出去。
今日一家人議論了兩個時辰,也沒議論出個大概來,大家都有些焦急,可誰都沒有把話說出口。
北越確實沒有直接攻打剩余的七州,但七州也不好直接參與進這一次的攻城里,因為一旦他們也跟著一起動手,一是邊關的補給就沒辦法保證了,二也怕北越徹底撕破臉,再增加兵力全面開戰。
到了那個時候,住在城外的百姓就要遭殃。
所以鄴州至今還是獨自支撐。
他們能做的準備都做的,能盡的努力也都盡了,謝知筠忙了大半個月,整個人都是疲憊麻木的,她腦子轉不動,暫時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
即便這樣,謝知筠也沒有把焦急寫到臉上。
她坐了一會兒,忽然發現外面落雪了。
晶瑩的雪花撲簌而落,帶來了一陣又一陣的寒冷。
謝知筠嘆了口氣,她展開衛戟的家書,一字一句慢慢讀了起來。
心里衛戟說了邊關的戰事,說了自己的情況,也說讓她保重身體,不用太為自己擔憂。
跟之前去太址山時,衛戟給她隨手寫的信箋不同,這家書很正式,很瑣碎,也很普通。
沒有了桃花盛開的風花雪月,沒有了衣食住行的曖昧纏綿,只有寥寥幾個字的戰事,只有讓她安心的誠懇。
謝知筠輕輕摩挲著紙箋,勾唇笑了起來。
她很想念衛戟,不是想要依靠他,還是因為已經一個多月未見,她從心底里想同他說說話。
謝知筠忽然想起之前他去太址山練兵,回來就說她做的襪子特別好,因為做的多,所以即便濕了臟了也好更換。
那時候謝知筠還同他道:“若是冬日穿濕襪子,豈不是要凍成冰坨坨,那可是不好走路了。”
想到這里,謝知筠眼睛忽地一亮。
她忙站起身來,來到書架前仔細翻找,翻了一本又一本書,最終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次日傍晚時分,新一輪的攻城結束了。
城墻上滿目瘡痍,都是還未擦干的血跡。
謝知筠帶著衛氏的眾人來到城樓中,看向周成林:“老將軍,我想到法子了,但不知是否確實有用。”
周成林眼睛一亮,道:“少夫人,你說說看。”
謝知筠把手里的《通史》遞給他,翻到其中一頁,道:“這是前趙時的史書,記錄當時前趙和后金的戰事,其中田江城的城防手段我記憶猶新。”
“昨日晚上我翻找書本,終于把這本翻出來,我認這個方法是可行的。”
“但是鄴州不如田江城冷,我擔心會失敗,所以我想了別的法子。”
她仔細把法子講了,然后道:“如果真的能成,我們需要耗費更多的柴火煤炭,然后需要把城門堵死,讓他們無法從城門進入。”
“其他的,只能盡人事,知天命了。”
周成林也不認識幾個字,但道理他能聽懂,聞言便問:“少夫人,我們可以試一試,最多就是耗費一日的柴火。”
“若是能成,能撐幾日就撐幾日,若是不成,”周成林眼睛一瞇,“我們就跟他們僵持。”
“總能等到邊疆戰事大捷的那一日。”
謝知筠點點頭,道:“好。”
傍晚時分,南城門支起了數個大鍋。
城里的壯勞力出動了數百人,他們一部分人往城墻邊挑水,一部分人燒柴,剩下的一部分人把燒開的水挑到城墻上,從上往下澆在城墻上。
熱水滾燙,天氣卻很冷,澆在城墻上迅速蒸騰起繚繞的水汽,一會兒的工夫,竟是有些要凍住了。
謝知筠、衛寧淑和紀秀秀一直在城墻上觀察,見確實有效,便讓人把所有的城墻都用沸水澆了一邊。
等城墻上開始凝結冰墻,便換了冷水繼續澆。
就這么一遍又一遍,從黑夜忙到了黎明,當天際出現第一縷陽光的時候,整個南城門都被裹在了晶瑩的冰墻之后。
當北越兵來到城墻下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
冰墻散著冷意,讓人不敢靠近,恰好今日是個陰天,陽光并不足,所以城墻上的冰凍得很結實。
爬墻梯和攀爬索都不能用了,因為冰面光華,沒有任何支點,讓他們無所適從。
最要命的是此刻是寒冬臘月,天氣極為寒冷,讓士兵們在這樣的冰面上攀爬,不啻于酷刑。
士兵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退縮了。
立即就有士兵回營帳稟報,副將也迅速報給了劉柏。
這一次的北越軍的主將劉柏原是金吾衛統領,現在官拜先鋒大將軍,統領十萬兵馬。
他本以為超過一倍的兵力很快就能攻下鄴州,可沒想到過去將近二十日,他們就連一只蚊子都沒飛入鄴州,更何況是人了。
朝廷的急報一日催過一日,劉柏沒得辦法,只能賣慘又求來了三萬人。
這一日若是不能攻下鄴州,他也不用回去了。
此刻聽到副將這么稟報,他怎么可能同意撤退?
劉柏陰森森看著副將,厲聲道:“直接強攻,誰敢撤退,直接格殺勿論。”
“不攻下來,都不用活著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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