堵車,晚了一點,抱歉。
轉眼就到了下班的點。
馬自可能是家里有事,匆匆走了。王娜起身背起包,向彭遠征笑了笑道,“遠征,我先走了——”
走了幾步,她突然停下腳步伏在彭遠征桌上壓低聲音道,“黃大龍要請客,一起去玩玩吧?”
“我不去了,我還有事。”彭遠征笑笑。
王娜哦了一聲,有些失望地起身扭著豐滿的小屁股踩著高跟鞋離開了。
她今天穿著一件比較短的皮裙,上半身是緊身的皮夾克,將她火爆的身材反襯得淋漓盡致。實事求是地講,王娜雖然容貌不算上等,但身材性感,對于男人來說具有相當程度的魅惑力。
彭遠征掃了王娜的背影一眼,他眼角的余光突然發現,諸葛逅正在用一種極其隱蔽的、極其貪婪的目光緊盯著王娜的身形,不由暗暗哂笑,心道這女人是典型的享樂主義交際花,整個一花錢的主,你一個小小的副科長想要打她的主意,注定要自討沒趣的。
思量間,諸葛逅起身夾起自己的公文包,也徑自走去,沒有跟龔翰林打招呼,更無視了彭遠征的存在。
從這樣的細節足以看出,這人還是有幾分驕矜之氣的。他沒有把龔翰林放在眼里,是因為他有備而來,準備將龔翰林“拱”走;而至于彭遠征這樣的新同志兼小科員,他在骨子里更是蔑視的。
龔翰林輕嘆一聲,收拾了收拾自己桌上的東西,緩緩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后就邁著沉重的步伐準備下班,走到彭遠征跟前時,笑笑,“遠征,還不下班?都過點了!”
彭遠征立即起身笑著壓低聲音道,“龔科長,我想和你談談。”
龔翰林一怔,“有事?”
“嗯。”
龔翰林就近坐在王娜的椅子上,望著彭遠征長出一口氣道,“好,你有話就說吧。”
彭遠征先去關緊了辦公室門,然后拖著椅子靠近了龔翰林。
他凝視著龔翰林那張落寞而微現蒼老的面孔,輕輕道,“科長,我聽說部里要調你去研究室編雜志?”
聽彭遠征提起這茬,龔翰林臉色一變,有些不太高興地皺了皺眉,“你聽說了?分管領導找我談過話了,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吧。”
“龔科長,你想去嗎?”彭遠征又問道。
龔翰林心下煩躁,差點沒拂袖而去,心道你這不是廢話嗎?我能想去嗎?可這能由得了我嗎?
“如果龔科長不想去,我倒是有個建議。”彭遠征認認真真地道。
龔翰林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組織部干部一科科長周大勇曾經暗示過他,科里這位小彭同志來頭不小。說不定,他能幫自己走出這個困境?
但旋即龔翰林又泄了氣。
不是他信不過彭遠征,而是在他看來,他的工作調動問題已經上了部長辦公會,分管領導也找他談過話,而組織科正在走程序,以他在機關工作近二十年的經驗來看,板上釘釘無可更改了。
更重要的是,諸葛逅來新聞科就是沖科長的位置來的,人家來了,他就只能給人家倒位置,因為人家是市府一系的人,背后有周光力這個大靠山,而部里又有劉強這個分管領導一力舉薦,他扛不住。
只要他一走,諸葛逅或者以副科長的身份主持工作,緩上幾個月再提正科,或者直接接任科長,都是有可能的。
在這樣的背景下,就算彭遠征有關系,也使不上。
想到這里,龔翰林嘆息了一聲,“遠征,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的事情,部里已經定了,最多下周,我就要去研究室報到,不可能有余地了。”
彭遠征笑笑,“龔科長,最近不僅部里有人事變動,聽說市委市政府機關都有大量的調整。我說句大不敬犯忌諱的話,這應該是周市長準備接任市委書記的前奏吧。”
龔翰林默默點頭。彭遠征說得一點也沒錯,最近市里機關人事調整,得益最多的是市府那邊的人,劉強也算是剛剛投靠市府派系的人之一。
“還有很多崗位正在陸續調整之中,涉及縣處級和科級。龔科長,不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新任的市委書記不是周光力呢?”彭遠征低低急促道。
他清晰地記得,薛新萊調離新安市后,新任市委書記是省委空降的干部,周光力照舊當他的市長,又干滿一屆,才調到其他地市干了市委書記,新安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一直沒有輪到周光力來做。
龔翰林目光一凝。
“如果周市長不能接任市委書記,新任市委書記到任,這意味著后續的一系列人事變動都會停止,甚至是推倒重來。薛書記調走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我估摸著周市長未必能如愿。”
“因此,我建議龔科長先拖一拖,你的事情只要拖上十天半個月的,可能就會有轉機。”
龔翰林眉梢一挑,他突然覺得彭遠征說得很有道理。而且,從彭遠征言之鑿鑿的口氣來分析,他的話恐怕不是空穴來風。
龔翰林猶豫了一下,輕輕道,“遠征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內幕消息,說來聽聽?”
彭遠征笑了,“科長,我哪里有什么內幕消息,就是猜測判斷而已。”
“這是一線機會,我覺得科長應該爭這一線機會。”
龔翰林沉默了下去,良久才苦笑道,“遠征啊,我倒是想拖呀,可怎么拖呢?我拖,組織科的人不會拖!”
彭遠征望了龔翰林半響,心里暗暗搖頭,心道這人還是太過古板老實,不懂靈活變通,更沒有一點隨機應變的本事。這大概也是他長期提拔不起來的一個不可忽視的重要因素吧。
“龔科,你還是太老實厚道了……”彭遠征無奈地聳聳肩,“我想,這個時候,如果你突然請了病假啥的,部里的領導也不會連你看病的時間都不給吧?”
龔翰林渾身一震,旋即吃吃道,“裝病?”
彭遠征無語。
這是策略,怎么能叫裝病呢。
龔翰林咬了咬牙,“好,遠征,我聽你的!這一次如果我真的過了這個坎,我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
彭遠征笑笑,有些話只能說到這里了,不能再往下談。談多了不合適,也容易破壞兩人之間友好的關系。
如果龔翰林連彭遠征隱藏的某種深意都聽不出來,想不到去做,那他就是扶不起的爛泥,彭遠征也沒有辦法——所謂單純的請病假是不行的,關鍵是要利用好這幾天的時間做點什么,努力爭取一下。
兩人并肩出了市委機關大樓,龔翰林的情緒明顯好轉了很多,跟彭遠征有說有笑地在門口分了手,各自回家。
但實際上,就在彭遠征背影消失不見的時候,龔翰林又扭頭回了辦公樓。
他當然不會坐以待斃,在機關上呆了這么多年,也有他自己的關系存在。不管有沒有彭遠征今天的提醒和建議,有些“工作”他都是會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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