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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晃,半個月過去了。
孫希擔憂的事情,一件也沒有發生。
她漸漸放下了心頭大石,心想也許很多事情,她把崔然想象得太可怕,太無所不能了。
畢竟,他還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鮮肉。
人的心態一旦放松下來,就會開始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情來打發時間。
前階段一直忙于繡南安郡王妃的百壽圖,這些天又忙著為自己的婚事奔忙,夢里芳華,已經落下了好幾期沒看了。
從十三歲開始,她就已經不從崔然那兒借閱夢里芳華和洞見了,她想著自己遲早要及笄嫁人,到時候總不能還每周打發小丫鬟去崔府拿書吧?
她想了想,孫府最疼她,最可信,最能替她隱瞞,又有能力辦到這件事的,只有自己的嫡親大哥孫云了。
孫云比崔然年長,比孫寧小,他作為嫡長子,原本不必科舉出仕,自有蔭封和爵位承襲。
但為了不負這么多年苦讀,他還是參加了科舉,第一次沒考中,第二次終于中了二榜七十六名,成績雖不拔尖,但怎么也是進士出身了。
允良高興地大擺流水席,宴請同僚和親朋好友到家。慶賀孫云榜上有名,
東京最有名的慶喜班,在忠勇伯爵府戲臺唱足七天大戲。
老太太頭天還很高興地點了戲,與子孫同樂。
第二天開始便托身體累了,在壽安堂歇著不出來了。
盧敏和孫希等人去請安的時候,老太太皺眉:“勸著老爺些,最多熱鬧三天,不可再多了。”
允良卻和盧敏道:“如今不比從前,現在一切塵埃落定,若我們家還前怕狼后怕虎的,反而叫人看輕了。”
申老太太嘆了口氣,沒再說話。
孫云考中進士后,入了翰林院當庶吉士。原本他這個名次,是入不了的。
其中,自然少不了盧僧固和允良等人的助益。
孫泊聽了老太太的吩咐,去了國子監。如今外任六合縣縣令。
孫維、孫曉和孫弗都還讀著書,除了孫弗,另外二人都已過了童試,尤其孫曉,夫子夸他天資聰穎,有三甲及第之才。允良聽了不禁大喜過望。
允良私心,還是想讓他們以科舉入仕,因此對于三人學業督教得甚嚴。
這最近一期的夢里芳華小報,最大版面寫了一個官家千金的嫁娶故事。
話說本朝一官家小姐,其父是某節度使,本家姓穆。
穆小姐年輕貌美,琴棋書畫,樣樣jing通,早年便與京城某李姓高官定親。
李高官的上司不忿他家有這么好的姻緣,但又苦于自己沒有適齡的兒子可以迎娶穆家小姐。于是便慫恿一個跟李高官家有隙的王姓高官的兒子,名王朗的,去勾引穆家小姐。
王朗外表風流倜儻,又極通音律,一曲《武陵春》名動天下,穆小姐在閨中便聽過他的大名,心中思慕已久。
某日,穆家小姐與母親前往龍慶寺燒香歸來,中途餓了在慶春樓雅間吃飯。
慶春樓二樓大廳熙熙攘攘,眾人圍著一個少年,要他吹奏成名曲,少年推搪不過,只好勉為其難吹了半首《武陵春》。
穆小姐聽到笛聲,只覺此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尋。
于是派丫鬟出去打聽吹笛人?
待得回來的消息是王朗時,她心如鹿撞。
她思慕王朗才名已久,只緣慳一面。
她心想此時王朗就在二樓大堂,自己借著如廁走出雅間,豈不方便?
金風玉露一相逢,兩人雖只是走廊上的匆匆一面,雙目碰撞間,卻各自在心里定下了非對方不娶(嫁)的心愿。
有心想見,自然會不乏各種巧遇,偶遇。
待二人情深不可自拔的時候,卻被人撞見了。
此事鬧得沸沸揚揚,路人皆知,李高官面子掛不住,鬧著要退親。
穆節度使羞愧難當,一面跟李高官賠禮,說自己教女無方,一面要打死女兒,以保家聲。
王朗心痛難忍,跪求自己雙親親自上門提親,這才保住了穆小姐的性命。
最后有情人終成眷屬。
孫希覺得這個故事怎么這么耳熟,但這兩件事的主導人卻不是同一個人。
她瞇著眼躺倒在貴妃榻上,翹起了二郎腿。
抱夏打著簾子進門看到這一幕,嚇得不輕,“小姐,快放下腿,被趙媽媽看見可不得了。夫人定罰你去跪祠堂的。”
“怕什么,趙媽媽孫子滿月,今天又不在莫熙齋。”孫希總覺得抱夏膽子真的太小了,抱竹膽子就大很多,有時候還敢跟趙媽媽對著干。
“話雖這么說,但難保她突然就回來了。”抱夏小心道,“就說前段時間你與小公爺在后花園說話,我遠遠看著,你也不注意分寸,傳出去,小姐名聲怎么辦?”
孫希眉頭微蹙:“你都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小姐拿泥巴砸小公爺。”抱夏嘟著嘴,“幸虧小公爺脾氣好,后來夫人們來了,他也沒告小姐你的狀。要我說,小姐平時不管對哪家公子都是有禮有節,分寸得當的,偏只對崔少爺,沒什么好臉色,慣會使性子,使脾氣。”
“哎,連你都覺得他好,我若說他不好,誰信?”孫希嘆息。
“小姐,莫不是崔少爺哪里得罪了你?對你使壞了?”抱夏不解。
孫希想了想,從小到大,崔然確實沒有實質性地害過自己,最多打趣加威脅,而那些威脅,又從沒真正實施過。
反倒是自己,又是踩他腳,又是掄拳頭打腫他的眼睛,長大了居然還扔他泥巴。
真是可惡又可笑。
崔然事后沒有向長輩或者旁人說過自己半個不字。
可是,他要娶自己,到底圖什么?這點搞不清楚,她真心不敢嫁。
正如崔然所說,她還沒嫁過去,不是自己人,自不會對她說真話。
那這些天崔然與她說的話,又有幾分真,幾分假?
孫希毫無頭緒,隨手翻了翻本月的洞見。
她很喜歡一個上面一個叫雅培的作者,這個人發文很規律,每三個月才出現一次。但出現的專欄往往不同,不能預見。
他的文很雜,有時候針砭時弊,有時候揭露官場厚黑學,有時候又會寫一些當朝高官、世家大族王侯公爵的聯姻觀察。
本月雅培寫的篇名是《棒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