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郎,你說如果我真是個大黑胖子,你還會娶我嗎?”孫希一臉促狹之色,嘴角忍不住上輕揚。
崔然想也沒想,直接搖頭道:“自然不會,我還是要臉面的。大胖子,怎么配得上我?我不被人笑死,我自己也難受死。”
孫希差點笑噴,這家伙果然是個鋼鐵直男。
但她也是要臉面的,忍不住反唇相譏道:“如果你長得不好看,我也不要。寧愿去做姑子。”
崔然昂首:“我這長相配你,那是你高攀了。汴京城多少閨秀羨慕你?”
這話雖出自他自己之口,倒也確實是實話。
但孫希看他如此驕矜自滿,忍不住打擊:“可惜性子古怪,那些閨秀若知道你從小就這么會欺負人,我看沒幾個會愿意嫁給你。”
崔然挑眉:“你這話的意思是,你比我更受歡迎?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
孫希氣噎:“胡說,我這么賢惠端方,當初提親者可是踏破了我孫府的門檻。”
崔然一針見血:“那是看中你的家世,只有我是看中你的人。”
孫希撇了撇嘴,可惡,還是說不過他。
從小到大,跟他爭辯,大多是敗北,自己真該學一學曾國藩的上表,自嘲一句:我屢敗屢戰,jing神可嘉。
到了孫曉和秦悅大婚的日子,陽光燦爛。
靖海侯愛女出嫁,遂廣邀親朋。
忠勇侯府嫡子娶妻,自然也是賓客盈門,光是女桌就開了二十席,熱鬧極了。
孫希作為孫曉嫡姐,自然攜全家去忠勇侯府赴宴。
侯府內堂幾乎擠不下,請了京城當紅的崔喜班來唱戲。
未到開宴之時,眾女眷便聚在內堂說話。
大嫂徐氏自守寡以來,第一次在家里宴客,她恭謹地招呼著客人,還得時不時地問身邊的嬤嬤女兒靜云的情況,因為這幾日她有些發燒。
二嫂荀氏看了圈周圍,湊到孫希身邊笑道:“今兒真是熱鬧了,你二哥去來名莊住了一陣子后,jing神好多了,嫂子要多謝你。”
孫希尷尬地扯了扯嘴角,眉頭微蹙:“那是他自己的造化,是祖母的功德,與我無干。”
她知道,她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他了。
荀氏聞言,似乎有些意外,臉上訕訕的:“無論如何,嫂子還是要謝你。”
孫希實在不想再提這件事,孫曉大喜的日子,她不想眼圈發紅。
自己并不是圣母,雖說這人是一塊長大的二哥,但他害死了大哥孫云和疼愛自己的祖母,若按著她的本心,他就該一輩子活在愧悔中,一輩子都不該開心。
她很后悔自己上次圣母心泛濫,依著祖母生前的交代,給了他一條活路,說到底,自己還是因為一塊長大的情分,看到他那個樣子,心軟了。
荀氏還待說些什么,孫希皺眉岔開話題:“聽說宣哥兒功課不錯,先生都夸了,還是嫂子教導督促得好。”
聽人夸自己兒子,荀氏立馬眉開眼笑,一股腦兒又說了好些宣哥兒的事。
孫正宣是孫泊的大兒子,今年五歲,進學一年多了。
這個小侄子每次看到孫希,就扭麻花似的黏在她身上不下來。
之前因著孫泊的關系,她也特別疼他,盡管盧敏對此頗有微詞,但她也不管。
父親犯下的錯,不該兒子來承擔,何況這個侄子,特別懂事貼心,有時候,孫希覺得,自己對宣哥兒,倒比對自己嫡親大哥的兒子平哥兒還親膩。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有時候真不會因親疏遠近來論定彼此之間能產生的親密感覺。
寧新伯周氏原本正和人說話,看到孫希,笑著湊過來問道:“你婆婆那個皮猴呢?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她。”
孫希趕緊堆上笑臉:“二弟妹說里面人太多,有些悶得慌,母親和她一道出去走走了。”
“她是該注意著些,懷著身孕,人多也容易碰撞了。”周氏道。
孫希不想和荀氏再多做糾纏,怕她又舊事重提,便笑著跟周氏道:“我帶您去找她們,我也覺得有些悶了。我正好有些事要跟您說。”
周氏點頭,辭了剛才說話的兩個貴婦,便攜著孫希的手,出了內堂。
孫希想了想,道:“婆婆可能帶著弟妹往莫熙齋方向去了,我跟她說過,我出嫁后,母親也每日著人打掃那個院子的。”
夜涼如水,外院那邊傳來高談闊論的笑鬧聲,還飄來陣陣酒香。
想來是觥籌交錯,酒宴正酣。
孫希和周氏沿著石子小路,就著朦朧的燈籠亮光,慢慢走著。
堪堪來到一處假山石邊,就著米白色的月光,只見一長一矮兩個人影,竊竊私語,是兩個青年男女的聲音。
倆人腳步一滯,心頭一緊。
“好久不見了,寧斐妹妹。”男人的聲音,語氣悵然。
孫希驚覺:這分明是自己親弟孫曉的聲音。
女聲有些郁郁:“好久不見,還未曾賀喜你新婚,恭喜。”
男聲愴然:“你又何必這般刺我。”
女聲譏諷:“你喜得良緣,我只不過說聲恭喜,難道也不行?”
“是我對不起你。”孫曉似是很難過,聲音歉疚中帶著黯然和憂傷。
女人沒有答話。
孫希忍不住咳了一聲,朗聲跟周氏道:“婆婆應該在前面了,我們過去吧。”
周氏會意,笑著道:“寧楠這丫頭,我也有段時日未見了,她們姐妹,嫁的都好。”
頭頂上,月牙如鉤,微微閃動著幽光,卻沒有了適才的光彩。
她們進入假山的時候,青年男女早已不見蹤影。
斑斑駁駁的月影,是逝去的年華,也是失意者痛徹的碎心。
孫希心中溢滿涌動,難過得幾乎要淚盈于睫。
可這終究是孫曉自己的選擇,雖然出于自己的私心,她也希望孫曉娶的是靖海侯的嫡女秦悅,而不是無權無勢的淮山侯庶女。
月光下的澄澈清眸,閃閃發光。
周氏眼尖,但她也只好假裝沒有看到。
世家聯姻,不都是如此嗎?
自己撮合了這么多樁姻緣,哪對不是雙方權衡利益之后的結果?
兩情相悅?這在權貴聯姻之間,是屬于笑話的存在。
自己和寧新伯,婚前連面都沒有見過,雙方父母定下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