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的小媳婦

第226章 起伏中塵埃落定

寧北侯的黑眸閃過一絲尷尬和慌張,謝如雅和崔然看在眼里,祖孫倆默契地互視一眼。

謝如雅笑了笑:“陛下讓老夫主持《洞見》小報,消息情報來源,想必有清溪樓的一份。”

“但是,也絕對不止清溪樓一家而已。”

“想必各位都知道,洞見里的官員軼事,時事針砭,可不止汴京一城而已,那是遍布大周朝各州郡縣衙的。”

“俗話說的好,不聾不啞,難做家翁。”

“水至清則無魚,陛下馭下如此錙銖必較,也不是什么好事。”

寧北侯深以為然,點頭道:“丞相心胸開闊,肚里能撐船!才有謝氏一族,興盛不衰。”

謝如雅聞言,如厚道長者一般,慈愛地看著他,微笑著頷首。

寧北侯心里一暖,捧起茶盞,將殘茶一飲而盡。

坐在他身邊的崔然,不動聲色的,給他續了茶湯。

寧北侯朝他點了點頭,算是感謝。

接著問道:“子期,上次軍營米糧出了問題,楊老將軍聽了你的建議,抗下此事,才不致兵亂。”

“子期可有查出什么端倪?可是有人故意為之?”

崔然頷首:“我們找到監糧官的時候,他已被人一劍封喉,死了。”

寧北侯劍眉一橫:“這是殺人滅口。到底是什么人,想引起我軍騷亂?”

崔然搖頭:“還沒有眉目,監糧官當初逃走,我已經覺得奇怪。”

“正所謂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廟。”

“那個監糧官在汴京城中有宅院,家中妻小,都住在那宅院之中。”

“他若畏罪潛逃,家中妻小,可逃不過連坐之法。”

盧僧固問:“子期可有去過那宅院?”

“去過,在花枝巷,一個三進三出的宅院。”

“可是祖宅?”

“跟周邊鄰居打聽過,說是新搬來沒幾個月。”

寧北侯沉聲道:“這么說,可能是老許監守自盜?”

楊北征拍案大怒:“監糧官乃軍中要職,我和侯爺瞧著老許那家伙老實,才舉薦他來擔任的。不想這家伙外忠內奸,竟是這樣一個混賬東西。”

崔然搖頭道:“我點算過軍糧,換掉的白米不足以買下那處宅院。這件事,定有別情。”

盧僧固捻了捻花白的胡須,分析道:“他被人殺害,可見背后有人指使。”

“且那人當初定是跟他保證,只要引起侯爺帳下士兵騷亂,便許他好處并保他性命。”

“這人,定是某個高官。不然,監糧官不會輕信他,將自己整個家的身家性命都搭上。”

“不過子期沉著睿智,將騷亂消弭于無形。”

“而老許又暴露了,他便失去了利用價值,幕后指使只能將他滅口,以保全自身。”

“寧北侯帳下士兵騷亂,寧北侯治軍不嚴,首當其沖要領責。”

“輕責罷帥,重則治罪。”

愣是楊北征這樣腦子簡單的,也明白了,他喃喃道:“陛下,陛下這是想趁機收回侯爺的兵權哪。”

顧悅之從剛才清溪樓開始便一直繃著的弦,終于斷了。

他頹然靠坐在太師椅的椅背上,臉色煞白。

左手上的扇子,也物似主人形,歇靠在右手大拇指與食指中間,一動不動。

田瀚國冷笑:“卸了兵甲,就該宰殺了。”

此刻,崔然、謝丞相和盧僧固等人,心下明了:寧北侯和田瀚國這對翁婿,終于吃了秤砣鐵了心,決意入伙了。

黑云壓城,破曉時的金光蕩然無存。

燕子點水,向西飛去。

謝如雅望著眾人,眼角的皺紋微微蹙起,聲音洪朗:“這一路,風雨未知。我們一路同行,不為高官厚祿,只為家人平安。”

九人一同舉起茶碗,以茶代酒,一飲而盡。

迦葉軒。

書案前,一對母子。

承哥兒喊:“母親,大雨雨。”

孫希側過頭若有所思:“大雨雨來后,天就好了。承哥兒,我們一塊等著你爹爹回來。”

他咬了咬她的衣襟,“爹爹。”

“爹爹一定能回來。”孫希輕柔的說。

大人總以為小孩子不會感知事情,其實每個人,都有著很敏銳的第六感。

她到底垂了頭,一個人被迫緊了,最后泄了氣。

她的懶散心軟,鉆研政治,實在是鉆了怪圈。

她看著書案上的畫卷,青梅點點,筆意俊逸。

這是給霓裳閣新設計的繡樣,取材宋畫小品。

她輕撫了撫承哥兒的臉,手指像彈琴之處的琴弦,余韻自在。

只不知這份自在,還能持續多久?

她的手指柔滑溫暖,關節上卻有握筆針黹磨出的繭。

十幾年閨閣,憑著那股子不服輸的韌性,走到今日。

本以為嫁人后,便可以安享富貴。

誰知這會兒,比姑娘時期還費心費腦。

她越想越躁,索性抱起承哥兒,親了一口他的嫩臉,道:“走,我們去找奶奶。”

夜幕降臨,車輪轆轆。

崔毅和崔然一同回到了寧禧堂。

見孫希也在,父子倆都有些意外。

孫希朝崔毅盈盈一拜,崔毅微微頷首。

崔夫人先問:“怎么樣了?”

崔然俊秀絕俗的面容帶著溫柔的表情,微微一笑:“首戰告捷。”

崔夫人婆媳倆俱長長嘆出一口氣,緊繃了許久的心弦,終于得到了舒緩。

失去陽光,人也不該迷失在自己所設的城池里。

但她們已泥足深陷。

且越陷越深,無法自拔。

迦葉軒的夜,帶著雨后的清涼。

次日一早,孫希醒來,便發現男人沉重的身子半趴在她身邊,大腿擱在她身上,手臂橫在胸口。

她努力從薄毯下伸出兩條胳膊,好像舉重一般把男人的胳膊頂起三四寸,然后連扭帶爬地從軟榻上滾下來。

這一整串動作,行云流水般,熟練至極。

孫希聞了聞身上的味道,皺著眉頭進了凈房。

抱竹幫她散頭發,松衣裳。

秋紋忙著打熱水、投帕子。

一番梳洗后,孫希換上了干凈的里衣,外穿一件鵝黃繡梅花的薄棉襖子。

崔然醒過來,伸手一摸,旁邊沒人,他微微感到有些失落。

孫希正在黑漆木圓桌前布置早飯,見他醒了,笑道:“快起來吧,今天早飯很豐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