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芳想到那個胖胖的,笑起來,仿佛陽光照在臉上的少年,鼻頭又酸起來。
那時父母還在,她也還小,幾家的小孩子經常在一起玩,她很喜歡張江青的啊……
父母去世后,她還想過:若能嫁他,自己和弟弟就都有著落了。
可惜啊……她知道,張江青最喜歡的是阿語。
“阿芳,你舅舅呢?”
“舅舅……外祖嫌棄舅舅無能,對我母親非常好,母親出嫁時給了不少嫁妝。舅舅和舅母,鬧的很厲害,把外祖父母都氣病了。后來,外祖父母去世,母親回去奔喪,他們在棺前還要跟母親動手呢!我父母去世,他們都沒來!”
“……”溫語也很無奈,“那你現在手里有財產嗎?”
蘭芳搖搖頭,“父母去世,財產大伯接了。我手里貴重的物件兒,大伯母說先替我保管著,拿走了。還有些平常使的,遇到弟弟的吃用和病……我嫌不夠周到的,也懶得找大伯母說,就又往里搭了不少。目前手里……沒什么了。”她苦笑著。
“唉,若是有就好了,可以先轉出去藏起一部分。就算出嫁,也不能全部帶到婆家,等一切安定了……”
蘭芳灰心喪氣,“父親走的突然,沒來得及交待。母親走的時候,我還小呢……都……”想著想著,突然眼睛一亮:“阿語,你這一說我才想起來:母親去世之前,曾經跟我說過。在她莊子旁邊,有個外祖母跟前兒的忠仆,帶著癱子兒子在那兒住。母親在她那兒給我和弟弟留了東西的!”
她眼淚流出來,特別激動,“對,對!母親病了,怕自己早亡,父親另娶,我們姐弟被繼母搓折……她跟我說瞞著父親給我們留了東西的,可我忘記的一干二凈了!天哪!母親……”
她嗚嗚哭起來,“我那時還小啊……都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阿語,我娘……我想我娘啊!”
溫語趕緊低聲哄她,可劉蘭芳想到母親在病中還惦記著自己和弟弟,再想到這些年的經歷,再也控制不住,撲在溫語懷里痛哭起來。
劉蘭舟雖然不看她們,但也知道姐姐在哭,神情緊張,哆嗦起來。
嚴珠趕緊叫:“蘭芳姑娘別哭了,別嚇著蘭舟!”
溫語輕輕的抱著她,“快別哭了。”
劉蘭芳趕緊擦擦眼淚,沖弟弟笑著:“姐姐在跟語姐姐鬧著玩呢!沒事。”
劉蘭舟不高興了,抿抿嘴。嚴珠趕緊把溫語給蘭芳做的荷包給他看……
溫語說:“冥冥中,阿姨在天上保佑著你們姐弟呢!幸虧你沒想起來,不然,說不定會露了風聲……”
“是啊是啊,這事兒連我爹都不知道……阿語,你有沒有地方幫我收著?我是擔心,大伯母給我定親核產,萬一發現了……”她又看了一眼溫語,有些苦笑,“瞧我,你自顧都不顧不過來呢!”
“你別小瞧我!我跟以前可不一樣了。”溫語說完,面有冷意:“父親走之前,要把我母親的嫁妝交給我。這樣,我就會有自己的地方了。你那東西占地兒大嗎?我來安排!”
“都有什么,我并不知道。”
“沒關系,撿著重要的轉移走。”溫語邊想邊說:“只是,我現在手頭沒什么人。一會兒,我先問問張江青。有什么消息,馬上與你聯系。你回家,要不動聲色。如果有辦法,就推遲定親。”
劉蘭芳輕輕的點著頭。
兩個人手拉手,說了半天話兒。
看到劉蘭舟在打哈欠,“他困了,我先帶他回車上去。一切都拜托你了。”
“嗯,阿芳,我知道世事艱難,但咱們沒有父母疼,就得自己堅強一些。忍一忍,咬咬牙,說不定就挺過去了。你要小心,也要想開……”
“我知道。”
溫語把他們送到二門,看著蘭芳扶著弟弟遠去的身影……不由哭了起來。
那邊有個王太太,早先跟劉蘭芳的母親相熟的,家里有個沒成親的小兒子,顧念著之前的情誼,就想讓劉蘭芳給她當小兒媳婦,剛才,跟劉大太太表示了一下結親的愿望。
結果劉大太太愣裝著沒聽明白,還跟王太太說:“我家二弟,只這么一兒一女,我待他們,比自己的兒女還精細。唉,蘭舟身子不好,阿芳呢,我舍不得她嫁到外頭!我娘家侄兒是個上進的……”
……
腳步聲響,打斷了溫語的愁思。
轉頭一看,那邊站著嚴珠和一個高個子微胖的男子。
溫語吃了一驚,他居然竄了這么高的個頭!
張江青,規矩的站在亭子外面。衣履整潔,但不奢華。頭發規矩的館著,看溫語瞧自己,上來就行一禮。
濃眉,黑漆漆的眼睛,如暖陽般的微笑著,露出右頰的酒窩。
“阿語妹妹!”他的聲音,溫和中帶了一絲的喜悅。
溫語站起身,“江青哥,你一向可好!?
“好!我很好。阿語妹妹……你……”好美兩字差點沖出口,他及時停住,并鄙視了自己一下,改口說:“你讓妹妹來找我,我……”很歡喜三個字又說不出口,咳嗽了一聲又說:“呃……還沒恭喜妹妹呢……”
哎呀,是她大哥成親,我恭喜她做什么?
他失去了好不容易才裝出來的鎮定,弄了個大紅臉。
他的喜歡,自己何嘗不知?
張家家風極好,張大人為官清廉,張夫人大方和氣,張小妹天真純良。連堂姐張未青都非常聰明穩重。
上輩子,要是能進張家,那將會是一生的幸福。
但這輩子……自己有要達成的心愿,這是張江青給不了的。說不定,還會影響他,甚至牽連到張家!
這事做法,恐怕也會是張家這樣的人家兒所不能容的。
所以,張江青,對不住了。
但是,現在手頭幾件事要辦,他是最好的人選。找他來,就是利用他的喜歡……愧疚只是一剎那,溫語定了定心神,大不了,將來想法子還回去!
“江青哥請坐呀!”溫語笑道:“剛才蘭芳帶著阿弟來了。”
“哦?阿弟也來了?走了嗎?”張江青見溫語十分自然,他也放松了些,大方的走進亭子,坐了下來。
“阿弟吃喝一通,困了,蘭芳就帶他走了。”
嚴珠湊過來說:“姑娘,新娘子到了!”
看她兩眼放光,溫語說:“你去瞧熱鬧吧!只是別忘了我說的話,看完趕緊回來。”
嚴珠一溜煙的跑了。
張江青笑笑,拿出一個錦盒,“你前兩個月生辰,也沒得著要辦的消息。我給準備了份禮物,也不方便特意送來。我……與妹妹,都惦記著你呢!”
溫語心中感動,還是有人,心里有她的。
“謝謝江青哥。”
“阿語妹妹,你不要這么客氣……“
“江青哥,聽說你去衙門做事了?”
“是。阿語妹妹,你知道……我書讀的不如幾位哥哥。父親,給我謀了這個差事。現在只是先去做事,等年底,職務才能下來。這些事兒是我喜歡做的,肯定能干好的。相信將來,也不會太差……”他先給溫語打個底兒。
“嗯,我相信張大人的眼光!江青哥現在就開始做事,就比別人多些經驗,能力也會慢慢加強,這些會支撐你走高。將來,未必就比考進士的前程差!”
張江青一聽,兩眼放光,不要銀子一般的夸贊:“父親就是這樣說的。阿語妹妹一介閨中女子,眼界如此之高,真是另人佩服!”
溫語心一虛,趕緊轉移話題,“江青哥,我今天我找你,是有幾件事,看看你能不能幫忙!?”
讓我辦事?
還幾件呀……
“能!肯定能!”張江青欣喜若狂。
“……”溫語還是心虛,“嗯……一件是關于紅豆的,就是嚴珠。是這樣,當年,她母親跟隨父親回京。遇到洪水,我外祖母救了她。但丈夫沒了影蹤,她無處可去。母親就留在身邊,體恤她不易,沒要求她母親簽賣身契。”
“哦,是這樣啊!”
“是,后來我母親去世,她母親也去世了。只留下嚴珠。”
“她母親沒去尋夫家嗎?”
“聽說是,她父親家里有了變故,才流落到這里。嚴格說,她父親是贅婿。所以,找回去意義也不大。只是嚴珠母親給她留下一塊玉,說是她父親的,瞧那成色,可不是尋常人家兒的物件兒。
嚴珠一直陪著我,也到了婚齡。我舅舅答應認她為義女。這是舅舅寫的證明,江青哥,想請你看看,能不能拿著這個給她落個戶?她年紀比我還大,我怕家里祖母把她當奴婢,隨意許出去。”
“阿語妹妹,你自己年紀就不大,還能想到這些,真是難得啊!”他滿臉的欣賞佩服。
“我已經成人了。要想的事情肯定會多。”
是呢,成人了……我的心愿,也快達成了!他美美的說:“這件事應該不難。這個信給我,我去辦辦看。”
溫語點點頭,把信遞給他。“第二件呢……父親去京城之前,要把我母親的嫁妝給我,接過來后,我可能要重新規劃一二。咱們這兒有間彩鸞閣,里面的青師傅,手藝我很喜歡,想托哥哥去查一查她的底細。萬一將來我想開鋪子,好找機會把她挖過來。”
“……”挖人墻角的事,她就這么說出來了?
張江青對她,真是有了新的認識。
看來,是沒把我把外人呢!他笑的眼睛都瞇起來了。
“好,彩鸞閣的青師傅,我記得了!”
“然后第三。就是阿芳的事……”
溫語細細交待完事情,就拿出來關氏給的金銀,她還真得動用這些,手里啥都沒有……
但張江青不肯拿,兩個人推搪著,卻沒發現……
花樹后頭,早有人氣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