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下穿著青衣的伶人一甩衣袖,吚吚啞啞的唱著纏綿悱惻的曲調。
燕回對著底下的戲臺拋下一枚銀錠,“給爺來一段《相思詞》!”因為樓上雅間的窗前都垂有竹簾,所以燕回并不擔心自己會被別人認出來。
抱劍站于一側的劍一暗暗撫額,這自稱“爺”的一定不是我家國公夫人。
臺下的戲子,對著燕回的雅間行個禮,這才淺淺唱來,“一重山,兩重山,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青衣聲音清悅,又滿含哀怨凄涼,就連劍一都不禁聽得一個走神,可等到他回過神來時,卻見身后已沒有了燕回的蹤影。
“夫人哪?”劍一問向荔枝。
“夫人說她想吃桂花糕,所以下樓去買了。”
劍一挑簾一看,那賣桂花糕的攤位前,又哪里有燕回的影蹤。
糟糕!
劍一急忙下樓查看,可街上人來人往,就是偏偏少了一個燕回。
劍一心中更是連連叫糟,自己要是這青天白日的就把夫人給弄丟了,這可不是一百鞭子就能輕松解決的事了。
必須馬上通知主子。
燕回原本確實是想買桂花糕來著,可就當她提著桂花糕準備反回臨江閣時,卻好像在人群中看見了明月郡主的身影。
而且是扮成侍女的明月郡主。
事出反常必有妖。
燕回于明月郡主身后悄然跟上。
明月郡主雖然出現在臨江閣附近,可是卻一路七拐八拐的去了金沙河畔的柳樹林。
“怎么又是這柳樹林。”
對于三年前的事,燕回還歷歷在目,并且耿耿于懷。
“算了,總不會每一次都如此倒霉。”
眼見的明月郡主的身影就要消失,燕回提著桂花糕緊緊跟上。
如茵垂柳之后,一道身影正站于金沙河前,他長眉入鬢,面如冠玉,一雙眼睛更是比眼前粼粼河水還要來的清透多情。清風吹來,垂落著的寬大袍角隨著身旁垂柳微微揚起,雖只是一個側影,可卻美似嫡仙臨世。
明月郡主卻是對于眼前一切全無好感,甚至帶了幾分不屑。
“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即是郡主相邀,在下又豈敢怠慢。”
那人說著轉過身來,對著明月郡主行了一禮,“晉裴見過明月郡主。”
不遠處的燕回見此一挑眉梢,真沒想到,這明月郡主喬裝來見的竟是晉裴。
一個是明德帝最為寵愛的郡主,一個是號稱京城雙絕色的晉裴,這一看就是好戲登場的苗頭。
晉裴這樣謙遜有禮的做派,落在明月郡主眼里那就只剩下迂腐厭惡。
“你也不必惺惺作態,想來你也是收到了消息,這才過來的吧。。”
晉裴聽著有些疑惑,“郡主指的何事?”
見晉裴不像作假,明月郡主這才開門見山,“我母親有意要皇帝舅舅為你我賜婚,不管你愿不愿,這件事你都不能答應。”
晉裴聞言眉頭一稟,明月郡主心儀國舅沈無歡他是知道的,但長寧大長公主想要將郡主嫁給自己這件事,他卻是沒有聽到過風聲。
晉裴想了想,“如果長公主真讓圣上降旨,恐怕即是晉裴想要拒絕,也是無法。”
見晉裴沒有直接應下,明月郡主更是不悅,“這你不用管,你只記得宮宴那天,若是皇帝舅舅許親,你不要答應就好。”
晉裴聽著垂下眼去,不管明月郡主要做什么,她這番說詞卻是行不通的。
“郡主,還請聽晉裴一言,圣上雖然是您的舅舅,可他也是當今圣上,您覺得圣上賜婚,會容許他人說一個“不”字”。
晉裴看向明月郡主,“郡主若是不愿,還請直接告訴圣上,不必在這里詢問晉裴的意思。”
晉裴說著行了一禮,“若是沒有其他事,裴就要先離開了。”
見晉裴想要離開,明月郡主更是氣惱。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喜歡那個叫做燕回的國公夫人。”
晉裴那雙溫和的眼眸里,多了兩分稟冽。
“郡主還請慎言。”
“慎言?你讓我慎言,只能說明您心里有鬼!”明月郡主得意道,“雖然你瞞的很好,甚至還在他面前以晚輩自居。可我就是知道你心里依舊喜歡她,要不然你也不會在她嫁人之后,推拒了那么多的婚事。”更重要的是他看燕回的眼神,與自己看見無歡時那么像。
一樣的竊喜,一樣的卑微。
是這樣嗎?
想到那個喚自己“人渣”的女子,晉裴忍不住笑起,喜歡又怎樣,不喜歡又怎樣,于他來說她都已經是國公夫人。
而她對自己……
晉裴心下苦笑,不想也罷。
“郡主,晉裴有事,就先告辭了。”
見得晉裴頭也不回的走來,明月郡主更是氣的跺腳。
“你這迂腐的,怎么就不知變通!你就算想娶,本郡主還不愿意嫁哪!”
一旁的燕回無聊的撇撇嘴,本以為會有什么好戲看,沒想到是這種無聊的肥皂劇。
不過,明月郡主要嫁給晉裴了,這倒是個勁爆的消息,要是讓自己那族姐錦嬪知道了,指不定會發瘋成什么樣。
不過,燕回笑笑,恐怕她們就是再怎么折騰,也翻不出多大的浪花。
在這皇權當道的時代,違抗圣諭罪同謀反,當受五馬分尸之邢。
想到晉裴那張與自己相差無幾的容貌,燕回暗自忿忿。
“真是便宜你了。”
這楊柳樹下本就多有蟻蟲,更何況燕回手上還提著香甜的桂花糕,只這一會,燕回就已經抖落了兩三次爬上袖口的螞蟻。
這鬼地方,真是來一次,糟心一次。
燕回抖抖衣袖正準備離去,卻見那邊的明月郡主,已是映著河面上反射的光影,整理起自己的釵環衣飾來。
瞧著這樣子,像是要會情郎啊。
要不然,再等會?
可是一會、兩會、三四會過去后,那在柳樹中等著的明月郡主還是孤零一人形單影只。
得,自己還是打道回府吧。
燕回正想離開,就見那金沙河上緩緩前來一座畫舫,徐徐清風吹拂著畫舫上垂下白紗,隱隱約約露出那坐在畫舫中央的人影。
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想著先前的晉裴,再看看這種拉風出場的沈無歡,明明同屬京城雙絕色,怎么看上去相差那么多?
那畫舫于金沙河畔靠岸,畫舫上的奴仆駕下踏板,明月郡主就踩著那不甚牢靠的踏板,嬌羞又欣喜的上了畫舫。
這一下,是真沒得好戲看了呦。
燕回正暗自失望,卻冷不丁被尋香而至的螞蟻,在手背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啊!”
燕回忍不住驚呼出聲……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