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徵?”
蕭道成半信半疑,接著問:“好端端的,她打你做甚?”
他倒是沒有第一時間就大發雷霆派人傳召謝徵上殿對質,卻是詢問起蕭易夫來,皆因他這個做父親的,深知女兒嘴里根本沒有幾句話是真的,自小到大,皆是如此。
蕭易夫哽咽道:“因為……因為兒臣撞破了她和駙馬茍且,駙馬背著兒臣與她偷歡,被兒臣捉奸在床了,兒臣罵了她兩句,她便對兒臣……對兒臣拳腳相加……”
她這話還沒說完,就拿袖子抹起眼淚來,繼而又哭著說道:“兒臣本想反抗,卻實在敵不過她,她見兒臣吐血了,方才停手……父皇,兒臣今日差點就交代在她手里了……您可一定要為兒臣做主啊!父皇……”
蕭易夫說話間,委實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當真是委屈得不得了,蕭道成終于還是有幾分信了,他忿忿道:“真是豈有此理!這個謝徵,居然敢對朕的公主施暴!簡直無法無天!來人!召謝徵和駙馬上殿!”
殿內的內侍正要轉身出去,殿外的內侍卻又走了進來,稟道:“陛下,山陰縣主和沈駙馬來了。”
蕭易夫聞知他們二人一同過來,自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她于是又添油加醋的哭訴道:“父皇,您看他們!知道兒臣要進宮來,居然一起跟來了,分明就是在挑釁兒臣……”
“哼!”蕭道成冷哼一聲,拂袖道:“來得正好,朕還找他們呢!”
進殿的內侍聞言,即刻就退到殿外,同沈文和與謝徵說道:“陛下召兩位進去。”
謝徵與沈文和皆是孤身一人進宮,二人并排進殿,一齊跪地,向蕭道成伏首行禮:“微臣,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道成原本已信了蕭易夫的狀訴,可一見沈文和滿臉的傷,心知彼時蕭易夫所為,便又動搖了。
“謝徵,你來得正好!你來給朕解釋解釋,公主這一身的上,究竟是怎么回事!”蕭道成又伸手指了指蕭易夫,他終究還是給了謝徵解釋的機會,不單是因為看見沈文和臉上有傷,更多的,是因為謝徵那張臉。
他對謝昱是心存愧疚的,他當初封謝徵為山陰縣主,難道真是只是因為謝徵出使北魏有功?自然不是!他是想彌補對謝昱犯下的錯啊!
蕭易夫拿袖子擦著眼淚,寬大的袖子擋住了臉,她便趁機回眸沖謝徵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了一下。
謝徵仍跪在地上,她直起身子,抬起頭,卻是低垂眼眸,不與蕭道成相視,她冷靜的說:“想必公主已同陛下狀告過微臣,誠如公主所言,她臉上的傷,的確出自微臣之手。”
蕭道成原想著,只要謝徵抵死不認,他便可以不治她的罪了,豈知她竟承認了,如今可倒好,縱是他想偏袒她,卻也偏袒不得了。
“放肆!謝徵,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道謀害皇親國戚是什么罪!”
謝徵依然從容,只淡淡回話:“知道,死罪。”
“你!”蕭道成又指了指謝徵,似乎倍感無奈,謝徵這話一說出來,可是將自己逼上死路了。
在蕭道成看來,謝徵似乎是一心求死,殊不知這卻是謝徵的苦肉計,但凡她想與旁人爭論什么,向來都不會著急辯解。
先開口的那一方,永遠都是輸的。
蕭道成生怕謝徵又說出什么破天荒的話來,索性不再提什么罪不罪的,只道:“朕欣賞你的才氣,所以朕封你為山陰縣主,可朕給你的名利,不是你目中無人的資本!”
謝徵見機會來了,終于開始為自己辯解了,她道:“微臣一介弱質女流,能得到陛下的賞識,是微臣幾世修來的福分,微臣感激不盡,陛下是微臣的伯樂!
于公,公主是皇親,于私,她是伯樂的女兒,微臣怎么也不該對她動手,可陛下又怎知,微臣對公主動手,是不是逼不得已呢……”
謝徵才說完,蕭易夫就搶了話來,竟在蕭道成跟前就大放不雅之言,對謝徵破口大罵起來:“賤人!你狗膽包天,與駙馬私會茍且,被本宮撞破,如今還說什么逼不得已?”
“你住口!”蕭道成陡然呵斥一聲,罵道:“驕橫暴戾,乖張跋扈!你又是什么好東西?”
蕭易夫被他這一句話嚇住,頓時就慫得不敢吱聲兒了。
“你繼續說!”蕭道成轉回目光來,望著謝徵。
“微臣并非有意對公主動手,實在是為了自保,”謝徵抬眸,看了蕭易夫一眼,繼而解釋道:“那時微臣正與駙馬在孔家茶舍二樓雅間商談正事,豈料公主突然闖進來,指著微臣和駙馬破口大罵,拳打腳踢,還揚言要殺了微臣和駙馬。”
“你胡說!本宮何時對你們拳打腳踢了!”蕭易夫的確對沈文和動了手,可她卻沒動過謝徵,更不曾揚言要殺他們,如今謝徵這般誣陷她,她自然不認。
可沈文和那滿臉的傷卻沒有假,蕭道成看在眼里,自是信了謝徵所言,他便訓斥蕭易夫:“那駙馬那一臉的傷是哪來的!”
蕭易夫啞口無言,沈文和跪在一旁,既沒有向著蕭易夫,也沒有向著謝徵,他正暗暗為自己籌謀。
謝徵繼而又說:“駙馬畏公主強權,躲避不及,被她一把推出窗外,微臣連同婢女費盡力氣將駙馬拉上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被公主掐住了脖子,微臣掙脫不得,命懸一線之時,這才對公主動手……”
“胡說!你胡說!本宮沒有掐過你!”蕭易夫跪在地上,見蕭道成臉色鐵青,連忙爬到他跟前來,拉扯著他的衣袖,哭著說道:“父皇……你不要相信她,兒臣沒有掐她……”
蕭道成卻并不理會她,只是一把將她推開,繼而看著沈文和,陰著臉問:“駙馬!謝徵所言,可是真的?”
沈文和猶豫不答,謝徵早算計好了,若是沈文和應和她了,那便是鐵了心要與蕭易夫決裂,倘若他不應和她,那也無妨,她也不必再向蕭道成解釋,蕭道成自會認定沈文和是屈于蕭易夫的淫威之下,這才不敢同她一起指控。
換句話來說,蕭道成這個問題問得毫無意義,橫豎他都認定了是蕭易夫動手在先。
沈文和也不是個簡單的人物,他佯裝一副恐懼的樣子,怯怯的窺視了蕭易夫一眼,而后故意吞吞吐吐的回話:“沒……沒有……公主,公主待微臣……待微臣很好……”
蕭道成見他這般懼怕蕭易夫,自然是什么都看出來了,他斥道:“朕要聽實話!”
沈文和嚇得伏首,將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畏畏縮縮的說:“陛下恕罪!山陰縣主所言不假,微臣是被公主打怕了,這才……這才……”
他也知適可而止,說到此處,便沒說下去,唯有一聲長嘆。
“你!你們……你們!”蕭易夫愣了,她怔怔的指了指沈文和與謝徵,至此時已是無話可說,她只得又拉住蕭道成的衣袖,哀求道:“父皇……父皇,他們兩個串通好的,你不要相信他們,父皇……”
謝徵見勢也趁熱打鐵,她帶著哭腔說道:“陛下請看!”說罷,她就仰起頭,露出脖子上深深的掐痕,以及脖子兩側與沈文和臉上如出一轍的抓痕。
蕭易夫望見了,已然僵住,她如今才反應過來,原來謝徵這樣肆無忌憚,竟是早已算計好如何解釋了。
沈文和側首看著她,見她脖子上傷痕累累,自是一驚,他心知這必是謝徵在來時的路上自己弄出來的痕跡,他只能暗生佩服,不得不說,這個女人是真的狠!
蕭道成氣得渾身發抖,倏的抬起一腳,猛地踹在蕭易夫身上,大罵:“混賬東西!混賬東西!虧朕還信你受了委屈,如今才知,原來你才是個該死的!”
“父皇……”蕭易夫被踹得癱坐在地上,可憐巴巴的望著蕭道成,眼淚汩汩的流下,卻只見蕭道成伸手指向殿外,喝道:“滾!你給朕滾!滾!”
蕭易夫無奈只得爬起來,哭哭啼啼的往外走。
待蕭易夫走后,蕭道成便同謝徵與沈文和說道:“你們也退下。”
二人似乎心照不宣,皆沒有告退,也沒有起身,謝徵先開了口,道:“陛下,微臣斗膽為自己辯白,微臣與駙馬,絕無茍且,今日與駙馬在孔家茶舍,實乃商談正事,并非公主口中的私會。”
謝徵說罷,沈文和也道:“微臣前幾日在城外遇到蟊賊追殺,幸得山陰縣主吩咐婢女相救,才得以撿回一條命,微臣感念縣主救命之恩,這才斗膽約縣主吃茶,也好當面道謝。”
蕭道成不語,沈文和緊接著又說:“縣主的婢女,當日為救微臣,還不慎被蟊賊劃破了臉,傷口至今不見好,陛下如若不信,大可召縣主的婢女上殿,請陛下明察!”
“好,”蕭道成似乎已是精疲力竭,有氣無力的應了一聲,隨后就道:“你們都退下,都退下吧。”
“是,”謝徵首先起身,沈文和見她起了,他便也緊跟著起了,二人相繼走出式乾殿。
謝徵松了一口氣,總算不枉費她坐在牛車里下狠手對自己又是掐又是抓的,如今非但脫了困,還令蕭易夫栽了跟頭,心里頭可是舒坦多了。
“山陰縣主留步!”
謝徵才走出式乾殿沒多遠,就聽到這一聲喚,說話間冷嘲熱諷的,看來來者不善。
她回首,就見羅淑儀身邊的女史徐拂向她走來,這蕭易夫動作果然夠快,才一會兒功夫,就又將她告到羅淑儀那兒去了。
“淑儀娘娘有請。”
果然來者不善!
謝徵打量著徐女史,只沖她哂笑一聲,道:“淑儀娘娘尊駕,請我過去做甚。”
徐女史陰陽怪氣的說:“縣主手段厲害,猜不到娘娘召您過去為的什么事?”
“哦?”謝徵也學著她怪聲怪氣,言道:“想必是護犢子了?”
徐女史臉色一沉,不與謝徵爭口舌之快,只道:“縣主莫不是怕了?”
“怕?”謝徵笑得花枝亂顫,言道:“圣駕跟前我都沒怕過,還會在乎她?徐女史,領路吧。”
徐女史著實是說不過謝徵的,便只是剜了她一眼,而后就轉身往昭陽殿去了,謝徵也緊隨其后。
到了昭陽殿時,果然就見蕭易夫在此,適才那片刻功夫,昭陽殿的宮女已迅速為她捯飭了一番,她發髻不再散亂,模樣不再狼狽,倒是收拾得干干凈凈的了,唯獨臉上的掌印還沒褪去,謝徵不禁發笑,她當時下手呀,是狠了些,可她也沒想到,這一個巴掌印居然能留這么久……
羅淑儀坐在正殿,蕭易夫站在她身后,遠遠的躲著謝徵。
謝徵進殿,只是漫不經心的向羅淑儀欠了欠身,羅淑儀這就發起難來,道:“謝徵,你好大的膽子啊!”
“娘娘過譽了,”謝徵倒是不怕她的,說話間都云淡風輕的,眉眼帶笑,更顯得不屑。
羅淑儀給站在兩邊的宮女各使了眼色,那兩個宮女即刻就沖上來,一左一右的扣住謝徵的雙臂,企圖將她押住。
她們卻不知她謝徵其實是身懷絕技,這點小把戲,委實是困不住她的,謝徵兩個手肘各往后一捶,兩個宮女吃了痛,當即就松了手,謝徵于是回頭看了一眼,戲謔道:“雕蟲小技!”
“你!”羅淑儀指著謝徵,怒斥:“你放肆!來人!把她拿下!”
話音未落,殿內殿外就沖過來十數個宮女內監,皆手持棍棒,將謝徵團團圍住,憑謝徵的本事,對付這些個廢物本是綽綽有余,偏偏她不好在人前大顯身手,這可將她難住了。
“娘娘想對微臣用刑,總要有個理由吧,”謝徵哂笑。
羅淑儀道:“你對公主不敬,殘害皇親,這就是理由!”
謝徵大笑,“娘娘,此事微臣適才已在式乾殿同陛下解釋過了,事出有因,且又是公主有錯在先,連陛下都沒有定微臣的罪,娘娘卻想屈打成招,看來娘娘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了?”
“你住口!”羅淑儀喝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給本宮打!打到她跪地求饒為止!”
謝徵暗暗攥緊了拳頭,如若這棍棒當真打下來,她可不會再遮遮掩掩了!
忽聞殿外一聲呵斥:“本宮看誰敢!”
眾人循聲看去,竟見謝貴嬪氣勢洶洶的走過來,羅淑儀站起身來,卻不曾相迎,也不曾行禮,只道:“喲,什么風把姐姐給吹來了。”
謝貴嬪走到羅淑儀面前,咬牙切齒的說:“山陰縣主是本宮的人,你要想動她,先問問本宮準不準!”
羅淑儀敢怒不敢言,只在心底斟酌,這謝恕來得未免也太過巧合了。
謝貴嬪拂袖轉身,看都沒看謝徵一眼,只道:“謝徵,還不隨本宮走?”
縱然謝徵知道謝貴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可話又說來,謝貴嬪這般,也的確替她解了圍,她應道:“是,”這便跟著謝貴嬪一同離開了。
羅淑儀忿忿,一屁股坐下,而后又握緊拳頭重重的捶在一旁的憑幾上,問蕭易夫:“是誰告訴你駙馬和謝徵有私情的?”
蕭易夫到此時仍未察覺有什么不對勁的,她指了指殿外方向,回道:“就是謝貴嬪。”
“蠢貨!你被她利用了!”羅淑儀靜下心來想了想,就說:“看來她是想拉攏謝徵。”
羅淑儀如是說道,可實際上,謝貴嬪的心思,遠不止她說的這么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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