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偉鴻趕到紅旗煤礦三號礦區,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鐘。李鑫在越野車上準備了充足的食物和飲水,劉偉鴻倒是填飽了肚子。
車子尚未到達三號礦區,劉偉鴻就在路邊看到了一個人,正打著手電,向著公路上照射。
“向耘?”
劉偉鴻看清楚了這個打手電筒的人,正是向耘,連忙請司機停車。
越野車在向耘身邊“嘎吱”一聲停了下來,向耘連忙用手遮住眼睛,向后退了一步。礦區公路的灰塵大得不得了。
“向耘!”
劉偉鴻叫了他一聲。
向耘頓時驚喜交集,用撲的姿勢來到越野車前,大聲叫道:“市長,你回來了?”
下午兩點多夏寒電話通知劉偉鴻的時候,劉偉鴻還在首都,現在十個小時不到,劉偉鴻就趕到了礦難現場,以當時的交通手段來說,堪稱是神速了。
“情況怎么樣?”
劉偉鴻指著前面一片燈火通明的所在,大聲問道。
“地委曹書記,朱專員,市委宋書記都到了,已經成立了救援指揮部。現在的問題是大功率的抽水泵不夠,透水的源頭也還沒有堵住,礦井里的水位還在升高……”
向耘叫喊著向劉偉鴻簡單匯報了礦難現場的情形。
“好,你上車,我們馬上趕過去。”
“好嘞……”
向耘答應一聲,拉開后邊的車門,就要上車,卻猛地愣住了。再也沒想到,后座上會坐著云雨裳。連云雨裳也一起趕過來了。
車子進入浩陽市之后,司機不熟悉路,劉偉鴻就換到了副駕駛座上,給司機指路。
劉偉鴻在林慶縣委組織部任部長之時,云雨裳曾經宴請過組織部的所有干部職工,向耘是劉偉鴻的秘書,云雨裳和他見過面,還有點印象,便即嫣然一笑,向旁邊挪動了一點位置,說道:“小向,上車吧。”
“哎哎……”
向耘一時間暈頭漲腦的,小心翼翼地上了車,挨著門邊坐著,說什么也不敢向云雨裳那邊靠,中間隔著老大一截空位。
劉市長這回請的可是婚假,結果沒兩天就被這礦難全攪合了。
這事整的!
可是天有不測風云人有旦夕禍福,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越野車徑直向著明亮的燈光處開了過去。
只見在礦井井口的空地處,已經搭起了好幾個軍用帳篷,柴油發電機發電機轟隆隆地作響,人聲鼎沸,在這小小的區域之內,最起碼集中了好幾百人。有干部,有軍人,有,有民兵,也有煤礦的工人。幾臺水泵正在嘩啦啦地從礦井深處抽水出來。
劉偉鴻跳下車,在向耘的引領下,向著最中央那個帳篷大步走去。
腳下,滿地泥濘,黑土翻滾,一腳踩進去,黑色的泥巴一下子就將腳面覆蓋住了。那么多水泵一齊排水,不可避免的要將坑口弄成一片澤國了。
云雨裳穿著潔白的運動鞋,深一腳淺一腳地跟在劉偉鴻身后,向前進發,轉眼之間,運動鞋就全部被黑泥淹沒了,云雨裳眉頭都不皺一下。
劉偉鴻扭過頭,憐惜地說道:“雨裳,你就在車上呆著吧,待會讓向耘帶你和司機師傅去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好好休息一會。”
云雨裳搖搖頭,低聲卻又堅定地說道:“沒事,我跟你一起去看看,了解一下情況,也許能幫得上忙。”
云雨裳正經是跨國公司總裁,日常處事,極有決斷,既然跟著劉偉鴻萬里迢迢從首都趕到了浩陽,也就不差這最后的幾步路。
劉偉鴻點點頭,不再相勸,當先走進了帳篷。
這是一個巨大的軍用帳篷,覆蓋了大約二十來個平方的范圍,里面已經支起了辦公桌,軍用電臺,一個巨大的白熾燈掛在帳篷頂部,發出耀眼刺目的白光。
辦公桌前,人頭涌動,地委書記曹振起,行署專員朱建國,浩陽市委書記宋曉衛,副市長王樹國等等,差不多有十幾名地市級領導,圍做一團,在察看著辦公桌上鋪著的一張大型地圖。
帳篷的一角,幾名軍人守在電臺之旁,還有兩臺步話機和幾臺電話。
九二年,礦區的通訊設備也很落后,電話不管用的時候,部隊的軍用電臺就能起作用了。準備還是很充分的。曹振起、朱建國均是很有能力的領導干部。
“曹書記,朱專員!”
劉偉鴻大步走了進去,叫道。
曹振起和朱建國背對門口,聞言愕然轉身,似乎沒有想到劉偉鴻會在這個時候忽然冒了出來。
朱建國愣怔一下,才說道:“偉鴻?你不是會首都結婚去了嗎?”
“是的,朱專員,我下午接到電話,馬上就趕回來了……”正說話間,云雨裳也掀開帳篷走了進來,劉偉鴻便即說道:“這就是我愛人云雨裳,聽說浩陽發生了礦難事故,就和我一起趕過來了。雨裳,這是地委曹書記,這是行署朱專員,這是市委宋書記……”
劉偉鴻簡單地給云雨裳介紹了一下在場的領導。
其中有三名大校,一位是浩陽駐軍的師長,夏天佑的繼任者;另兩位則是浩陽軍分區的司令員和政委。發生了這樣嚴重的礦難事故,軍分區的軍政首長都趕過來了。
領導們顯然絕沒有想到,劉偉鴻的愛人也會跟著他一起趕赴救援現場。再看云雨裳,明眸皓齒,氣質高貴典雅,在一大幫地市領導和軍隊領導面前,落落大方,很明顯是見過大世面的巾幗強人。早就聽說劉偉鴻的未婚妻是江口的大老板,動不動就能搞到上億貸款,幾千萬的機器設備,如今一見之下,果然盛名無虛。
握過手之后,曹振起恢復了威嚴的神態,指著地圖,親自為劉偉鴻介紹情況:“劉市長,趕回來了就好。目前的情況不容樂觀……穿水的時候,礦井深處一共有三十七名工人在作業,他們的工作面距離地面的垂直距離是兩百六十三米……”
隨著曹振起的解釋,整個礦難的情形變得清晰起來。
三號礦區的地質條件不算十分的復雜,煤層儲量豐富。但是在礦區之內,有一條河流經過,今天在安裝調試新設備的時候,不小心將河道貫穿了,河水立即倒灌進巷道。透水現場的技術人員和礦工,離地面較近,倒是很迅速的安全撤離了。正在礦井深處作業的三個采掘小組,卻被困在了井下。目前河水已經將井下淹沒,完全沒有礦井最深處的任何消息。
當務之急有兩個,第一個是堵住透水口,阻止河水繼續向井下倒灌。第二個,自然就是竭盡全力排水,早一點將積水排干凈,井下的三十七名工人就多一分獲救的希望。
既然曹振起在,這個救援指揮部,自然是以他為首的。
劉偉鴻聽了大致的情況介紹之后,隨即問道:“曹書記,口子不能堵住嗎?”
堵不住口子,又缺乏大功率的排水泵,井下積水就只會越來越多。這是營救的關鍵所在。
曹振起搖搖頭,雙眉緊蹙。
朱建國便補充道:“口子在河段的中央,形成了一個很大的漩渦,沒有合適的設備,很難靠近,人工丟過去的沙袋和石頭,根本就堵不住,一扔下去,就被漩渦吸進去了。完全沒有效果……”
有地委和市委的主要領導在,原本是輪不到劉偉鴻這個市長做主的。他萬里迢迢從首都趕回來,主要是表明一個態度。不管怎么說,他是浩陽市的市長,紅旗煤礦是浩陽市的市屬煤礦,劉偉鴻還兼任著浩陽市能源管理公司的總經理,這個事,他有責任。
了解到了劉偉鴻的真實出身之后,朱建國自然不會再將劉偉鴻當做一般的親信下屬看待,甚至壓根就將他當做下屬來看待,至少也是平起平坐的朋友。考慮到一旦營救失敗,此事必定要追究責任的,劉偉鴻恐怕需要承擔一定的領導的責任。朱建國心里頭很是著急。
劉偉鴻也是雙眉緊蹙,想了想,說道:“曹書記,朱專員,我想去透水的河段看一下。”
曹振起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沒說什么。
朱建國隨即說道:“好,我們一起去看看,看能不能想出什么好辦法來……”
說著,朱建國便大步向門口走去,劉偉鴻和云雨裳緊隨其后。
透水的河段離這個坑道口還有一兩里地遠近,朱建國的秘書和向耘在一旁打著手電筒,為領導照明,深一腳淺一腳的,足足花了十幾分鐘,才來到了河邊。
劉偉鴻緊緊攙扶著云雨裳,生怕她摔跤。
深夜在這樣的礦區,四周漆黑一片,地勢極其復雜,真要是摔倒了,不定會發生何種意外呢。
正是農歷月初,天上烏沉沉的,沒有一絲月光,全靠兩個手電筒照明。遠遠的,河段那邊也是燈火通明,很多人喊著口號,正在朝水里扔東西。盡管收效甚微,但救援工作不能停下來。
好不容易來到了河邊,劉偉鴻看到有幾十個人在往麻袋里填沙土,另外一些人則抬著裝滿沙土的麻袋,涉水進入河段中央,將麻袋往一個漩渦里扔去。
黑色的漩渦旋轉著,在夜色之下顯得格外猙獰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