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凌家時,凌家人才吃完午食,溫氏看到顏娘兩手空空,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凌三娘見狀,連忙對溫氏道:“娘,你干什么呀,二嫂一路走回來也累了,你讓她歇會兒吧。”
聽她這么說,溫氏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她剜了顏娘兩眼,沒好氣道:“還傻站干什么,趕緊過來洗碗。”
顏娘連忙上前收拾碗筷,她回娘家連家門都沒進去成,只在胡嬸家喝了一碗開水,這會兒已經饑腸轆轆,但她不敢說,只趁著去灶房洗碗的時候,偷偷吃了一塊雜糧餅子,怕被溫氏發現,她囫圇兩口吞下,差點沒把自己噎死。
下午沒什么事情,顏娘便待在屋里做女紅,她那里還有幾塊素凈的帕子,打算繡點花樣送給小姑子,在這個家里,也只有心善的小姑子才會幫自己說話。
凌三娘喜歡蘭花,顏娘就在帕子右下角繡了一叢君子蘭,繡好后凌三娘看了簡直是愛不釋手。開心之余她對顏娘道:“二嫂,你抽時間也給娘做點什么,俗話說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娘收了你的東西,肯定不好意思尋你的錯處。”
顏娘知道小姑子是在給自己出主意,她連忙應了,又向凌三娘打聽溫氏的喜好,最后決定給溫氏做一件夾襖,她的嫁妝里有一匹靛青色松花紋的料子,比較適合溫氏這個年紀的人。顏娘手腳麻利,每日趁著閑隙縫衣,不到五天,一件雙層夾襖就完工了。
這一日她將做好的夾襖送到溫氏手中,溫氏拿著夾襖看了看,問:“這是給我做的?”
顏娘點了點頭。
溫氏臉上神情不變喜怒,顏娘忐忑不安的看著她,過了半晌,她才開口:“你的心意我收下了,以后就不必給我做衣裳了,多花點心思在二郎身上,二郎在外面讀書,沒幾件好衣裳怎么成,你要是有空就給二郎多做幾件吧。”
顏娘連忙應了。見她恭順守禮,溫氏總算覺得這個兒媳婦看著順眼了一些。
顏娘也感覺到了婆婆對自己態度的改變,在給凌績鳴做完兩身衣裳后,她鼓起勇氣去跟溫氏商量在鎮上繡品鋪子接繡活的事情。
在她嫁過來之前,溫氏就聽說顏娘繡技好,也聽她一副上等的繡品可以賣上十兩銀子,如今聽她這么說了,沉思了一陣,覺得二郎讀書和三娘出嫁都需要銀子,她在鎮上的那個嫁妝鋪子收益只能供兒子讀書,兒媳婦的繡品賣了錢,三娘的嫁妝也有著落了。
于是便點頭應了:“正好我明日要去鎮上查賬,你就跟我同去吧。”
顏娘欣喜的點了點頭。
第二日一早,顏娘跟著溫氏去了鎮上,溫氏去了自己鋪子上查賬,顏娘則去了之前接繡活的錦繡閣,錦繡閣的戚掌柜見到她,連忙熱情的迎了上了來。
“顏娘啊,聽說你成親了,我正準備去小河村找你呢,沒想到今天你自己來了。”
顏娘有些不適應別人的熱情,她不著痕跡往后退了兩步,“戚掌柜,我今天來是想問你還有繡活嗎?”
戚掌柜忙不迭的點頭:“有有有,我這里剛接了一個大單,鎮上的蘇員外嫁女,喜服蓋頭被面那些全都要找人做,蘇員外說了,只要做得好,錢不是問題。”
說著他問顏娘:“如果你愿意接的話,我只收取兩成的費用,剩下的全都是你的。怎么樣?”
顏娘沒有忙著答應,而是問蘇家什么時候來取繡品,戚掌柜道:“婚期定在明年的八月,最遲要在六月交貨。”
聞言,顏娘思索了一陣后應下了。
戚掌柜當然開心不已,蘇員外出手大方,他只在中間牽線,事成之后就能有十兩銀子的收入,而且還不用自己出布料,如果蘇員外滿意,說不定他這錦繡閣又要多一個大主顧。
看了顏娘一眼,他不免有些遺憾,若是顏娘沒成親他一定會想辦法把她雇到自己的繡坊來,那就相當于錦繡閣多了一塊活招牌。
蘇員外女兒的嫁妝繡品不是小數目,顏娘一個人搬不走,戚掌柜便讓伙計幫忙搬到溫氏的鋪子里。溫氏看著堆成小山的布料,著實嚇了一跳。
顏娘連忙將原委告知里溫氏,溫氏一聽這些東西完工后竟能賺四十兩銀子,不由得瞠目結舌。她這家雜貨鋪子一年累死累活也只能賺百來兩,掌柜伙計的工錢還有其他一些開銷除完,也只有九十兩左右,而顏娘一個人不用一年就能賺這么多。
溫氏心里一時五味陳雜。
從鎮上回來后,顏娘就一門心思的投入到繡活上,家里的活計被溫氏和凌三娘包攬了。溫氏看著女兒已經十二歲,便讓她沒事的時候去顏娘屋里做女紅,也是存了讓顏娘指點她的心思。
凌三娘不愛做女紅,但從她娘那里聽說顏娘做的這些繡品可以賺四十兩銀子時,不免有些動心了。她也想把自己做的手絹荷包什么的賣錢,她不求像顏娘那般能干,賣的錢只要能買一些零嘴和珠花也行。
顏娘很喜歡這個小姑子,也愿意教她,凌三娘在嫂子的指導下做完了一個荷包,等溫氏去鎮上的時候,讓她帶去賣了,結果還賣了十五文,雖然不是很多,但凌三娘已經很滿足了。
這樣以來,她的干勁越來越足,溫氏見女兒這般,對顏娘的成見少了不少。
一個月很快過去,月底的時候,凌績鳴從縣學回來了,一看到他,顏娘就想起新婚夜的情景,那種羞辱和不自在讓她難受極了。
但她躲不了,凌績鳴是她的夫君,無論他做什么,她只能聽之任之。好在這次不像上一回,兩人安置時,凌績鳴將燭火滅了,房間里漆黑一片,顏娘閉著眼睛任由凌績鳴折騰,耳邊是他充滿忍耐的沉重喘息。
第二日一早,顏娘看著還在熟睡的男人,輕輕下了床,她披著衣裳去了灶房,簡單的梳洗后,開始做早飯。
她真的不想跟他待在同一個空間里,只要一看到他,就如同被掐住了脖子,難受的喘不過氣來。
灶膛里的火焰熊熊燃燒著,顏娘的目光落到火焰上,只覺得渾身的肉皮都在被炙烤。
早飯后,凌老爹發話,說上次凌績鳴去了縣學沒有陪顏娘回門,今天就讓凌績鳴陪著她回去一趟。聞言,顏娘不由得攥緊了雙手。
上次回門的情景歷歷在目,凌家這邊還不知道她在自己娘家吃了個閉門羹,如果凌績鳴真的跟自己回去,要是上次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她又怎么在凌家立足。
但不管是娘家還時婆家,她都沒有話語權,只能聽從長輩們的吩咐。
幸運的是,她同凌績鳴回聶家村的時候,基本沒有碰到村里的人,一直到了聶家門口,才看到出來倒水的胡嬸。
“顏娘和女婿回來啦?”胡嬸笑著問。
顏娘怕她說出上回的事情來,胡亂的應了幾句,胡嬸似乎看出來什么,也沒有見怪,只說:“快進去吧,你爹娘他們都在呢。”
顏娘點了點頭。
推門進去,院子里只有二哥家的老二聶成才在玩耍,看到顏娘他們,聶成才大聲沖屋里吼道:“奶,我小姑和小姑父來了。”
他聲音剛落,聶大娘從屋里出來了。
“娘。”顏娘低聲喊道。
凌績鳴也道:“岳母。”
聶大娘哎了一聲,連忙說:“快進來歇會兒。”
說完,又讓聶成才去喊聶老爹和聶二哥過來陪女婿說話,另外又讓柳氏去村口王屠夫那里割點肉回來。
顏娘抬腳朝自己出嫁前的閨房走去,卻聽親娘說:“顏娘啊,你那屋子我做主給歡歡和喜喜用了,你要歇息就去娘那屋里吧。”
顏娘腳步頓了頓,只好跟著聶大娘去了她和聶老爹的屋子。
進了屋,聶大娘第一句話就提起了她上次回門的事情,說他們忙昏了頭,忘記了顏娘回門的日子,讓顏娘不要怪家里。
顏娘勉強的笑了笑,連一句埋怨的話都說不出口。其實就算能說出口,她又能怎樣呢,逞一時口舌之快,與娘家鬧翻?如果真這樣做了,恐怕凌家就真的沒人看的起自己了。
聶大娘見顏娘低頭恭順的樣子,也知道這個閨女沒脾氣不記仇,原本的愧疚之心也慢慢散去,又問起她同凌績鳴房里的事情。
“顏娘,趁著女婿這幾日在家,你多跟他親熱親熱,爭取早點懷上。”
“娘,別說了。”顏娘臉一下子紅了,有些不知所措的揉著衣角。
見她這幅模樣,聶大娘恨鐵不成鋼的戳了戳她的額頭,“我就說你是個笨的,他們家本就嫌棄你,你就算是為了自己好過一些,也應該早點懷上。”
顏娘其實沒那么期待孩子,她手上還有蘇家的繡活沒做完,要是真的懷上了,恐怕會延誤交貨時間。其實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她害怕生出一個像自己一樣的女兒,到時候女兒也要承受她所經歷過的痛苦。
這些話,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思索。
顏娘和凌績鳴在聶家吃了午飯才回小河村,回到家里,凌績鳴說鎮上同窗邀約,跟溫氏說了一聲就出門了,顏娘便一頭扎進了房里做繡活。
晚上凌績鳴沒有回來,讓溫氏嫁妝鋪子里的小伙計跑了一趟,說是留宿在同窗家里。聽說他不回來,顏娘心里莫名的松了一口氣。后來幾天,凌績鳴幾乎不在家里待,溫氏知道他是不想看到顏娘,想著兒子這次回來都沒好好吃過家里的飯菜,不免對顏娘有了幾分遷怒。
顏娘只能更加的謹言慎行,避免觸霉頭。
假期一過,凌績鳴又要回縣學了,去縣學的前一晚,兩人不可避免的睡在了一張床上,顏娘起初還很緊張,最后見他只是睡覺,也慢慢的放下戒備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