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蹬鼻子上臉,讓你跟二郎和離算已經是你占便宜了,你竟然還有臉提要求。”溫氏聞言怒道。
顏娘卻嗤笑道:“那好啊,你讓他寫休書休了我啊。我倒要看看,你兒子前腳才休了我,后腳就把知縣千金娶進門,他這讀書人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說著又指著凌元娘道:“還有你這大女兒,唆使幼子給親侄女喂毒米糕,要是傳了出去,孫家還是否能夠容得下她,外面的那些人又會怎么看待你們凌家的教養。”
“你敢。”
“二嫂。”
溫氏與凌三娘齊齊出聲。
顏娘看著小姑子焦急的神情,安慰道:“三娘,你是個好姑娘,就算我離開了凌家,也不會將你娘和大姐犯的錯遷怒到你身上。”
“二嫂,你能不能不要怪我大姐,若是被孫家知道她做了這樣的事情,那孫婆子會讓姐夫休了的她的。”凌元娘同婆婆關系不好,凌三娘憂心孫婆子會借此打壓凌元娘。
顏娘搖了搖頭,“如果你爹娘他們答應我的要求,我自然不會出去亂說,若是他們不肯,就怪不得我了。”
這話顏娘是對凌三娘說的,眼睛卻盯著凌老爹,等著他作決定。
顏娘不是個與人為惡的性子,但她知道,這個時候自己要是不硬氣些,恐怕真的會被凌家人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凌老爹沉思著,過了許久才聽到他說:“好,我答應你,說說你的條件吧。”
聽他答應了,顏娘也不再磨嘰,直接道:“第一,我要帶走滿滿和我的嫁妝。第二,我要海棠的賣身契。”
在顏娘看來,這兩個條件并不苛刻,她要求的不多,只要能跟女兒在一起就很滿足。至于海棠,這丫頭當初為了她得罪過范瑾,若是留在凌家,日后等范瑾嫁進來,海棠的日子就難過了。
海棠沒想到顏娘會提到自己,她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心里卻欣喜極了,只是礙于凌家人在場,不敢表現的那么明顯。
凌老爹一聽顏娘要帶走滿滿,下意識的就要拒絕,卻聽溫氏湊到他耳邊道:“他爹,不就是一個丫頭片子嘛,她要就給她,現下最要緊的是把二郎正妻的位子騰出來。”
海棠嘛,一個小丫鬟,值不了幾個錢,等知縣千金嫁進來,還能沒有奴婢使喚嗎。
領老爹覺得溫氏說的有道理,他卻不像溫氏那么迫不及待的想答應,而是意有所指道:“滿滿姓凌,若是讓你帶走,我們凌家豈不是要被外人嘲笑連個孫女都養不起。”
顏娘一聽沉了臉,大聲道:“怎么,你們想反悔?”
說完以后發現有些不對勁,聽凌老爹這語氣似乎在同她講條件。
她慢慢的讓自己冷靜下來,“你們怎么才肯讓我帶走滿滿?”
凌老爹道:“你必須把嫁妝留下,不然你別想帶走我凌家的孫女。”
這句話一出口,顏娘很震驚,她沒想到凌老爹竟然在打她嫁妝的主意,她不敢置信的看了他一眼,第一次覺得她這個公公并不如表面上那般正直。
“你那嫁妝里有一半都是我凌家的聘禮,另外一半雖然是聶家為你準備,但你帶走了我凌家的血脈,那些東西就當是對凌家的補償。”
顏娘見他把賣孫女說得那么冠冕堂皇,覺得這人也太無恥了。縱觀凌家這些人,除了凌三娘善良直爽外,溫氏尖酸刻薄、愛慕虛榮,凌老爹虛偽無恥,凌績鳴狠心無情,凌元娘陰險毒辣,有這些人在,她真的不敢把滿滿留在凌家。
她雖然拿凌元娘毒害滿滿這事要挾他們,但她害怕的是他們狗急跳墻,若是拼著不顧凌元娘的名聲也要留著滿滿,到時候就真的無路可走了。
“好,嫁妝我不要了,我只要滿滿和海棠。”顏娘思索再三,最后作出了讓步。
見她答應了,凌老爹便讓凌績鳴寫和離書。
凌績鳴聽到顏娘不要嫁妝,只帶滿滿和海棠走,有些不敢相信。到底他是滿滿的親父,覺得顏娘不要嫁妝,怎么能養好女兒,于是跟凌老爹道:“爹,讓她把嫁妝帶走吧,滿滿畢竟是我的女兒,還要靠她的嫁妝養活。”
凌老爹卻道:“聶顏娘有一雙巧手,怎么會養不起滿滿?倒是你,讀書都讀傻了,我要是不扣下她的嫁妝,你難道要空著手去范府提親?”
聽了這話,凌績鳴便閉口不提要歸還顏娘嫁妝的事情,他提筆寫下和離書,讓顏娘簽了字,只等明日拿著和離書去縣衙登記。
簽好和離書后,顏娘又拿了海棠的賣身契,不想再跟他們同處一屋,她帶著海棠回屋收拾行李,溫氏則帶著凌元娘在一旁監督,生怕顏娘多帶了什么東西。
顏娘也不惱,自顧自的收拾,除了自己平日里的衣物和幾樣最普通的首飾,剩下都是滿滿的東西。
“慢著。”凌元娘突然出聲道:“你手上的東西不能拿走。”
她指的是顏娘手上那塊長命鎖,顏娘聞言氣笑了,“這是我娘給外孫女的滿月禮,這可不是我的嫁妝,為何我不能帶走?凌元娘,你這吃相也太難看了一些?”
“你…”凌元娘氣得說不出話來。
溫氏當然知道女兒的心思,那塊長命鎖當時聶大娘送來的時候,凌元娘就有些眼饞,畢竟那是實心的,比普通的長命鎖值錢得多。
但她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惹出麻煩來,便出言制止:“元娘,讓她拿走吧。”
海棠聞言對顏娘道:“顏娘姐姐,我就說嘛,凌家還不至于眼皮子這么淺,連小孩子的東西都要扣著。”
這話一出,溫氏和凌元娘臉色齊刷刷的變了,只是她們也只敢罵咧幾句,不敢拿海棠怎樣,畢竟海棠已經不是凌家的奴婢了。
顏娘沒有接話,行李收拾完后,讓海棠回屋去整理自己的東西。
溫氏迫不及待的想將她們趕出去,冷聲道:“既然你們已經不是凌家人了,也就不能再待在這里,待會你們便搬出去吧。”
意思就是要顏娘她們馬上離開。
這場鬧劇從酉時開始到戌時,天都已經黑透了,再加上外面寒風肆虐,這個時候出去極為不安全。
海棠還想說什么,被顏娘制止了。她將滿滿包的嚴嚴實實捆在自己胸前,只留下一個小口子透氣,然后和海棠將最厚的棉衣穿上,背著幾個大包袱毫無留戀的離開了凌家。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凜冽的寒風在呼呼作響,摸索著走了一段路后,顏娘有些氣喘吁吁,兩人在路邊找了個背風的地方歇息。
歇了一會兒正準備繼續走時,就聽到車轱轆壓過地面的聲音,兩人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駛來了一輛馬車,馬車的車頭上還掛著兩個燈籠。
海棠羨慕道:“要是現在我們也能坐上馬車就好了。”
顏娘抿了抿嘴,沒有說什么。
馬車離她們越來越近,顏娘和海棠往旁邊挪了挪給馬車讓道。誰知那馬車竟然停了下來,車夫對里面說了句什么,就看見里面的人掀開簾子探出頭來。
雖然天色很暗,但借著白雪反射的光亮,顏娘一眼認出那人是凌績鳴的同窗姜裕成,之前他們在凌家有過一面之緣。
“嫂夫人這是要回娘家?”見顏娘和海棠背著兩個大包裹,姜裕成疑惑的問道。
顏娘有些局促,她總不能說她被趕出凌家了吧,于是便胡亂的點了點頭。
姜裕成見她似乎有難言之隱,也不再多問,只說:“天色已晚,容我送你們一程吧。”
顏娘下意識的想拒絕,卻聽海棠欣喜道:“多謝公子,公子人真好。”
姜裕成笑了笑,從馬車上跳下來,示意她們上車。
海棠率先爬上去,又讓顏娘把滿滿遞給她,姜裕成這才發現原來她胸前竟然還捆著一個襁褓,盯著顏娘的眼神便有些深思。
顏娘費勁的爬上馬車,坐進車廂后,不由得感嘆馬車上比外面暖和的多,她看了一眼跟車夫坐在一起的姜裕成,心中滿是感激。
離開凌家的時她就打定主意,日后不再和凌績鳴有任何關聯,誰知現在卻坐在了他同窗的馬車上。
車外寒風肆掠,她隱隱約約聽見車夫在問姜裕成為何要這么好心,還說要是凍著了,自己回去不好交差。姜裕成說了什么她沒聽到,只覺得眼皮似有千斤重,在馬車的搖晃下,竟慢慢睡著了。
“顏娘姐姐,快醒醒,咱們到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顏娘被海棠叫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顏娘姐姐,咱們到聶家了。”海棠又重復了一遍。
顏娘這才清醒過來,原來是到家了。
她連忙起身,將滿滿抱著下了馬車,海棠背著包袱緊跟其后。顏娘跟姜裕成道謝,姜裕成擺了擺手,“舉手之勞,不必客氣。”
猶豫了一下,又道:“以后若是遇到這樣的天氣,就待在家里吧。”說完朝她拱了拱手,一頭鉆進馬車里。
顏娘望著漸漸遠去的馬車,在心里嘆道:若凌家有自己的容身之所,她又何苦連夜奔波。
家門近在眼前,顏娘鼓起勇氣敲門,敲了好一陣都沒人應聲。
海棠冷的直發抖,問:“顏娘姐姐,他們會不會是睡得太沉了沒聽見啊。”
話音剛落,就聽到里面有人在問是誰。
這是是顏娘二哥聶二郎的聲音。
顏娘連忙道:“二哥,是我。”
聽到妹妹的聲音,聶二郎顧不得疑惑,連忙打開門將人放了進來。
“顏娘,你怎么回來了?”他看了一眼海棠和那幾個大包袱,不解的問道,“這大半夜的,又冷又困,不在家睡覺回娘家干什么?”
顏娘有些尷尬,只好簡單的跟他說了幾句,聶二郎聞言大驚失色,連忙將家里人全部叫了起來。
顏娘說了與凌績鳴和離的事情,所有人都不贊同的看著她,
聶大娘沉聲問道:“顏娘,你怎么能同意和離呢?”
顏娘將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只沒說凌元娘想要毒害滿滿的事情。聶大娘聽了,忍不住捶了她兩下。
“你這個蠢東西喲,怎么能人家說什么你就跟著做,和離了不說,連嫁妝都沒帶回來,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蠢貨喲。”
顏娘沒有躲,任由聶大娘打罵,柳氏和于氏一左一右拉開了婆婆。
柳氏皺眉問:“小姑,難道你要把滿滿養在聶家?”
小姑子和離回娘家,還把與前夫生的女兒帶了回來,柳氏打心底里不喜。
“大嫂,我不會用家里的一文錢,我可以去找戚掌柜多接些繡活來做,賺的銀子一半交給家里,另一半我們三個嚼用。”顏娘怕大嫂不同意,連忙解釋。
柳氏看了她一眼,沒有接話,心情卻比之前好了些許。
另一邊,聶老爹正跟兩個兒子說顏娘的事情,“你妹妹出了這事,你們怎么看?”
聶大郎氣憤道:“凌家欺人太甚,明天我和二郎就去找他們家說理去。”
聶二郎跟著點頭附和,“決不能這么算了。”
聶老爹鐵青著臉道:“聶家和凌家有兩位老太爺的情誼在,照理說不應該鬧得難看,但他們家欺負你妹妹,深更半夜的趕人,這口氣要是忍了,日后還不被人笑話我聶家的男人慫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