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您讓我將大姐的孩子記在我和瑾兒名下?”凌績鳴目瞪口呆的望著自己的母親,根本不知道她為何會有如此荒唐的想法。
溫氏點了點頭,“你現在沒兒子,你大姐愿意將孩子記在你名下,這不是兩全其美的事嘛。”
聞言,凌績鳴臉色沉了下來,“當初大姐做了那樣的丑事,我念著她是我的親姐姐才沒說什么。您明明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個爹不詳的孽種,為什么還要把他記在我的名下?”
“什么孽種,他是你的親外甥。”溫氏很少見兒子對自己發怒,有些心虛道:“二郎,你大姐還年輕,以后肯定是要嫁人的,帶著個孩子哪里能找到好人家。看在爹娘的面上,你就認了這孩子吧。”
凌績鳴繃著臉一言不發,溫氏又繼續道:“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都二十幾歲的人了,膝下只有兩個女兒,你媳婦現在肚子都沒動靜,也不知道我們凌家什么時候才能有后。這孩子是你的親外甥,只要你認了他,跟親兒子有什么區別。”
親外甥和親兒子差別大多了,凌績鳴心中冷笑。
“范氏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生,你那么要強,處處不如你的姜裕成一口氣得了兩個兒子,你呢,沒有兒子我看你怎么比得過他。”溫氏的話還是沒能讓她動搖,她一時氣惱聲音大了些。
正巧被要進來伺候的梅枝聽見了,她連忙跑回去一字不落的稟告給了范瑾。
“真是欺人太甚。”范瑾聞言后氣得拍桌子,冷笑:“這事一定是凌元娘那蕩婦在作妖,看來是我平日里太過忍讓,讓她們覺得我好欺負。”
柳嬤嬤替她順了順氣,“姑娘不必氣惱,先讓她蹦跶幾日吧,算算日子她的產期也快到了。”
范瑾頷首,“我長這么大,要是我不愿意,還沒人能從我范瑾身上占到便宜。這事還是等夫君回來再說吧。”
凌績鳴回來后,范瑾裝作一無所知的樣子,期望他能夠親自告訴自己這件事。可凌績鳴讓她失望了,直到睡前都沒有提起只言片語。
凌績鳴的隱瞞讓范瑾心生惱意,她對柳嬤嬤道:“既然那蕩婦有本事作妖,那就多送點藥材,讓她再蹦跶的起勁些。”
柳嬤嬤點頭應了,范瑾又道:“別厚此薄彼,凌三娘那邊也送一份去。”
過了不久,凌元娘那邊就收到了范瑾送過來的藥材和燕窩,她拿起一盞燕窩看了看,“我這弟妹還真是大方,以前我哪能見著這些東西啊。”
放下燕窩后,她又撫了撫肚子,輕聲道:“雖然一開始我恨不得沒有你,但這幾個月我也想通了,與其將你打掉還不如利用你得一些好處,也算是全了我們母子一場的緣分。”
顯慶十三年三月初五,姜裕成、凌績鳴一行人在走了二十多天的水路后總算是到了京城。張元清在京城有宅子,姜裕成在他的邀請下,跟著住進了恩師家里。
凌績鳴這邊,范瑾進京前就給勇毅侯府去了信,要帶著夫君和女兒上門拜見外祖父勇毅侯,原本進京的只有他們一家四口,誰知凌家人全跟來了,便不能去勇毅侯府了。
范瑾心里嫌棄凌家人粗鄙無禮,怕他們丟了自己的臉面,派人在東街的槐樹巷租了一個小院子,讓凌家人住了進去。安頓好他們,范瑾才帶著凌績鳴和兩個女兒去了勇毅侯府。
他們走后,凌元娘忿忿不平道:“爹,娘,范氏故意將我們扔在這破地兒,卻帶著弟弟和侄女們去勇毅侯府拜見,擺明了是看不起咱們凌家。”
凌三娘聽了皺眉道:“大姐可別忘了,二嫂是勇毅侯的外孫女,來到京城先去勇毅侯府拜見有什么不對。”
一旁的杜大郎也道:“背靠大樹好乘涼,二哥這次述職后的差事,怕時還得要勇毅侯出面才行。”
他話音剛落,凌老爹點頭,“女婿說的對,二郎的差事需靠勇毅侯周旋,這個時候千萬不能得罪兒媳婦。元娘,你最近給我老實點,要是影響了你弟弟的差事,別怪我這個當爹狠心。”
凌元娘聽了面色變得有些難看,“哼,我倒要看看,她有多大的排面,勇毅侯看在她的面上能夠給二郎多大的官做。”
說完氣沖沖的往外走,溫氏看她挺著個大肚子走的飛快,急忙上前去扶她,“你這死丫頭,怎么這么大的氣性,還要不要命啦。”
凌元娘剛想反駁,突然感覺到身下有什么東西在往外流,接著肚子上傳來一陣鈍痛,像是有人用錘子在捶打一樣。
“娘啊,我肚子好痛。”
溫氏見狀伸手在她裙底摸了一把,摸到里面的裙子已經被浸濕了。她大喊道:“他爹,三娘,趕緊來幫忙,元娘要生了。”
突然發生的變故讓屋里的三人愣住了,溫氏那一嗓子讓他們回了神。杜大郎道:“我去找穩婆。”說完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凌老爹和溫氏將女兒扶到床上躺下,凌三娘則去灶房燒水。范瑾去勇毅侯府前,把身邊得用的幾個丫鬟婆子全帶走了,租來的小院里只有一個看門的老頭在。
凌元娘這胎生的極為艱難,穩婆讓她不要大喊大叫,留著力氣生孩子,卻被她大罵了一頓。穩婆心里存著氣,不再多說一句,任由她大叫。
凌元娘疼面目猙獰,抓著溫氏的手一直嚎叫,“娘,好痛,我不想生了。”
溫氏心疼的安撫女兒,“元娘,你忍著點,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這是穩婆看了看凌元娘的身子,“宮口開全了,再使勁,已經看到孩子的頭了。”
凌元娘照著穩婆的話做了,一陣尖銳的疼痛后,她感覺到有東西從自己體內滑了出來。有過生產經驗的她知道,終于將孩子生下來了。
“恭喜,是個男孩兒。”
聽到穩婆說是男孩兒,凌元娘不由得松了口氣,正想看孩子的時候,又聽到穩婆驚慌的聲音傳來,“這…這孩子的左手怎么有六個指頭?”
六個指頭?凌元娘心里一驚,掙扎著要坐起來。溫氏見狀連忙按住她,“你瘋了,你才生產完不能亂動。”
“娘,孩子怎么了?”她驚恐的看向溫氏。
溫氏臉色灰白,“你先躺好,我把孩子抱過來。”
說完從穩婆手上接過孩子,“你看吧。”
凌元娘的視線慢慢地落在孩子左手上,只見小拇指旁邊多了一根粉色的肉條。凌元娘抱著頭大喊,“啊啊啊啊…把他抱走,我不想看到他,我不想看到他…”
產房里的動靜驚動了外面的凌老爹和凌三娘,凌三娘連忙跑了進來,當她看凌元娘舉著襁褓即將要往地上砸時,嚇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大姐,你在干什么?”
聽到她的聲音,凌元娘朝她看來,趁著時候,溫氏一把將襁褓搶了過來。
“娘,把那妖孽給我。”凌元娘面目猙獰道:“他是不詳之人,不能留著他。”
穩婆趁機出去了,明明是喜事卻變成了這樣,她也懶得跟這家人要賞錢了,結了自己該得的收拾東西走人了。
凌元娘生的兒子天生六指,凌家小院上空仿佛被蒙上了陰霾,所有人的心情都十分沉重。
“六指乃不詳,這個孩子留不得。”沉默了許久,凌老爹率先開口道:“溺斃吧,對外就說元娘生了個死胎。”
溫氏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爹,這么做是不是太殘忍了,再怎么說他也是咱們凌家的血脈啊。”凌三娘不贊同凌老爹的處置,出聲反對。
凌元娘冷眼看向自己的妹妹:“既然三妹可憐他,那就抱去養啊,我絕無任何意見。”
“你…”凌三娘正要反駁,就聽杜大郎道:“讓我和三娘撫養這孩子,就算我們同意,我爹娘也不會同意的。但這孩子畢竟是條生命,不如將他丟到保育堂外,若是被保育堂的人撿回去,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溫氏連忙點頭,“他爹,女婿說的對,就把那孩子交給保育堂吧。”
“爹,給他一條生路吧。”凌三娘也跟著勸道。
凌老爹看向凌元娘,凌元娘木著臉道:“只要別讓我看見他,是死是活與我無關。”
凌老爹長嘆了一聲,抱著那孩子對杜大郎道:“我不曉得保育堂在哪,你跟我一起去。”
他也不知道保育堂在哪啊,杜大郎暗道,但岳父的話不能不聽,只好應了。等到天黑后,兩人趁著夜色將孩子扔到了保育堂門口,敲響大門后,連忙躲到一旁的轉角處。
大約過了一盞茶的樣子,保育堂大門被打開了,從里面出來一個留著胡須的中年男子,他發現地上的襁褓后,狐疑地朝四周張望了幾眼,見沒人來便抱著襁褓進去了。
翁婿倆相視一眼,均松了口氣。兩人一身輕松的往回走,結果在離凌家小院還有一條街的時候,被夜間巡邏的官兵給逮住了。
京城夜間有宵禁,戌時三刻過后,便是宵禁時間,宵禁期間百姓不能隨意走動。若是為官府送信之類的公事,或是為了婚喪吉兇以及疾病買藥請醫的私事,才可以得到巡邏官兵的同意后行走,但不得出城。
凌老爹和杜大郎初到京城,凌績鳴跟他們講過宵禁的規矩,但他們根本沒放在心上,被巡邏官兵抓住后,只得搬出同勇毅侯府的關系來。聽到勇毅侯三個字后,負責巡邏的官員命人將他們關進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