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慶二十九年,顯慶帝駕崩了,享年五十九歲。
他在臨終前將自己的江山交給了衛枳、衛照父子倆。在顯慶帝的棺槨葬入皇陵的三天后,兩歲的皇太孫衛照被群臣擁護著登上了帝位,改年號為天福。
衛照雖為新帝,卻是個話都說不明白的奶娃娃,帝王的權力暫時由父親衛枳代為掌管,衛枳成為了這個國家的實際掌權人。
新帝登基后的發布的第一條詔令就是大赦天下,凡是在顯慶二十三年至顯慶二十九年收押、流放的犯官罪民,非謀反亂國、不可饒恕者;非殺人放火、罪大惡極者;非禍害百姓、受賄數目重大者,均可得到赦免,以往所犯罪行均可既往不咎。
按照詔令的規定,姜裕成一家自然在赦免范圍內。等到朝廷的赦免令到了七里,姜家就可以準備回京了。
七里的流放罪民里,也有部分人家在赦免范圍之內。赦免令下來后,他們都恢復了自由之身。
有跟姜家相熟的,約好一起回京,也有平時不怎么來往的,這時也會厚著臉皮求一同前往。
因為一道赦免令,七里的百姓們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若姜家和其他被赦免的人家是歡喜的話,隔壁金家就是發愁的那一個。
金家是軍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七里,若是沒有軍令,軍戶是不能離開戶籍管轄地的。
金盛從小跟著父親練就了一身武藝,人又聰明伶俐,金父不想兒子跟著自己一樣,一輩子為軍戶這個身份的所束縛。
自從上一次救了姜家以后,金父就一直在想,要不要去跟姜裕成提一提,幫著兒子改掉軍戶的身份。
但他忠厚老實了一輩子,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于是這事就擱置了下來。直到赦免令下來,他都沒想好如何開口。
金家就這么一個獨苗苗,金母比金父更想兒子能夠出人頭地。在她偶然得知了丈夫的念頭后,咬了咬牙將后院里養的兩只老母雞殺了,提著去了姜家。
顏娘正在收拾回京的行李,姜裕成帶著文博文硯兄弟倆去河堤處了,文瑜一個人在院子里搗鼓他的小玩意兒。
聽到敲門聲,文瑜跑過去開了門。
“金嬸子,是你啊。”目光落在了她手里母雞身上。
金母笑著點了點頭,“你爹娘在嗎?”
文瑜回答:“我爹不在家,我娘在里屋收拾行李呢。”
聽到姜裕成不在家,金母松了口氣。在她看來,女人家總要比男人心軟一些,說起話來也要方便些。
她對文瑜道:“你自己玩吧,我進去跟你娘說說話。”
文瑜點了點頭,等她進屋后卻將小杌子搬到了里屋門口,一邊擺弄著手上的玩意兒,一邊豎起耳朵聽顏娘和金母在說什么。
顏娘見金母提著兩只雞,隨即便知道了她是有事相求。但金母卻一直不提所求之事,反而東拉西扯了一大通。
“金盛娘,你有什么事情就直說吧。”顏娘忍不住道。
金母有些尷尬地笑了笑,支支吾吾半天才說清楚自己的目的。
“實不相瞞,我這次來是有事相求。”她頓了頓繼續道:“我和當家的都知道你們要回京城的事情,姜大人是有本事的人。夫人,我想求您一件事,你們離開的時候能不能帶著我兒金盛一起走?”
顏娘有些吃驚,“你是數目讓我們帶著金盛一起去京城?”
金母點頭,“我金家世代都是軍戶,一輩子就跟木頭樁子一樣釘在這里。我和他爹活了大半輩子習慣了,但盛兒還年輕,我們不想他繼續重復我們的生活。”金母懇切地望著顏娘,“盛兒功夫很好,若夫人不嫌棄,就讓他跟在二公子身邊做個護衛也行,只要能擺脫軍戶這個身份。”
聽了這話,顏娘道:“金盛的事情我做不了主,等我家老爺回來了,我會跟他說的。”
金母高興的笑了,顏娘又道:“別的我不敢保證,若金盛能夠跟我們去京城,我家老爺定會好好安排他的去處的。”
金母激動極了,“多謝夫人,多謝夫人。”
顏娘搖頭,“事情還沒成呢。”她看了一眼放在門口的老母雞,“你把提來的東西拿回去吧。”
金母道:“我們家也沒有別的東西,只能用兩只老母雞作為謝禮,還請夫人不要嫌棄。”
“我叫你將老母雞拿回去,并不是嫌棄什么。你放心,金盛的事情我一定會跟我家老爺提的。”
金母還想說什么,顏娘堅決不動搖,于是她只能提著老母雞回去了。
金母走后,文瑜進了屋。
“娘,您剛剛為何不直接告訴金嬸子,我爹已經跟姐夫說好了,咱們回京時也會將他們一家都帶上的。”
顏娘道:“這事你姐夫那邊還沒回信,你爹常說不要做無把握之事,不要說無根據之話,所以這件事暫時不能外傳。”
聽了這話,文瑜忽然嘆了口氣。
顏娘笑著問:“怎么了?”
文瑜悶悶道:“我一點都不想回京城,七里比京城好多了。”
顏娘愣了一下,隨即揉著兒子的頭發道:“七里有七里的好處,京城也走京城的好處。七里只是我們短暫的停留之地,京城是你的出生之地,那里有你姐姐姐夫和外甥,還有你從小到大的玩伴,京城才是我們的家。”
文瑜還是提不起精神,顏娘又道:“難道你不想姐姐姐夫嗎?咱們可是已經三年多沒有見過他們了。”
“當然想了。”他舉起手里的小玩意道:“這是我送給照兒的禮物,也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我這個小舅舅。”
說完這話,文瑜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著急道:“我還有好多東西沒做呢,娘,您慢慢收拾,我出去了。”
看到小兒子風風火火的樣子,顏娘忍不住笑出了聲。
傍晚,姜裕成帶著兩個兒子收工回家,顏娘將金母來過一事說了。姜裕成道:“女婿那邊已經回了信,等明日我問過金兄的意思后再說。”
聽了這話,顏娘笑道:“若金家跟著咱們去京城,最開心的應該是文硯,在京城那會也沒見他跟誰那么要好過。”
姜裕成點頭,“金盛是根好苗子,若是好好培養,日后必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