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涼

第208章 墻角數枝梅,春來發幾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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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榮璋旁邊當假笑仙女,一一見過來自屬國的使臣,其實里面好幾個我都認得的,每年都是他們來,不過一年一年臉上多幾道年輪罷了。

若說沒見過的,又讓我覺得好奇的,必須就是陳妃的侄子了。高粱怡為人極重母國家族,而且對于母國大陳的一切好處真是一點也不藏著,三分好能說出五分,五分好便能說滿。

她之前在太后面前夸贊自己的侄子,只說高元這孩子如何高大英俊,又如何騎射俱嘉,英武非常,又是如何為人謙遜,教養端方。

我們反正都是給個耳朵聽聽,隨聲附和兩句,雖然知道陳國世子定是好的,也沒覺得能好到——如今見了的這般程度!

這個娃,哦,不對,雖然輩分不大,但是這個娃應該是比我年紀大的,是個大娃!——竟然真的這么出眾!在一群人里一站,就能將別人都站成了背景。

眉目深邃如江海,鼻峰高聳若山峰,冷峻高華同顧兔,在他爹,也就是高粱怡兄長面前一站,仿佛……仿佛不是親生的。

我給了我腦子里胡思亂想的小人兒一拳,覺得太過為老不尊。

高元其實并不是大陳國君的孩子,大陳國君生了許多孩子,但是老天就跟鬧著玩一樣,給了大陳漂漂亮亮的一大堆郡主,卻一個世子不肯出,所以不得已,大陳國君只能從兄弟的孩子里選出一個,作為王位繼承人,這個人就是萬里不挑一的,高元。

我這話不是瞎說的,瞧見高元,一向淡定的鐵錨眼睛里都冒出桃花兒了:“娘娘,肖書昕這是錯過了什么?”

“錯過了成為屬國王后的機會啊。”我道。

大陳本屬中原地帶,在大周君臨天下之前數十年的紛爭之中,始終雄踞北地,并不是一個軟弱貧瘠的小國,相反,王族高家的男兒皆是驍勇善戰,當年先帝和先先帝真是廢了不知多少力氣,用了多少智謀,才將這陳國歸于屬下……

而如今也不過就是屬國,并沒有成為大周的領土。

“這個她自己當然知道啊,我是說她不知道自己錯過了這么一個天神下凡的郎君吧?”鐵錨吸了吸嘴里的口水。

“我讓你去給書晚當陪嫁怎么樣?”我笑道。

“可以啊。”鐵錨毫不猶豫答道。

“休想!”我恨恨道,“小舟這個家伙背著我,自己尋了個婆家也就算了,你還想跑!門都沒有。”

“所以說你就是偏心,她就能嫁到官宦人家去吃香的喝辣的,我就要在你身邊端茶倒水,還時不時要提心吊膽的。”鐵錨挽著我的胳膊,扭著她并不窄的胯道。

“想不想比她嫁得好?”我笑著湊近鐵錨。

“說說看。”鐵錨修長的小眼睛賊亮。

“上面,坐中間那個……”我用眼神指了指。

“這個不行!”鐵錨瞧著大宴正座之上,一身明黃龍袍,面如冠玉還清,朗若新月還明的榮璋,特別正經地搖了搖頭。

“為什么?天下哪還有更好的去處?”我問道。

鐵錨一笑,紅著臉頰伏在我的身邊耳語了幾句。

就這個丫頭!干脆把她扔到陳國去算了!省得她上個夜的功夫,我連秘密都沒有了!氣得我直要把她的胳膊擰下來,扔到花池子里當肥料!

與屬國使者互相見過面,客套一陣陣,宴席正式開始。

我不喜歡這么大的排面,遠沒有不大不小的家宴來得有趣。一舉杯一敬酒一布菜都需要謹守著禮儀。

又是這個屬國使臣敬酒,又是那個外來賓朋夸贊,東西沒吃兩口都涼掉了,只剩下兩個炭火煮著的鍋子還能吃。

能吃我要趕快吃,扔了兩片羊肉進去,瞧著粉紅色的肉肉變成了暖暖的灰色,忙趁著鮮嫩夾出來送到嘴邊。

還沒送進口中,只覺一陣反胃。

忙停下來,等著這一股子勁頭被按下,按了半日按不住,起身離席,我百米沖刺一樣跑出殿外,終是哇哇地吐了出來。

“娘娘,和皇后娘娘說一聲,反正席面就要結束了,咱們早些回去,找太醫來瞧瞧吧,奴婢看著你這不像小癥候呢。”鐵錨幫我撫著后背,皺著眉擔憂道。

“不妨事,怎么也要等宴席結束了才能走,我不吃東西就是了。”吐過之后覺得暢快了不少,呼吸著冬來雪后清冽爽朗的空氣,一時有些看住了墻角一株新綻的雪白梅花。

“賢妃娘娘。”身后有人喚我。

回過頭來,麟德殿青磚碧瓦的背景之前,一身墨狐大氅的陳國世子高元遞過來一盞琉璃方尊,熱騰騰的茉莉香氣冒出:“娘娘不舒服?”

“是有一些,不妨事。”我笑道,“謝謝世子。”

鐵錨聽我道謝,將高元手中的方尊接了過來給我。

好香,淡淡的茉莉中有檸檬舒緩的甜酸,真是可心的味道。

“真好,世子這樣有心,我們書晚好福氣。”我盡量笑得像個長輩,不像個妖孽。

高元點頭,沒有說話,回身去了。

“嗯……嗯……娘娘,娘娘……”鐵錨跳著腳搖晃我,“你看你看,我要去陳國!我要去!”鐵錨抿著嘴,一臉花癡。

“你要去陳國做什么啊?”不知道什么時候,榮璋走到了我們身后的花格子里,一矮身遠遠走過來。

“回皇上,聽陳國來的侍女花箋說,陳國上京現下流行制香,可入藥可飲食,還能熏香,奴婢想求娘娘去送嫁呢,順便學學人家那里制香的手藝。”鐵錨一笑,伏身回道,又指著我手里的方尊,“就像這個,茉莉香片,簡直不要太好聞了。”

我低頭一笑,果然是跟著我這國公府千金又是后宮得寵第一人時間長了,這簡直就是神反應啊!

“是好喝……那也不用這么大老遠跟著去啊,請陳國派幾個制香的高手來咱們這兒教習幾個月,什么學不會?”我也順著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

“好喝嗎?朕嘗嘗。”估計榮璋是出來小解,正碰上我們,走過來饒有興致拿過我的方尊嘗了嘗,“是不錯,就是太酸了。你平時不喜歡酸的東西啊?”榮璋皺著眉,咋了咋嘴。

“現在喜歡不行嗎?”我轉過身不看他,“走了,回去。”

被拉著抱進溫暖的白狐大氅,榮璋盯著我的臉:“不舒服就說不舒服,何時這樣守規矩了?臉色這么難看還回去做什么?朕著人送你回宮,一會兒散了宴席,朕就去陪著你。”

原來榮璋瞧見了我不舒服,跑出來找我。

“陪著我?放著這么多人在這兒啊?”我懷疑他在哄我。

“有什么不行的?要是行,朕想一直陪著你,什么上朝,什么大典,無聊極了。”直將一身的重量都放在我身上,榮璋抱著我,搖搖晃晃在我耳邊輕笑。

又想吐!

真是的!

推開他奔向水邊,掙扎著就要嘔,半天沒有內容,想是剛才都吐完了。

“去請御醫,來麟德殿偏殿。”榮璋揮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