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涼

第211章 風露待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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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怎么現在又行了呢?是不是因為賢妃娘娘太貌美如花了?”我捂著嘴笑,拈了拈紗枕上的穗子,拿起來掃榮璋的臉。

“微微。”榮璋的聲音變得低沉而清晰,“榮瑜,見過泉兒了……”

我拿著苗花穗的手停在了半空,半日也沒放下來,直到手臂都酸了。

“在西疆的時候嗎?”我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吐得多了,嗓子一個勁兒覺得干。

“嗯,今年周秦兩國的‘宴宿之禮’上,榮瑜見到了泉兒。”榮璋的聲音雖然低沉,但也平和。

“泉姐姐怎么樣了?見到榮瑜很高興吧?”我盡量顯得輕松。

“她知道今年南家要回長安述職,等待調令換防,泉兒特地……特地請求施仁策,讓她見見榮瑜的。”榮璋道。

“這按理也是應該的,秦國我不清楚,咱們大周的《禮典》上可是有說,事出有三是可以越境會見母國使者的,一是國有外敵,二是父母天倫,三是誕育……”我說著一半忽然愣住了,忙起身拉開我的簾帳,讓燭光透進來,映在榮璋臉上。

榮璋沒有看我,慢慢坐了起來,雕刻般的下顎因為緊繃的表情綻出分明的棱角:“是,泉兒有了孩子,一對雙生子。”

不自覺摸向自己的小腹,不自覺向后退去,不自覺低著頭,我不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做什么。

“她來見榮瑜,除了問家人安好,還托她將一件東西帶給了朕。”榮璋道。

“是什么?”我小心翼翼問道。

從懷中拿出一只小小的玉佩,榮璋拎起它,懸在明暗不清的燭火中:“這是當年朕送給泉兒的,在我們吐露心意,情定今生的那個午后。”

“太子佩環?”我認得這個東西,是歷代大周皇帝賜給親選太子的佩環,晴水和田,內盤一條天然浸染,栩栩如生的飛龍,價值連城,榮耀無雙,“當年不是說它丟了嗎?為此太后還罰榮璋哥哥在碧云館外跪了三個時辰,跪得膝蓋都青紫了。”

“是我送給了泉兒。”榮璋笑道,“一起送給她的還有朕的心,還有大周未來的皇后之位,僅有的皇后之位,沒有他人……”

“榮璋哥哥是想效仿圣祖,一生后宮只皇后一人嗎?”我知道榮璋的意思,也從小就聽過這個故事。

當年大周立國其實頗為曲折,最初的國號也并非“周”,而是“魯”,改“周”為國號是因為圣祖的妻子,唯一的愛人乃是百年前舊周皇族的殘脈。

可惜人力終不敵天命,周后四十歲上一場重疾,帶著圣祖的一世寵愛驟然薨逝,為肖家留下了四個男孩兒,兩個公主,其中一個男孩兒就是榮璋的爺爺……

我爹聽他的爺爺,也就是我的老祖說,當年圣祖爺相貌堂堂,一身能耐天下無雙,金戈鐵馬,指點江山,開創大周盛世,從無懼怕之事,更無懼怕之人,唯獨只聽從妻子的話,視發妻如珍寶。

周后過世,本來身體極好的圣祖爺三年不到卻鬢發皆白,垂垂老矣,將自己的兒子送上皇位之后,便在周后薨逝的第三個年頭,一個風露待月,飛花逐雨的夜晚,躺在周后生前的寢殿里,悄然而去。

“情之所致,大概朕在這些年的時光里,是能明白皇祖爺爺的心情的。只是朕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皇祖爺爺那般幸運,可以與相愛的人廝守終身。”榮璋深灰色的眼眸中有些許夜來的疲憊。

這是肖家人獨有的眸色,非常憂郁,也非常迷人,好像一眨眼,便將萬種深情賦予你,讓你逃不脫也走不掉。

只是那人不是我……我笑了笑。那樣真正的迷人的目光大概都留在那個午后了吧。

“她把太子佩環送回來了,微微,她有了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家,她應該不再念著朕了吧?”握著手中的佩環,榮璋的聲音有些微微的抖,但是我聽得出來,這聲音已經變得輕了,已經是思量之后的結果了。

將他攬過來抱在懷中,沒有安慰,沒有言語,我既然是知道的,就不必去安慰,他的孤獨,我的孤獨,注定在這一刻都是無法化解的。

冬來的夜漫長……

我聽見雪花落在屋檐的聲音,落在梅邊的聲音,落在遙遠的邊關大漠的聲音,落在榮璋心里的聲音。

“微微。”榮璋的臂膀緩緩繞過我的腰身,也將我輕輕攬進他溫暖的懷中,“我很難過,我以為我會瘋了,會親自領兵去西疆,我會什么也不顧,沖到大秦皇庭將她帶回來。”

“我知道,榮璋哥哥,就算你真的去了,微微也知道那只是你的決定,不是沖動。”撫摸他的頭發,我低聲道。

“朕甚至已經在點兵了,不然朕也不會那么快知道南晨寺失蹤了。”靠在我的肩上,榮璋閉著眼睛。

我心中一動,確實!

榮璋那日來到麗玲軒的時候,確實不像是驟然知曉南晨寺的消息。

“是南將軍的事情耽誤了皇上去西疆嗎?”我嗅到淺淺的鵝梨香味。

“是你。”榮璋沒有睜開眼睛,環在我腰上的手臂纏得更緊,“聽到你被榮瑜刁難,朕急著就趕來了,西疆的布防圖還扔在馥春宮的書案上。”

我淺淺揚了揚嘴角,俏皮一笑:“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英雄救美,耽誤皇上奔赴山海之外自己的心之所向了。”

半晌,寂寥無聲,漏轉空靈。

“江微。”榮璋慢慢睜開眼睛,恰時,桌上的紅燭燃盡,一縷柔柔的月色自盈雪的窗欞而來,落進了榮璋的眸子,肖家人特有的讓人著迷的深灰色的眸子,“若是朕告訴你……是心之所向,耽誤了朕英雄救美……你相信嗎?”

我不能正視榮璋的眼眸,在這一刻,我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我從沒這樣想過,或許是因為早早的,在我小到還不知道情為何物的時候,榮璋和泉姐姐就已經成雙成對地出現在我面前了,讓我以為只有他們是應該在一起的,只有他們是相愛的。

所以,即使我長大了,嫁給了榮璋,成為她的賢妃,甚至成為了她的女人,我依舊不敢去想,他對于我來說究竟是誰……

愛嗎?當然!

我見過自己的無助,見過自己的失落,甚至見過自己的眼淚,可越是這樣我越是不敢去想,怕想多了,便是深淵。

如今,我又站在了這個深淵面前,而他,在說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