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涼

第239章 似是故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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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一行人自西平門出得長安城,卻見眼前雪原漫漫,路行顛簸,未走多久,車輪便軋中路石,需要下車更換車輪再行。

我與辛離離、小舟和鐵錨自乘坐的車輦上下來,站在路邊瞧風景并聊些閑話,一時瞧見遠遠有人自官道上騎馬而來。

離著我們還有一射之地,來人被衛兵攔住不許通過,責令或改道或等待。

“賢妃娘娘,來人說是娘娘一位故人,這是名帖,求娘娘一見。”侍衛踏雪而來,呈上一封名帖。

“嗯。”小舟接了名帖給我,我拿在手上只看了一眼便笑出聲來,“快請過來吧。”

一旁,辛離離不知是何人,忙扶住我臂膀:“娘娘……”

我知道,以我和她的身份,又是獨自外出,這樣貿然會見外男自是不合適的,但是這個人沒事兒,我不怕領隊最高行政長官——肖伯伯阻攔,也不怕有耳報神回來告訴榮璋。

就算是榮璋現在在這里,也會見見這個人的。

“微微,好久不見了。”高陽隨著侍衛走來,站定笑向我道。

“娘,好久不見。”不等我說話,淮山自高陽寬大的衣氅中鉆出來,揚著紅撲撲的小臉向我跑來。

一旁侍衛忙伸手隔擋。

辛離離也擋在我身前,不讓半年未見已高了好些,怎么看都不像個孩子的高淮山靠近我。

一旁鐵錨和小舟都笑了:“辛才人別緊張,這位使君真的是我們娘娘的好朋友,這位小公子是咱們皇上和娘娘的義子,正經該稱一聲小殿下呢。”

他倆這一說,負責護衛的兵士并辛離離都是一愣。

“高將軍,小殿下。”馮源剛才去看顧后面運輸糧草物什的車卸下備用的車輪,此時回來,瞧見高陽和淮山,也是滿面笑意。

高陽微笑點頭,雖與馮源不算熟稔,但在百夷時也有過幾面之緣,見他打招呼,自然覺得親切。

“你的朋友?”三哥抱劍而來,站在我身邊道。

我數了,這是他出門以后和我說的第二句話。

我剛想痛表一番高陽身份,卻見高陽似是不經意地低了低頭……

“是啊,很好的朋友。”我笑道,“聽咱們要去西疆,來送送我的。”

“嗯。”三哥上下打量了一下高陽,自抱著劍到一邊去了。

他這一躲開,其他的侍衛自然也知趣,退到了十幾米開外的地方,依次站立環衛。

“辛娘娘,這會兒不顛簸,奴婢還想把那串珠子數數,娘娘和奴婢一起可好?”鐵錨挽著辛離離的胳膊道。

“可是……可是……”辛離離還是不放心我一個人同外男說話,已被鐵錨拉著到一邊去了。

“奴婢就走不得了,人多眼雜,奴婢再躲開的話,怕人說我家娘娘。”小舟微笑著向高陽伏了伏身。

高陽一笑:“小舟姑娘別來無恙。”

“無恙無恙,高將軍倒是越發威武了。我們武婕妤一向可好?”小舟笑道。

“好,正是郡守派我送了許多新鮮吃食來長安的,娘娘可吃到了?”高陽笑道。

“有好大的桃子,娘看見了吧?”淮山比劃著,好像那桃子有臉盆那么大。

我一笑:“我說那桃子這么甜,這么鮮,原來是我家淮山送來的。”

淮山聽我吃到了桃子,高興地抓了一捧雪搓手,又原地蹦跳著用松枝抽打石頭,一時高興得不知道做什么好。

“他自小在百夷長大,沒見過雪,一來就趕上了兩場,高興得天天在雪地里打滾兒,攔也攔不住。”高陽笑著,目光始終不離我的臉頰。

“身上的傷冬來可好?”我也瞧著高陽,幾個月不見,只覺得他越發豐神超逸,長身玉立于茫茫雪中,便如蘭枝玉樹一般。

“習武之人,皮外傷不算傷,倒是你……可一切安好?”除了小舟,四下無人關注我們的談話,高陽并未掩飾他眼底的惦念。

我點了點頭:“好,一切都好。”

“是嗎?”高陽眼中一閃而過的黯然,“那你此去是為了什么?總不會是因為冬天西北之地更暖和,要去看柳長桃艷吧?”

我清淺而笑:“什么事也瞞不過將軍嗎?”

“好的瞞得過,壞的瞞不過。”高陽自來了,一直站在離著我并不近的禮貌距離,現在他向前走了一步。

“將軍。”小舟忙止道,“將軍是來送我家娘娘的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說?那車輪子換不了很久的。”

高陽仍舊盯著我:“給我看看你手上的傷疤。”

我搖了搖頭:“將軍還是不要看了,這個動作,夠有心人寫上一本書了。”

我才不怕誰“寫書”呢,我怕高陽見了徒增擔心,也并于事無補。

“淮山來。”高陽向著還在雪地里撒歡兒的淮山道。

“爹,怎么了?”淮山跑過來笑問。

“去,替爹瞧瞧你娘手上的傷。”高陽道。

“娘受傷了?在哪里?”淮山大概來之前是不知道的,乍然聽說,不禁著急,沖到我面前就來翻找。

“在這里,在這里。”我拗不過,笑著將手背并手腕露出來。

“這是……被一只鳥啄的嗎?”淮山盯著我手上的“鳥雀”傷疤,看了半日,最后下了結論。

我剛要笑著應“是”。

“皇宮深院之內,你竟然會中了這樣的奇毒!他肖榮璋就是這樣照顧你的?”高陽看到我手上似灼傷的疤痕,立時便向我走來。

“高將軍止步,再向前,你我都是危險。”我不得不在高陽就要忘情的時候制止了他,但是我沒有動彈,我這個時候若是向后退,怕站在十米之外的侍衛就會一擁而上,行使護衛之責了。

高陽臉上的輪廓變得更清晰,想是努力在忍耐。

“高將軍此來,是受武言之托吧?”不遠處,我瞧見跛了的輪子已經被換下來,新車輪正在安裝。

高陽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復著好像不那么容易平復的情緒和氣息,終是點了點頭:“是,她說她看到了你讓使者帶回去的首飾盒底,藏著的信箋,知道你有事需要我們幫助。其他人來她不放心,所以我便來了。”

我點了點頭,像是不經意地說著笑著向四周打量了一下。

“有件事有個人,要麻煩高將軍了。”我用帕子擦著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然落下,粘在臉上涼涼的雪花兒瓣,“說來,這個人還是高將軍的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