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涼

第314章 你的心里有沒有過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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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施仁竺色令智昏,口出污穢之言,一躍而起,直向我撲來。

本能地護住我的肚子,我稍稍側身。

剛才就在他說話的間隙,我一直在觀察逃跑的路徑。雖然真打起來,我定然不是他的敵手,但是跑出去應該還是可以的。門外沒有士兵,但是辛離離的院子離著我不遠,那里人多。

施仁竺能拿得準我投鼠忌器,不敢聲張,但是別人,他不一定敢試!萬一吵嚷起來,他莫西王的身份并救不了他的性命。

所以,只要逃到旁邊的院子,我就算勝利了!

至于接下來如何,明日如何,能讓他活著回到秦國,算我輸!

不敢戀戰,只瞧準他全力一撲,我稍稍躲閃,側開他斷臂的空隙,撒腿便向門口跑去。

內閣距離大門不多不少一射之地,我鉚足全力,奔跑開來,以為不過片刻便能到達,可我剛剛奔出寢閣,只覺耳邊生風,身后強大的沖擊力已迅速將我裹住。

心道不好,我低頭閃躲,卻不想周身所置已無縫隙可逃,終是結結實實落進了施仁竺的懷里。

“娘娘哪里去?現在跑得歡,再過一會兒怕是腳都軟了。”施仁竺的淫笑聲如同狗吠,聽在耳朵里,讓人惡膽頓起!

本能抄起藏在手中的銀壺,我使盡全力,直奔施仁竺的臉頰砸去!

只是百里明月的家傳銀壺還沒有砸中施仁竺碩大的腦殼,他忽然定住了……攬著我的單臂舉在空中,眼神凝結,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面前穿胸而過的長劍,滴滴答答血色盡去,露出銀亮的劍身。

我忙一扭身自他臂膀中躲出,失去支撐的施仁竺,健碩如山的身體轟然倒了下去,抽搐了幾下,死得嗆毛噠刺……

清洌的碧硯香裹挾而來,榮璋扔下長劍,用大氅罩住我的周身,緊緊把我摟在懷里,猶聽得他心跳若擂鼓:“別怕,是朕。”

“榮璋哥哥。”我驚呼出聲,至此才發現自己已經被嚇得渾身僵硬,不能動彈。

被合身抱起,榮璋邁步自施仁竺身上跨過,一路走到內閣,把我放在床上用毛氅圍好,蹲身下來,仔細看著我的臉色,卻一句話也不肯說。

我知道,他在憤怒,還在心疼,憤怒心疼到說不出話,只能緊緊握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眼睛……

榮璋很少這樣,他是個淡定溫柔的人,凡事皆拿得定,只是此時似乎也陷入了后怕之中。

“我沒事……品盠也沒事,你別生氣。”我出聲道,下意識推開毛氅,給他看我的肚子。

替我覆好毛氅,榮璋將手伸進來,放在我的肚子上:“這么危險的情況,怎么不知道喊?朕都到了近前,也沒聽見你喊一聲。”

“我,我開始是怕驚動……”

“所以江微啊,你是不是從來都沒有信任過朕?我是你的丈夫,我就在前廳,近在咫尺!你遇到這么大的危險,第一個反應不是應該大聲呼救于我嗎?”榮璋打斷了我的話,因為飲過酒有些紅漲的眼睛里忽然充滿了苦痛,“還是說你的不信任是因為……你的心里根本沒有過朕?”

看著榮璋抑制不住要爆發出來的情緒,我的害怕也換做了委屈,眼淚巴巴落下來,掉在他的手上。

起身將我護在懷里,榮璋用下顎抵住我的頭頂,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我錯了,我錯了,微微,不怪你,不怪你……別哭,別哭了,是朕太害怕了,不怪你。”

“皇上怕什么?”我抬起頭,對上他的眼睛。

子時已過,新春已至,已經十七歲的我,認識大周天子肖榮璋十七年了,這樣的目光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哪怕是無數次歡好的時候,我看到過癡迷,看到過熱烈,看到過寵溺,看到過情不自禁,卻沒有見過這樣的深刻的“埋怨”……

“你是傻子嗎?朕怕什么你不知道嗎?”榮璋深蹙劍眉,板著我的臉,“大概就真是個傻子吧。”

“開始……我是怕驚動太多人,覺得只要自己能跑掉,騰出手來再處置了他就是。這樣的事情好說不好聽,我半點也不想沾身。可是后來……可是后來我,我真的怕了。他捉住我的時候,我喊了,我真的喊了,我大聲地喊你,可是誰知道,已經,已經喊不出聲音了……”抓著榮璋的手腕,我終于把自己的恐懼吐了出來,一頭熱汗爆出。

榮璋抱緊我,用手臂不斷撫著我的后背:“別怕別怕,怪朕,怪朕不好。只想著再耐一會兒的心,同將士們說說話喝喝酒,子時前就可以回來同你守歲了,卻不想給了賊人空子。好在你聰明,知道朕分身乏術,讓鐵錨去尋酒,朕才能脫身。從今以后,朕就一直守著你,一刻也不離開。”

“皇上……皇上,小錨,小錨!小錨被施仁竺打昏了,還在林子里,快去救她。”聽得榮璋提及鐵錨,我心下清明頓回,起身便向門外跑去。

榮璋緊隨其后,拉住我的手肘:“你好好待著,朕派人去。”

三步兩步追趕拉扯間,我倆已跑到內閣門前,卻忽地都駐足愣住了,只見幽暗的月色之下,倒在地上的施仁竺尸體邊,一個人影正蹲在那里,似乎在翻找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