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一個趕場天,侯衛東買了條魚,放在桶里面,時間過得極快,轉眼間就是星期四了,星期六下午,小佳將趁著外出旅游的機會,抽空到上青林山上。對于侯衛東來說,這是一個盛大的節日,也是一個期盼已久的日子。小佳喜歡吃魚,他就趁著趕場,買了一條養在了水桶里。
買了魚,又打掃了辦公室和會議室,侯衛東就如約來到了白春城所在基金會門市,門市圍著一群村民,基金會的存款利息比銀行高三個點,因此,社員們都愿意將錢存到基金會里,趕場天,存錢取錢的人很多,到了十一點,基金會門市的人群才漸漸地散去。
侯衛東站在基金會的窗口前,門市里仍然是兩張老面孔,白春城和田福深。“白站長,貸款的事情,我已給粟鎮長匯報了,粟鎮長同意了,已經給黃站長說了,不知給你打電話沒有?”
白春城背靠著椅子,驚奇地道:“我不知道這事,黃站長沒有給我說。”
侯衛東看著白春城不咸不淡地表情,心道:“都說基金會放款必須要給回扣,難道因為沒有說起回扣的事情,他們就不愿意辦。”他在心里又道:“我是為上青林辦事,又經過領導批準,這種事都要吃回扣,肯定天理不容。”
雖然心里對白春城很有些不滿,可是侯衛東態度還是很良好,他道:“白站長,你給黃站長打一個電話,他肯定知道此事。”
田福深看著侯衛東趴在窗外,臉上滿是汗水,便道:“侯大學,進來坐,里面有空調。”
走進了里屋,侯衛東就自己找了一個椅子坐下,白春城全神貫注地打電話,也沒有招呼侯衛東,田福深問道:“上青林鄉兩屆鄉政府,都在說修路的事情,結果不了了之,侯大學若是能把公路修起,那就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以后走到哪一個村里,都會得到熱情款待。”
“就怕是雞公拉屎頭節硬,堅持不下去,又費馬達又費電。”白春城放下電話,他臉上神情始終有一種說不清楚的味道,讓侯衛東極不舒服。
過了一會,電話響了起來。
白春城接過電話,臉上立刻堆起了笑容,道:“黃站長,剛才我打的電話,就是侯大學貸款的事情,不知道你是否清楚。”他一邊說,一邊點頭。
放下電話,白春城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容,對侯衛東道:“侯大學,黃站長已經同意了,你身份證在不在,馬上填一張表。”
田福深從內心深處是贊成修路的,聽到白春城的安排,立刻就拿了一張表,道:“侯大學,把表填了。”他坐在侯衛東身邊,耐心地指點著他填表,填到抵押一欄,田福深就問白春城,道:“抵押填什么?”
白春城背靠著椅子,品著益楊茶葉,想了一會,道:“就填侯大學現在住的房子的門牌號。”
表填完,白春城道:“明天送到青林鎮去,黃站長簽字蓋章以后,就可以拿錢。”
事情辦得如此順利,而且抵押物居然是公家的房子,這才侯衛東開了眼界,他心道:“難怪基金會的人都牛皮哄哄,權力大,手續又有很多漏洞。”
此時已是吃飯時間,侯衛東見田福深開始收拾紙筆,道:“白站長,田會計,今天中午我請客,就在隔壁喝酒。”白春城道:“算了,早點回去睡覺,昨天在唐桂元家里喝酒,喝慘了,現在頭還在痛。”
侯衛東見白春城拒絕的態度并不堅決,道:“反正都要吃飯,大家一起吃了,還可以到李勇哪里去打牌。”白春城就道:“吃飯可以,酒就免了。”
“我去點菜,再去把李勇、習昭勇和段胖娃喊過來。”
工作組十多個人,真正喜歡湊在一起打牌的就這幾個人,每天下午要是找人,一般都直接朝李勇家里走。很快,幾個老臉嘴又湊在了一起,每個人來都表示昨天喝醉了,但是,幾杯酒下肚,氣氛就熱鬧起來,吃得正高興的時候,農技站鄭發明帶著計生辦黃主任與望日村的干部也上了樓,兩桌人就湊在了一起,擺開了戰場,如此一來,酒場演變成了戰場,段胖娃、白春城、習昭勇、侯衛東等人,就開始和計生辦黃主任等人對戰,啤酒喝了五件這才罷休。
酒足飯飽,計生辦李輝就將帳結了,除了田福深,其他人都來到了李勇家里,人多,麻將打不成了,李勇紅著臉,大聲叫囂著詐金花,眾人皆同意,打了一下午,眼看著太陽落山,黃主任因為要下山,這才罷戰,眾人吃了一大鍋冷稀飯,這才各自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取了錢,整整一萬元,綠色的鈔票沉甸甸的,這是侯衛東第一次親自握著這么多錢,他只覺得這些錢就如會燃燒一樣,很燙手。
聽說益楊汽車上小偷多,為了確保這一萬元現金的安全,侯衛東把錢用一個大信封裝著,又在短袖里穿了一件平時從來不穿的背心,再把信封放在了背心里,皮膚直接接觸到信封,這樣就可以萬無一失。
到了益楊城里,汗水已將信封全部弄濕,三分之一的錢已被汗水打濕了。侯衛東不愿意讓劉維看出自己對一萬元現金的緊張,他就主動來到了段英的小房間。
段英在廠里搞分析,上下班就極為規律,中午十二點下班,下午二點半上班,回家路上來回合計耽誤二十分鐘,此時還不到下班時間,侯衛東不愿意揣著錢在城里走來走去,就坐在門口等她,十二點半,就見到一身工作服的段英下班回來。
“鈔票是從基金會貸的,被汗水打濕了,我想等這些錢干了以后,再送給劉維。”侯衛東在段英面前,就沒有端起架子,他自嘲道:“以前認為自己很了不起,今天突然發現,我是一個膽小的人,一萬元現金就讓我緊張成神經病。”
段英沒有想到侯衛東會來主動找她,很是高興,她從衛生間換了衣服出來,道:“上次聽說,你一個月只有三百五十元,一年也就四千多元,如果在存錢,你不吃不喝要整整二年多,才能存上一萬元,緊張很正常,這說明你是一個有責任心,又很細心的男人。”
侯衛東已和段英熟悉了,他笑了笑,就關上門,又關掉風扇,就把二十多張百元紗票放在桌子上攤開,排成整齊的隊列,兩人就坐在桌邊,看著這些錢。
“要是我有一萬元錢就好了,可以開一個小商店,慢慢從小做到大。”段英盯著鈔票,臉上隱隱有些憂色。
“你工作得好好的,怎么想起開商店?”
段英道:“如今是商品經濟,國營廠和私營廠競爭得歷害,國營廠普遍效益不如私營廠,我聽說浙江那邊,許多縣屬企業都破產了,益楊絲廠目前效益還不錯,但是,以后的事情誰說得清楚。”
“不要擔心,我二姐在吳海,也是在廠里,她活得蠻滋潤,沒有聽說這些事情。”侯衛東滿腦子是修路大計,對于段英的擔憂并不以為然,只是隨口安慰了幾句。
段英努力調整了自已的情緒,笑道:“要來也不打個招呼,沒有什么好吃的,早上煮了一鍋稀飯,用冷水涼著,原本準備吃兩頓的,只有一掃光了。”
稀飯、咸菜,一碗冰糖蕃茄,吃得極為清淡。
見侯衛東意猶未盡,段英開玩笑道:“我們化驗室也有電話,以后從舊社會回來,還是給我打個電話,讓我給你準備點好吃的,小佳是我的好朋友,我幫她照顧你。”
說到這里,段英覺得有語病,就趕緊打住了,幸好侯衛東沒有在意。
(第五十六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