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第四百一十八章 家庭生活(下)

青林的日子第四百一十八章家庭生活(下)

侯衛東長期跟在周昌全的身邊,對其明里暗里的喜好了解得相當清楚,他看了兩遍鏡頭,道:“周書記的鏡頭確實簡陋了,只是節目已經做好,肯定得播,而且得在頭條。”

電視臺一把手也陪在身邊,笑道:“這是基本規矩,電視臺不會弄錯,只是周書記的鏡頭稍差一些,請侯主任過來把關。”

其實并不是鏡頭稍差,而是與劉兵鏡頭相比要差一些,侯衛東略為思忖,心里已有了計較,建議道:“周書記反復強調經濟適用房是民心工程,一定要講究質量,可以把這個作為節目的中心,周書記戴著安全帽子檢查房屋質量的鏡頭,可以多用一些。”

按照侯衛東的想法:周昌全人少,鏡頭不漂亮,那么就干脆突出其深入一線,這樣一對比,劉兵帶著一大群人,浮光掠影地轉了一圈,反而顯得有些走馬觀花。

朱介林和電視臺同志也想到了這個點子,只是事關周昌全,他們心里還有些吃不準,擔心弄巧成拙,此時侯衛東思路與他們不謀而和,朱介林高興地道:“有了侯主任把握意見,我們知道怎么做了,再派記者補充幾個鏡頭出來,重新組合,就是深入一線、嚴把質量、關系民生的好新聞。”

回到會場,周昌全正在講話,按沙州官場歷年慣例,誰的官大,誰就在最后一個講話,周昌全是沙州市委書記,因此每一次當仁不讓皆是最后一個講話,而且會議主持人一般都千篇一律地講:“下面請周書記做重要講話,請大家歡迎。”

侯衛東陪著周昌全轉戰于各個會場,對這一套程序熟悉得緊,他最近買了一套十卷本的《中國通史》,隨身都帶著一本,只要遇到這種大會。他就躲在休息室里看書。

看了一會書。他又抬頭聽一聽周昌全的講話。

周昌全今天所用的稿子是由農委先做的初稿,說是初稿,其實是經過層層把關的正式稿件。

在用稿方面,侯衛東自知筆力不健,因此每次布置任務之時總要問一問周昌全講話的重點,然后再與寫稿單位商量寫作中心和提綱,等到部門將初稿做出來以后。只要沒有原則問題,他一般不作大調整,只是加上一些周昌全平常的習慣用語。

這樣一來,各機關搞文字工作的秘書們就輕松許多。文字工作是一個苦差事,如果遇上通情達理地領導人,事先商量提綱,事后又尊重同志們地辛勤勞動,秘書們就會輕松許多,否則將會痛苦不堪。

部門秘書有三怕,一怕突然來任務,諸如下午出通知,明天就要稿子,這就意味著晚上必須要加夜班。而且基本上沒有思考余地;二怕領導很瀟灑地扔個題目出來,沒有重點和思路。沒有提綱,全憑秘書憑經驗和想象;三怕領導是半吊子水,且不謙虛,又喜歡自作聰明地修改文章,給這種領導當秘書說有多累就有多累。

侯衛東的做法,深得各部門秘書的好評,贊譽之聲頗多。

當然。侯衛東之所以不太注重修改稿子。尊重部門勞動成果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周昌全口才了得,思路清晰,而且他了解的情況多,站得角度高,看得問題深,因此他開大會講話,雖然也要事先準備稿子,可是他最多就是看看標題,只要講開以后,這稿件便成了擺設。

眼看著到了十二點,周昌全才講到第二條,侯衛東看了看表,周昌全至少已經講了四十多分鐘,按照他的講話習慣,每次講話一般講三條,每條分三個問題,此時講到第二條,意味著還有四十來分鐘。

侯衛東將《中國通史》打開,慢慢地品味著書里的馬蹄和硝煙。

幾位部門領導抽著空子出來抽煙,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侯衛東坐在休息室里,一邊吞云吐霧,一邊隨意聊天。

一人道:“周書記現在講話越來越嗦了,我記得他才到沙州當市委書記之時,每次講話最多二十分鐘。”另一個道:“抽枝煙就回去,等會周書記見人來人往,又要發脾氣整肅會場紀律。”又有人道:“開了四個小時的會,出來方便總是錯,活人總不能讓尿憋死。”

聽了這些話,侯衛東回想了一下,暗道:“到了九九年,周書記講話時間似乎真地變長了。”

會議要結束之前,侯衛東接著了周昌全,主持會議的是副市長劉傳達,他邀請周昌全吃了午飯再回去,周昌全搖了搖頭,道:“老劉,算了,我還是隨便去吃點,然后睡午覺,下午的事情還多得很。”

在車上,侯衛東將電視臺的事情輕描淡寫地講了,周昌全不以為然地道:“沙州大事難事這么多,每天不睡覺二十四小時連軸轉也做不完,何必在這些小事上斤斤計較,小侯,你以后把精力用在大事上,別在這些無聊事上與他人爭長論短。”

下午又是忙忙碌碌而過,原本周昌全準備回家吃晚飯,結果臨行前,又有電話打來,是沙州市企業家協會地幾個頭頭相請,周昌全就答應去坐一坐。

在辦公室拖到了六點半,周昌全這才帶著侯衛東前往了沙州賓館,他確實是說到做到,坐一坐便是坐一坐,倒了約一兩多一杯的茅臺酒,與在座的企業家輪流碰了杯,便道:“我還有事情,不能多喝,你們盡興。”

市委書記能來參加晚宴,已經給了在座諸人很大的面子,大家簇擁著將周昌全送到了電梯口,然后由企業家協會會長姚強將周昌全送至樓底。

姚強是嶺西建筑集團董事長,最近幾年,姚強的主業漸漸由嶺西移至了沙州,他在省市皆有關系,與周昌全走得也近,就被沙州企業家協會推薦為新一任會長。

侯衛東上了車,通過反光鏡,姚強愈發顯得瘦又且高。他在車下揮著手。等到小車走遠,仍然沒有停下來。

以前在益楊工作的時候,侯衛東就見過姚強,回想當時的懷況,他暗自想道:“姚強以前與馬有財走得近,而馬有財又曾經與劉兵關系密切,看來這沙州的人和事還當真盤根錯節。糾葛不清。”

周昌全從沙州賓館離開,便直接回家,他是沙州一把手,系天應酬很多。早就煩了,回家哪怕是用咸菜就著一碗稀粥,也勝過三珍海味。

侯衛東不到七點就回家,他也是滿心高興,到了新月樓家里,新聞聯播剛剛開始,客廳里坐著父親侯永貴和母親劉光芬,另外還有一個不認識的中年婦女,這讓侯衛東很是意外。

侯衛東招呼道:“爸、媽,你們什么時候來的。”

那中年婦女倒也熱情。給侯衛東倒了一杯水,道:“你就是侯衛東表侄吧。我是你二表嬸,我是來幫你帶小囝囝地。”

侯衛東心里有些驚訝,不過也沒有表現出來,接過水,喝了一口,道:“謝謝你了,二表嬸。”

陳慶蓉在里屋喊道:“二妹。給小囝囝拿內衣過來。”她在里屋給小囝囝洗澡。她雖然帶過孩子,可是這許多年過去。早就將當年帶孩子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此時小囝囝還有些軟,她洗起來就頗為緊張和費勁。

劉光芬與侯衛東打了招呼以后,還是忍不住到了衛生間,她站在門口看了一會,她帶地小孩要多一些,經驗也豐富,見陳慶蓉有些此緊張,便道:“親家母,你把小囝囝放平一些,放條毛巾在她屁股底下,免得滑。”

陳慶蓉騰不開手,她就對劉光芬笑了笑,又對二表姐喊道:“二妹,拿一條毛巾,放在囝囝下面。”

劉光芬見親家母沒有讓自己幫忙地意思,在門口站了一會,等到陳慶蓉給小囝囝穿衣服的時候,就回到客廳。

侯衛東與父親說了幾句話,道:“你先坐一坐,我去換衣服。”回到里間,小佳正瞅著他,道:“你生氣了嘛?”侯衛東道:“為什么生氣?”小佳就道:“我媽沒有跟我們兩人商量,就將二表嬸請來了,我有些生氣。”侯衛東勸道:“爸在上班,媽一人又帶小孩又要做家務,確實辛苦,應該請一個人。”

“我月子馬上就要坐完了,可以起來做事,兩人帶一個小孩,實在沒有必要請一個保姆。”

侯衛東笑道:“你還真是小財迷。”小佳伸手想掐侯衛東,試了幾次沒有成功,狠狠地道:“這點錢我才不在意,只是請保姆哪里能這樣草率,最起碼要做一個體檢,沒有病才行。”

“二表嬸家里的情況如何,你不熟悉嗎?”

“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我是這樣想的,雖然是親戚,但是帶孩子是大事,必須得去體檢,查看有沒有流行疾病,否則是對小囝囝不負責。”

只要提起孩子,小佳就會特別固執,而且她的意見也很在理,侯衛東有些為難地道:“二表嬸是你家的親戚,恐怕由我出面不太好。”小佳想了想,道:“就由我來說這事,等你爸媽走了以后,我就正式提出來,這事是大事,不能含糊。”

等侯衛東出門之時,張遠征恰好回來,見親家來了,他挺高興,習慣性地就拿煙出來,兩人剛點上,陳慶蓉就對張遠征道:“你這人也是,回來就抽煙,小囝囝這么小,哪里能聞這些煙味。”劉光芬也來幫腔,她笑容滿面地開玩笑道:“你們兩位就到陽臺去抽,別在這里污染空氣。”兩個男人就尷尬地來到陽臺吸煙。

這時,電視里開始放沙州新聞,侯衛東就坐在客廳里看,那邊陳慶蓉道:“侯衛東,你爸還沒有吃飯,你幫著熱一熱。”侯衛東在等著頭幾條新聞播放完,這才進到廚房。

頭兩條新聞就是周昌全和劉兵地,在鏡頭中,周昌全很樸實,戴著安全帽,深入到工地,親自檢查建筑質量,并提出了明確要求,電視臺還巧妙地插入了建筑安全質量地條文,這條新聞看上去讓人感覺很實在,而劉兵的新聞,先是大會,然后一群人站在經濟適用房地院子里,這是一條很普通的新聞,沒有太多地重點。

這兩條新聞剛剛播完,宣傳部副部長劉介林就打了電話過來,侯衛東道:“我看了,很不錯,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等到小囝囝洗了澡,陳慶蓉又照顧她睡覺,二表姐就去洗衣服,張遠征吃了飯,就陪著侯永貴和劉光芬會坐在客廳里聊天,坐到九點鐘,侯永貴和劉光芬起身告辭,侯衛東開車送父母到大哥家中。

在路上,劉光芬道:“你那位岳母不是省油的燈,你要小心點。”

侯衛東呵呵笑道:“我無所謂,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回家就睡覺。”劉光芬搖頭,道:“只怕未必,從我的觀察來看,她個性強,不好相處,如果長期在一個屋檐下,你得做好思想準備。”

等到侯衛東回來,進門就發現空氣如凝結一般,陳慶蓉、張遠征還有二表嬸都坐在客廳,一言不發地看著侯衛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