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路風流

第六百九十八章 分寸(下)

誤衛東吃了一驚,反問道:“什么,我沒有聽清。”餓小音很大,“礦上瓦斯爆炸了,你趕緊過來。”

侯衛東此時正在開會,道二“你稍等一下,我在開會,等會給你打過來。”說完,他就結束了通話。事情已經發生了,著急也沒有用,父親侯永貴當過多年派出所長。他相信父親的現場處置能力。

十分鐘后。侯衛東結束了會議。來到了辦公室,關上房門,這才給父親打了過去,結電話的卻是母親劉光芬。

“媽,死了幾個人,傷了幾個。”侯衛東這才顯出一絲著急,如今省紀委正在沙州,火佛煤礦如果出了大事故,這事就麻煩了。

劉光芬是第一次見到如此群洶激昂的場面。聲音在打顫,道:

“死了兩人,還有幾個傷員。”

侯衛東暗中松了一口氣。道:“是重傷員還是輕傷員。”

“傷勢都不重,已經送到醫院觀察。”

侯衛東再松了一口氣,道:“煤礦出安全事故也是平常事。鎮里唐樹剛鎮長是處理礦難的老手。與我關系也還不錯,何紅富也是多年的礦長了,按照正常程序走,只要把賠償金準備好,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劉光芬聽到小三平靜的聲音,蹦蹦亂跳的心有稍稍平靜。道:“我被嚇死了,以前覺得那些老百姓挺忠厚,怎么出了點事就變成了強盜了。開蝶礦太危險,干脆把煤礦賣掉。”

“老媽,現在不是抱怨的時候,先把眼前的事處理好,死了人。家屬鬧一鬧也很正常,關鍵還是得出錢,給了錢,就沒有什么事情,我等一會還要給何紅富打電話。讓他全權處理。

劉光芬這時才醒過勁來,道:“小三,你千萬別過來,我是火佛煤礦的老板,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你們官場的人太復雜了,小心他們借機整你,我就是一個老太婆,坐監獄我去,你千萬別過來。”

劉光芬是一名小學老師,與官場沒有什么交集,加上侯衛東回家基本上不說單位的事。因此,她對于官場的印象主要來源于影視劇和小道消息,而影視劇的官場生活大多是事而非,小道消息通常具有離奇色彩。她對沙州官場的印象既真實又虛幻。

侯衛東此時心情并不平靜,礦難本身就很復雜,更何況還有省紀委的人正要沙州查案,聽到母親的關心之語,他笑道:“老媽,這事的核心就是賠錢,還沒有到承擔刑事責任的地步,賠錢以后就是整頓,你和爸一切聽政府的,就沒有錯誤。”

剛放下電話,晏春平敲了敲門,然后直接推門走了進來。

晏春平很激動地道:“侯市長。剛才接到我爸的電話,他說火佛煤礦發生了瓦斯爆炸,死了兩個人,有一個是紅壩村的。”

聽說死者有一個是紅壩村的,侯衛東心里一喜,但是他并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著晏春平。

晏春平是熱臉貼上了冷屁股,他稍為楞神,明白自己犯了大錯,即使是侯衛東開的煤礦,自己絕對不能說出來,心里明白嘴里不說是好同志。心里明白嘴里說出來則落入下乘。心里不明白則是糊涂蛋。

他想到了這一層,眼睛一轉。改口道:“我爸知道侯市長聯系過紅壩村,關心紅壩村的事情。因此打電話告訴我。”

侯衛東見晏春平改口還迅速。盡管改口顯得很勉強,總體來說還算機靈,他道:“開礦是雙刃劍,一方面搞活了當地經濟,另一方面也出了不少安全事故,上青林石場和下青林煤礦,這些年死的人也不少小你給晏書記打電話,讓他盡量為死者盡取合情合理補償。不能讓死者家庭生活困難。”

晏春平走出了辦公室。仔細回想了侯衛東交待的話,心道:“我看重點就在合情合理上面,什么叫合情合理,就是死者不獅子大張口,煤礦及時給錢。”

他馬上打了電話給父親晏道理,講了這層意思。

晏道理正在死者家里,兒子傳達的意思基本上也是他的想法,他把手機放回褲袋里,回到死者家里。

死者的母親和一幫子親戚去了礦上,父親與見過世面的堂兄弟留在了家里,他們把村支書晏道理和村主任劉勇請到家里,大家都沾親帶故,一齊商量事情。

一位堂兄道:“把事情鬧大。讓礦里拿錢,不拿錢就抬棺材到鎮里。實在不行就抬到縣里去。”

另一人道:“聽說煤礦是侯衛東開的,他可是副市長。”

“就是侯衛東開的礦。平時是侯老爺子在這里守著;我在那里拉過煤。侯老爺子為人還是可以。應該要出錢。”

死者父親抱著腦袋,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讓他沒有了主張。

晏道理抽了了一會悶煙。對死者父親道:““‘一、一寸,人死不能復生,你別悶在心里摳氣,不管這是誰的毛”得按規矩辦事,應該給的錢必須要給足。我們找礦上的目的就是拿錢,你說是不是。”

大家都知道這是礦難的規矩。開始集中精力討論錢的事情,由于青林鎮礦難較多,也有現成的例子,死者父親咬了咬牙,道:“我兒死的慘,不拿十萬塊錢,擱不平,天妾老子我也不怕。”

得到了這個數字,晏道理給兒子晏春平打了電話。

侯衛東得知了這個數據,心中也就有底了,他給父親侯永貴打了電話,道:“我摸了底,紅壩村的那家要十萬,我的想法是只要不離譜。盡量滿足,一定要注意好分寸。”

過了半個小時,侯永貴又將電話打了回來,道:“如今縣安監局、鎮政府都到了礦上,唐樹剛鎮長剛和村民開了座談會,賠償定在六萬一人。”

“爸,這兩年煤礦生意好,賺錢也不少,別虧了死者,盡量滿足他們。”

侯永貴道:“剛才唐鎮長和我私底下交談了,他的態度是我們不能超標準賠付,我們把標準提高以后,以后鎮政府就不好談判了,唐鎮長的意思是青林鎮賠付標準就在六萬塊,我們每家給六萬就行了。”

這倒讓侯衛東感到為難,他略為思忖,道:“這事處理一定要干脆果斷,不能讓村民鬧起來。即使明面上給六萬,暗地里也可以多給一些。當然不能留下后患,手續要干凈。”

掛斷電話,侯衛東把晏春平叫到辦公室,道:“春平,你有多長時間沒有回去了,我放你兩天假。回家看看你爸。

晏春平頓時兩眼放光,他知道為侯衛東效力的時刻到了,他挺著胸膛道:“侯市長,你有什么話要帶給我父親嗎?”

侯衛東道:“晏書記說死者要十萬。我同意死者的要求,可是唐樹剛的說法也有道理,你到了鎮里。與礦上的何紅富聯系一下,想辦法給每個村民補足十萬,這樣才不會虧欠死者。”

他補充道:“這次是放假回家。順便辦事,別在鎮里招搖,住上兩天馬上就回業,我再給你一個號碼。侯永貴,跳熾默默。”

晏春平盡管還不太穩重,可是愛動腦筋這個特點越來越象晏道理。辦事也靈活,因此,讓他回去辦理此事,還是比較放心。

等到晏春平離開了辦公室,侯衛東對礦難就沒有什么擔心的,他思路轉到了省紀委身上。

“自己當初還是不果斷。如果將煤礦處理了,就不會有現在的事情。”侯衛東進行了自我批評。

另一個聲音道:“煤礦行情起來了。這就不是一筆小數目,輕易讓出去損失太大了。”

“你還是貪婪,本身就處于矛盾的旋渦之中,你自身還有缺陷,這就是給人當靶子啊。”

侯衛東在屋里轉了幾圈,暗道:“人死卵朝天,不死萬萬年,火佛煤礦和我在法律上沒有任何關系,我也沒有在上面簽一個字,就算調查又有什么關系。”

話雖然如此說,可是他也明白。作為領導,其直系親屬在分管領域里經商辦企業,這不符合廉政規定的。

這一條,或許就是致命傷。

侯衛東沒有猜錯,此時省紀委辦公室收到一個電話。報告了侯衛東的煤礦發生了安全事故。

白包公高祥林聽到匯報,高度重視引事,立刻指示帶隊到沙州的廖平,道:“這是一條重要線索。你派人去暗訪,看他們到底是怎么辦事情的。”

廖平道:“出礦難的是火佛煤礦,侯衛東以前在這里工作過,這人煤礦是他母親劉光芬名字辦的所有手續。平時是他父親侯永貴在經營。”

高祥林已是心里有數,道:“侯衛東這幾年做了不少難事,官聲不錯。你要盡量收集客觀資料,注意分寸。”

廖平又道:“我覺得侯衛東的問題不太嚴重,問題嚴重的是黃子堤。沙州土地買賣很不規范,易中嶺和黃志強兩人拿了百分之六十的地。黃志強就是黃子堤的兒子,不過黃志強已是外國籍。”

高祥林沉吟著道:“此事線索走出來,但是涉及到正廳級領導,必須要有實實在在的證據,否則最多就是擦邊球,這個公寸你要掌握好。”他加了一句:“你在沙州的活動,只能讓朱民生和濟道林兩人保持聯系,這兩人都是政治覺悟高的黨員干部,可以信賴。”

放下電話,高祥林心情也很沉重。心道:“侯衛東是全省最年輕的副廳級干部,發展潛力很大,如果犯了錯誤,就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