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曄卿郡主的時候,她一直生活在軍營里,四周都是男子,在戰場上拼命,她并沒有把自己當女子。
但這會蕭子衿握住她的手時,感覺卻有點怪怪的,正要松手,蕭子衿先一步放開了她。
沒走兩步,看著蕭子衿像是要摔倒,葉青只好又扶住他,卻感覺蕭子衿半個人的重量都在她身上了。
“張簡。”
葉青喊了一聲。
張簡忙走過來,扶住蕭子衿的另外一邊,小聲地說了一句,慢慢來,別急。
葉青沒有聽到,看到打開的院門,她的心情變得緊張起來。
走進院子,院里的人已經等在了大廳內,葉青看到那三人并排站在大廳里,仿似回到了顧北王府。
曾經的顧北王府,已經被推倒重建,皇帝登基沒多久就拆了那里,過往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但眼前這個大廳,卻讓葉青感覺到莫名的熟悉。
他們三個都換上了干凈舒適的衣服,整理好了妝發,再不是前幾日初見的模樣。
十幾年過去了,歲月無聲流過,改變了很多東西,也包括他們的音容相貌。
但葉青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這是最疼她的長姐,是永遠都以溫柔示人的長姐,看著她瘦弱蒼白的臉色,還有細紋,葉青情緒開始泛濫。
兩人一走進大廳,眼前的三人就齊齊跪了下來,因為蕭子衿也是第一次來。
“謝諸位救命之恩。”
張簡和三木正準備將人扶起,葉青突然半跪下身子抱著顧曄君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舉動驚呆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顧曄君。
這十幾年在迎君臺,她的神智一直都是清醒的,為了活命,她只能裝瘋賣傻。不過,被關的太久,她的情緒也很不穩定。
當葉青緊緊地抱著她,她能感覺到葉青那股悲傷委屈的情緒,雖然樣子陌生,但情緒很快就被葉青渲染,她也開始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相較于葉青的發泄,顧曄君即使哭,也是隱忍的,這十幾年已成習慣。
蕭棋柯蹲在旁邊,輕輕拍著顧曄君的背,無聲地安慰著妻子,其他人則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不明白葉青這是怎么了!
哭了一刻鐘,葉青才緩緩停下來,只是身體還忍不住抽抽。
有人把手帕放到她手中,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根本沒看是誰。
這是她這輩子,不,兩輩子加起來,哭的最放肆的一次,重生以來,她一直隱忍,這是她第一次這般放縱自己。
因為眼前的人,是疼她寵她的人,是她幼時依靠的人,是每次父王母妃要動手的時候,保護自己的人。
所以,看到她,葉青的心才落到實處,才覺得有依靠,從心底里那股委屈就忍都忍不住。
為自己,為父王,為整個顧北王軍。
情緒平復后,葉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看看蕭子衿和張簡,她選擇不解釋。
反正也解釋不清,以現在葉青這個身份,再好的借口都顯得蒼白。
幾人都被扶著坐了下來,顧曄君明顯對葉青親近了很多,拉著她坐在了一起,握著她的手,像個長輩一樣。
按現在顧曄君的年紀算起來,她確實同葉青母親一般大。
“當年究竟發生了什么?”
顧北王府一案內幕,蕭棋柯也不是很清楚。
當時甘南前線告急,顧北王求援,先帝派出霍都大將軍率兵增援,而一慣長勝的顧北軍一連兩次交手都敗下陣來,連失兩城。
這時有大臣秘密上奏,說顧北王勾結大周,要圖謀北境的十二城,來人還奉上了兩人來往的密函。
先帝起初不信,不料霍都也發來密函,稱他帶領的援宮在路上遇到各種阻礙,細查之下竟發現顧北王軍的人。
先帝當場氣得吐血,一病不起,但事情還需查實,當時皇子中,只有四皇子曾領兵,皇帝遂命其秘密前往,查實這件事。
但這些事情,先帝當時并沒有對外公開,蕭棋柯和顧北王府的人都不知道。
后來,傳回來的消息是,霍都帶援軍趕到,擊退了大周的鐵騎,收復了兩城,卻還有三城未收回。
當時他們都以為收復是遲早的事,但顧北王府的人,卻和北境斷了聯系,也沒有收到捷報和平安信。
“當時,岳母請我和曄君過府,想打聽一下消息,可我們才進王府沒多久,御林軍就把王府圍了起來,礙于我的身份,他們沒有動我和曄君,但是顧北王府所有人都被抓進了地牢。”
“我立即進宮,想問清楚是怎么回事,卻被御醫攔在殿外,說父皇昏迷情況危急,已擬下詔書,命皇后輔佐四皇子監國,當時葉首輔辨認過,確實是先帝手書。”
后來,四皇子從北境把證據帶了回來,先帝下旨,顧北王府勾結外邦,滿門抄斬,顧北王軍里數得上名字的人,死的死,抓的抓,顧北王和曄卿郡主因反抗,就地正法。
當時的四皇子就是現在的皇帝。
當時葉首輔和蕭棋柯,以及一眾老臣連名上書,要求重新審理此案,但先帝不允,還因此事牽連了不少老臣,殺了不少人。
事后不到一個月,先帝駕崩,四皇子繼位。
葉首輔辭官,蕭棋柯被關化業廊。
蕭棋柯一直沉迷書畫,無心朝政,也是因為這樣,才能結顧府這一門親,這一場變局擊碎了他前半生所有的認知,當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安到他頭上時,他才知道人心可以險惡至此。
說來慚愧,這些年一直被關在化業廊,他對外界的事情也是一無所知。
大廳陷入一陣沉默,蕭子衿突然道:“當年帶兵抄顧北王府的,是葉司重。”
蕭棋柯道:“我是聽別人叫他葉統領,但人我并不認識。”
“沒關系,后面的事情交給我們,雖然現在一時瞞了過去,但你們身份太特殊,還是要盡快離開。”
蕭棋柯道和顧曄君沒說話,葉青道:“去廣陵吧,那里是詩人文人的天下,風景秀麗,又遠離都城。”
蕭棋柯:“去廣陵定居?”
“對,或者你有其他喜歡想去的地方都可以,只要遠離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