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看著寧氏,拿出那條在暗室里撿到的紅色手絹。
上面繡了兩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翻過來看,竟是難得的雙面繡。
葉青問道:“這是你的吧?你本名叫什么?”
寧氏看了一眼那塊紅手絹,嘴角牽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我的本名,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問起了。
有人叫我紅綺,有人叫我綠蘿,還有牡丹,芍藥等等,名字都是別人給的,叫什么又有什么關系。
名字什么的又有誰在意!
我記得我娘長得很好看,有一雙巧手,她的刺繡沒人能比得上,那塊手絹就是她留給我唯一的東西。”
很小的時候,寧氏的父親就不在了。
她母親因為生的太漂亮,被寨子里的婦人孤立,她們在背后指指點點。
也因為她生得太好看,引得寨子里的男人覬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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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們那里,一女是不能侍二夫的。
她百般躲避忍讓,還是被當地一個惡霸玷污了。
事情敗露之后,她被寨子里的人綁起來,把她扒光示眾。
而那個惡霸,卻一點事情都沒有,只因他家里有八個族兄撐腰。
是她的小姑姑在夜里救了她們,幫她們逃出了寨子。
可是她母親受不了這個打擊,逃出來后便投湖自盡,只留下那一方紅手絹。
那時候她還不到十歲,無助的她甚至都沒有辦法將她母親安葬,就迷失在森林里。
后來她遇到同樣流浪的一家人,她就跟著他們一路乞討。
慢慢熟悉后,那些人發現了她出色的外表,把她騙到了青樓,高價賣了。
而她,在被轉手買賣幾次后,居然又撞見了他們。
他們拿了錢,過上了好日子,還供他們的兒子讀書。
后來他兒子還中了秀才!
那個孩子原是跟她一般大的,他們小時候還曾是很好的玩伴。
說到這里,寧氏臉上閃過恨意。
葉青突然想到了什么,問道:“那人叫什么?”
見葉青如此機敏,寧氏笑了,也不再隱瞞:“他叫董立。”
董立!葉青想了一下,發現的死者里面,沒有這個人。
葉青起身,跑到旁邊審訊室內,林文康和蕭子衿正坐在旁邊。
“給我失蹤者的名單。”
一對,果然。
乘風客棧失蹤者有五名,另外上榜高中那邊有三名,而發現的尸體卻只有七具。
還差一個人,這個人就是董立。
董立的失蹤時間是最長的,恐怕兇多吉少。
林文康問:“要問她人藏在哪嗎?”
葉青搖搖頭,她覺得寧氏未必會記得。
她回到審訓室,問道:“他是你來金陵的原因嗎?那李斌的章子又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個意外,在廣陵的時候,他沒有認出我。”
寧氏咳了幾聲,葉青看著她的樣子,終究是不忍心,將她松綁。
她也不在意自己的狼狽,直接坐在了地上。
葉青給她吃了兩顆固本清原的藥,她才好一些。
寧氏曾是某青樓的頭牌,無數達官貴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那時候要為她贖身的人很多,她看得出那些人并不是真心待她,并沒有同意。
可是后來,她還是從這些人里面挑了一個看著最老實可靠的人。
那個男子替她贖了身,她也把自己多年的積蓄都帶了出來。
原本想著就算日子再難過,也能憑著積蓄過好下半輩子。
說不定,出去就能過上好日子。
可誰承想,這個男的有一個權勢大過自己的妻子。
贖身不到一個月,男子的妻子就發現了。
她拉著那個窩囊廢,帶著一幫人到別院把她綁了,打了一頓,再一次把她賣到了青樓。
這時,她也不過才十九歲。
這一次,她被賣到了百里外的廣陵風滿樓,當地最大的一家青樓。
還被搶了所有的積蓄。
而那個男的,自始至終站在一邊看著,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一句話都沒有說。
后來,那個男的死了,死的離奇。
小地方的醫者也說不清是什么原因,只能當做意外處理。
只有寧氏知道,是因為蠱蟲。
寧氏的蠱術,是她奶奶親傳給她的,連她母親都不會。
這個事情她誰都沒有說,
被賣到廣陵后,地方更大,規矩更多。
和她同一批被賣,因為逃跑被打死的同伴就有兩個,她不敢逃。
最好的結果逃走了,也有可能碰上像那家人一樣的人,再被賣回來。
到了風滿樓,她也不再是最受關注的頭牌。
樓里的姑娘數都數不過來。
這里有很多比她年輕,比她漂亮的姑娘。
而她由于年紀的關系,一下子落到了中層,變成了需要和姐妹搶生意才能活下去。
樓里的規定,達不了標,就要被懲罰。
懲罰就是同時伺候幾個院內的護衛。
那是樓里姑娘最懼怕的,有過一次畢生都不會再想經歷。
她也是在這時,遇到了小蝶。
她父母也是殘疾人,在石礦上做事發生意外過世。
地主欺負她家里只剩下一個啞女,把尸體送回來,扔下兩吊錢就不管了。
而那兩吊錢,在當天晚上就被人偷了。
不會收話,做丫鬟牙婆都不收,被逼無奈之下,只得立在街頭,賣身葬父母。
寧氏當時看到小蝶,就像是當初的自己。
所以她救下她,幫她安葬爹娘,給她取名叫小蝶。
因為母親留下的那塊手絹上有兩只蝴蝶。
小蝶的出現也像是一縷光,讓她在這種渾渾噩噩的日子里,可以有個信念撐下去。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她遇到李斌。
一個才華橫溢,溫柔多金的貴公子,還長了一張俊俏的臉。
這樣的人,大手筆包了她一個月,只服侍他一人。
耳鬢廝磨,溫柔繾綣。
這個男子用實際行動打碎了寧氏所有的防備,讓她那顆猶如枯井般的心迸發生機。
可她不知道,這才是絕路。
因為她付出了真心!
這次的贖身比上次來的更容易,因為她對風滿樓的價值沒有那么高。
價錢合適,老鴇收錢立馬放人。
樓里一向不和的姐妹也來真心祝福她。
離開了風滿樓,住進了一個小院子。
她沒有任何怨言,也沒有失望。
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不可能登堂入室的。
現在這樣,他一天中能有半天的時候陪著自己,就已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