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天總是晴好,天上看不到一絲云彩,陽光照在人身上幾乎感覺不到暖氣,只有風吹起來像刀子在割。
快過年了,街上明顯有了喜慶的氣氛,而馮姝的心情卻日益沉重。
往常過年,她和父母家人在一起熱鬧非凡。
現如今,這個世上就剩下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再過幾日,便是父親的生辰了,父母家人含冤而死,而殺害他們的仇人卻風風光光地活著,這讓她如何心安?
太子暫時不好對付,一則是她目前還沒對付他的能力;二則,就算能成功截殺了他,也會牽連定案侯府,她不能為了報仇而牽連無辜。
不過,揚侍郎就不一樣了,這家伙心狠手辣,想必得罪的人也不少,只要她做干凈點,就能避免暴露。
打定主意,馮姝便開始跟蹤楊侍郎,可一連過去了好幾日,卻一直沒找到下手的機會。
這家伙警惕得很,每次出門都前呼后擁帶著很多護衛,那些護衛個個都是高手,平常人根本無法靠近。
這一日傍晚,馮姝坐在馬路對面的茶樓里,遠遠看到侍郎府里駛出一輛馬車。
那馬車比較寬敞,應該是楊侍郎慣常乘坐的,馮姝立刻放下茶盞站了起來,帶著紫陌和錢三跟了上去。
馬車速度很快,出了朱雀街一路向南,最后竟駛向了京郊的翠屏山。
翠屏山在京郊一帶很有些名氣,除了那里的景色宜人之外,更是因為翠屏山的山腳下有個出名的紫煙湖。
紫煙湖因為濕度較大,湖面常年霧氣繚繞,加上湖邊長滿了紫丁香,遠遠看去,就像飄著一層紫色的輕煙,紫煙湖也因此而得名。
紫煙湖白天沒什么特別的,但每到夜幕降臨,便會有無數的畫舫徜徉在湖面上,那些畫舫上美女如云,絲竹聲不絕于耳,是個才子們流連忘返的溫柔鄉,也是權貴富人們趨之若鷺的銷金庫。
不過,在馮姝的印象中,揚侍郎可是京中有名的好男人,這么多年來,除了正妻劉氏,連個妾室都沒有,想不到他竟然也愛來這種地方。
此刻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夕陽的余暉灑在湖面上,與湖畔的紫丁香交相輝映,仿佛潑灑了一湖的顏料,紫的如紗、紅的像火,美不勝收。
在這樣的美景中,一艘艘畫舫就像憑空冒出來的一樣,來來往往地徜徉于湖面,打扮得花枝展展的花娘們站在船頭笑得滿面春風。
蕭玉墨正坐在太師椅上喝茶,無影忽然滿頭大汗跑了進來。
“有情況了?”男子一驚。
小侍衛氣喘吁吁道:“主子,馮大姑娘去了紫煙湖。”
“紫煙湖?”蕭玉墨忽然就被一口茶嗆住了。
馮大姑娘自從被退婚后,好像越來越放飛自我了。
紫煙湖是個什么地方,魚龍混雜,要是丟了小命,那她答應自己的事怎么辦?
男子放下茶盞站起來,大步走了出去。
楊侍郎換了一身便裝從馬車上下來,帶著兩名隨從輕車熟路地走向停在湖邊的一艘畫舫。
馮姝遙遙望著畫舫的名字,面色微變。
那艘畫舫叫冷香閣,據說今晚被人包下了,她無法以一個恩客的身份混進去。
“錢三,去租條小船吧。”馮姝吩咐了一聲。
錢三立刻離開,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租來一條裝滿柴禾的小船。
錢三劃得不算穩當,一看就是個新手。
紫陌看到小船晃悠悠的,有些不放心:“錢三,你會劃船嗎?別弄翻了,我倒是沒事,要是把姑娘掉河里就壞事了。”
錢三緊張得手心冒汗,卻強撐道:“放心,不會的。”
幸好錢三劃了一會兒漸漸掌握了訣竅,劃得越來越穩當了。
馮姝抬手一指:“跟上前面那艘畫舫。”
錢三立刻撐著竹篙,慢慢朝冷香閣靠了過去。
紫煙湖中有許多畫舫,也有許多他們這樣的小船,小船是小攤販用來向畫舫上兜售各種日用品的,所以,他們這條小船跟著畫舫并不顯得突兀。
錢三奮力劃船,一身男裝的馮姝坐在船頭,目不轉睛地看著前方的畫舫。
這艘畫舫表面上看與旁邊的畫舫別無二致,不同的是,別的畫舫里不時傳出歡笑聲,而這艘畫舫卻一直安安靜靜的。
畫舫上燈火通明,除了幾名守衛,上面并沒有其他人。
錢三慢慢靠近畫舫的尾部,伸出長長的竹篙,用力敲了敲水面。
站在船尾的一名守衛聽到水聲,彎腰剛要看個究竟,黑暗中忽然竄出一根繩子,一下子套住了他的脖子。
守衛連聲音都沒能發出,就一頭栽了下去。
小船的船艙里鋪著厚厚的一層稻草,守衛不偏不倚,正好掉在松軟的稻草上,連響聲都沒發出。
錢三不等守衛站起來,揮動竹篙在他的后腦勺上用力一敲,守衛一下子昏了過去。
紫陌立刻撲過去,利落地趴下他的衣服,順手遞給馮姝:“姑娘,您快換上吧。”
錢三看著配合自然的主仆二人,嘴角微抽。
紫陌跟著馮大姑娘做這些事,似乎越來越得心應手了。
馮姝速度飛快地換上守衛的衣服,交代錢三道:“如果一個時辰后我還沒有回來,你就趕緊劃船離開,不要被他們發現。”
“姑娘,那我呢?”紫陌急忙問。
“你和錢三留在船上,做好接應我的準備。”
紫陌哪里放心:“姑娘,您一個人去畫舫太危險了,讓婢子陪您一道去吧,有什么情況也好有個照應……”
馮姝擺擺手:“人多了反而容易暴露,我不會有事的。”
說完便攀著船頭的一根麻繩,利落地攀上了畫舫。
畫舫上靜悄悄的,馮姝避過近處的幾名守衛,悄悄摸向船頭。
兩層高的畫舫,第一層打通了做成大廳,專供客人喝酒玩樂,第二層分隔成很多小小的雅間,方便客人歇息。
此時大廳中有幾位客人正在喝酒,旁邊有幾名舞姬在跳舞,馮姝看了看,沒發現楊侍郎的身影,轉身就上了二樓。
途中遇到幾個花娘,看她穿著一身守衛的衣服,也沒在意二樓有很多隔間,開始的幾間都是空的,只有中間的一間屋子里傳出說話聲。
馮姝躲在暗處觀察,發現那間屋子的門口站著好幾名守衛。
不要說,揚侍郎一定就在那里面了。
那幾名護衛虎視眈眈地站在門口,想他們的眼皮底下溜進去恐怕不可能,馮姝只好悄悄溜進隔壁的一間空屋子。
這幾間房間緊挨著,后窗也是相連的,她伸手推開后窗,縱身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