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世子本就是個紈绔,從前也經常出入一些風月場所。
不過,之前那些風月場所的女子大都以色侍人,除了年輕漂亮,其他一無長處。
即便會彈個琵琶唱個小曲兒,也都是嘩眾取寵,根本登不了大雅之堂。
可剛剛那位姑娘不單小曲兒唱得好,一手琵琶更是彈得出神入化,甚至比那些專業的樂師彈得還要動聽。
楊世子略一遲疑,便拉著薛二公子擠到顧掌柜面前,掏出一張面額最大的銀票道:“媽媽,能讓剛才那位姑娘給我們單獨唱上一曲嗎?”
顧掌柜睨了楊世子一眼,笑瞇瞇道:“真是抱歉,小嬋姑娘剛才已經被別的公子包下了,二位公子不如點個別的姑娘怎樣?”
姑娘關照過,小嬋姑娘每天只要出來亮相一次,就趕緊退下。
姑娘真是聰明,這樣吊著大家的胃口,小嬋姑娘的名氣才會經久不衰。
楊世子急了,趕緊又取出一張銀票:“我們兩個是慕名而來,希望媽媽能行個方便,不要讓我們失望而歸。”
顧掌柜正要拒絕,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道咳嗽聲,當即就變了態度:“二位公子請隨奴家來。”
楊世子和薛二公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這才跟著顧掌柜去了二樓的雅間。
雅間內有兩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頭開了門,把兩位公子迎了進去,并奉上香茗。
不多時,門輕輕拉開,一個懷抱著琵琶的少女由兩個丫鬟攙扶著走了進來,正是剛剛離開的小嬋姑娘。
此刻的小嬋面上沒有戴面紗,披著一身大紅的斗篷,長得桃腮瓊鼻,竟比那畫上的美人還沒好看幾分。
薛二公子不由得看直了眼。
之前他雖然來過幾次,每次這姑娘的臉上都蒙著輕紗,從來沒看到她的真容。
倒不是他舍不得花銀子,而是這位花魁每次都被別的人搶著包了,他一直沒能有機會。
再想想剛剛揚世子拋出來的那張銀票,他不由得起了疑。
不會是他以前出的銀子太少了吧?
不對啊,他有一次花了五百兩銀子呢,好像也沒見到?
對面的揚世子見到女子,不由得一怔。
他敢說,這小姑娘是他第一次見到,可為什么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
再看少女身上披著的大紅斗篷,楊世子忽然明白過來。
以前他曾在父親的書房里見過一副仕女圖,那畫軸上有個抱著琵琶的少女,就是穿的這種紅色斗篷。
“小嬋見過兩位公子。”少女屈了屈膝,對著二人盈盈施禮。
揚世子正要回禮,忽然瞥見樓下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揚世子不由得眼前一亮。
他認出那是蕭玉墨。
傳聞果然是真的,蕭玉墨竟然也會來畫舫。
見丫鬟要關門,揚世子擺擺手道:“這屋子有些悶,門就不要關上了。”
聽說蕭玉墨來這里是為了一名玉面郎君,他想看看那位玉面郎君到底長什么樣。
小丫頭覺得這位公子好奇怪,卻也沒有多想,便隨手把門打開了。
薛二公子瞥了一眼揚世子。
他還從沒聽說過在雅間里欣賞歌舞要求開著門的客官。
不過,既然揚世子喜歡,那就隨他吧。
“二位公子想聽什么曲子?”小嬋禮貌道。
揚世子冷眼看著眼前的少女。
少女長得眉清目秀,貌美如花,可不知道為何,他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不管了,既然來了,就先聽一支曲子吧。
揚世子想到這里,看向對面的薛二公子:“薛公子,還是你先來吧,想聽什么曲子?”
薛二公子想了想,道:“那就來只一曲《小桃紅》吧,揚世子你覺得如何?”
揚世子點點頭。
那首《小桃紅》的確好聽,再聽一次也不為過。
小嬋抬手撥了幾下琴弦,婉轉的琵琶聲便在雅間里響起。
馮姝走到后面的廚房里,沖著紫陌道:“我這兒有一首曲子,你一會兒把她送給小嬋,讓她彈給蕭玉墨聽。”
紫陌接過來看了看,好奇到:“《碧玉簪》,姑娘怎么這么聰明?竟然還會寫曲子?”
阿桃正在切菜,聽到這話,拿刀的手一抖,差點切到手指。
馮姝搖搖頭:“這不是我寫的曲子,是別人寫的,我只是記得這詞而已。”
阿桃心頭掀起驚濤駭浪。
她身世凄慘,很小的時候就被賣到了青樓,從小吃盡了苦頭,每天必須學習歌舞練習曲子,稍有不慎便會遭到一頓毒打。
直到后來,因為她漸漸長得出眾,加上彈得一手好琵琶,青樓的老鴇看中了她這棵搖錢樹,對她的態度才轉變了。
她雖然不愿,卻逃脫不了那種命運,直到后來遇到了年輕時候的楊簡,她以為遇到了知音。
這首曲子就是當初揚簡給她寫的,再由她用那如泣如訴的琵琶彈奏出來,更是愁腸百結、悠揚動聽。
馮大姑娘竟然知道《碧玉簪》這首曲子?
當初她被迫投江自盡,是西平侯夫人救了她,并把她帶回了西平侯府。
開始她只是個干雜活兒的,后來夫人見她會彈奏樂器,便讓她做了泰寧公主的師父,傳授她彈琵琶的技藝。
她閑暇無事,偶爾彈唱過這首曲子,想不到公主天資聰穎,竟然就學會了。
這個世上,知道這首曲子的只有三個人,她和泰寧公主,還有那個狼心狗肺的楊侍郎。
泰寧公主已經死了,現在就剩下她和楊侍郎知道這首曲子,可為何眼前這位少女也會知道?
“姑娘,這首曲子是誰寫的?”阿桃望著馮姝,臉色一片慘白。
也許是她想多了,馮大姑娘寫的曲子只是恰巧和她的那首曲子同名而已。
馮姝深深看了阿桃一眼,牽了牽嘴角:“是一個故人寫的。”
阿桃聽到這話,沒有吭聲。
馮姝把寫著歌詞的紙遞到阿桃面前:“你看看,這歌詞是不是寫得很美?”
阿桃哆嗦著手接過那張紙,飛快地看了一遍,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沒錯,這歌詞從頭至尾沒一個字對不上,正是那個負心郎給她寫的那首《碧玉簪》。
“馮大姑娘這曲子是從何處學來的?”阿桃凝視著少女的臉,聲音干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