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軒聽到這話,倒是沒有什么過激反應。
跟在蕭玉墨身后的那些將士卻險些控制不住臉上的表情。
他們是來打仗的,不是來喝茶的。
蕭大人這是什么戰略?上陣打仗不舞槍弄棍,竟然說要喝茶?
賈軒微微一笑:“那喝完了茶還打仗嗎?”
蕭玉墨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淡淡道:“先喝完再說。”
賈軒點點頭:“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茶館還不錯,蕭大人請隨我來。”
蕭玉墨立刻驅馬跟上,朝著營地另一側的大街走去。
兩個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遠處,留在原地的幾十名將士面面相覷。
主子什么都沒說就走了,他們留下來到底打還是不打?
賈相如對著那幾十名將士拱了拱手道:“我先帶弟兄們回去吃飯了,你們請自便。”
話音剛落,一群人就走光了,只留下一地煙塵。
眾將士一臉錯愕。
敵方的人回去吃飯,那他們吃什么?
再說了,也確實到了飯點了。
無影想了想,轉身對著眾人道:“各位,主子一定是去勸說鎮國公投降了,咱們就先等一會兒吧。”
眾親衛抽了抽嘴角。
他們剛才可沒看出主子是去說服人家投降的。
賈軒走到一處茶樓前,翻身下馬:“蕭大人,這座茶樓環境不錯,咱們就到這里喝茶吧。”
蕭玉墨點點頭:“客隨主便。”
二人進了茶樓,來到二樓的一間雅間,賈軒屏退小二,親自為蕭玉墨倒了一杯茶:“蕭大人,現在可以說一下今天來找我的目的了嗎?”
蕭玉墨接過茶盞喝了一口,直截了當道:“賈大人,最近聽到一則傳聞,據說當年是你把晉王世子救出來的,這件事是真的嗎?”
賈軒看了一眼男子黑漆漆的眼眸,點點頭:“當然是真的。”
“賈大人能否把當年的詳細情況再說一遍?”
賈軒微微有些意外:“蕭大人為何想聽這個?”
蕭玉墨笑了笑:“憋人很佩服大人,在那樣的情形下,大人能夠舍生取義,救下晉王世子,若是換做其他人,不一定敢這么做的。”
賈軒深深看了男子一眼。
在他的印象中,蕭玉墨可不是這么唉八卦的人,可為何他對這件事感興趣?莫非他知道些什么?
這般想著,賈軒也沒看隱瞞,把當年的事說了一遍:“事件就是這樣的,當年做出這個選擇,我也是痛苦萬分,可晉王那樣求我,我實在別無他法,晉王不但和我是發小,對我還有救命之恩,只是有些對不住我那個剛出生的孩子……”
“賈大人的意思是說,你用自己的兒子,換下了晉王世子,那你的兒子后來被殺死了嗎?‘
賈軒搖搖頭:“沒有,晉王不忍心我的幼子被殺,讓他家中的一名婢女帶著那孩子偷偷逃了出去。”
“那賈大人找到您的孩子了嗎?”
賈軒的臉色變得沉重:“沒有,后來晉王和我都曾經發動很多人找過那名婢女,可找了很多年,都沒有找到,世道艱難,那名婢女那會兒年紀還小,也許早就遭遇不測了……“
蕭玉墨握緊了手中的茶盞,一字字道:“那名婢女長什么樣?是不是這里有一只痦子?”
男子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右側眉毛。
賈軒一怔,遲疑道:“蕭大人……莫非知道些什么?“
蕭玉墨放下茶杯,從領口里掏出一只玉佩,遞到賈軒面前:“賈大人認識這個嗎?”
賈軒掃了一眼男子掌心的玉佩,頓時如遭雷擊。
半晌之后,男人才顫抖著伸出手,接過蕭玉墨手中的玉佩。
玉佩看起來并不名貴,而且看著有些年頭了,邊緣磨得光光的,頂端還有個豁口。
“賈大人可認識此物?”蕭玉墨不動聲色道。
賈軒抬起頭來,強擠出一抹笑容:“蕭大人能否告訴我,你這玉佩從哪兒得來的?”
蕭玉墨抿了抿唇:“這物件從我有記憶開始,就一直掛在我的脖子上……“
賈軒直勾勾地盯著眼前的年輕人,想說什么,可喉嚨里像輩什么堵住了一樣,就是說不出來。
“我小時候在距離京城很遠的一個山村里長大,我不知道父母是誰,養大我的是我的奶娘,奶娘說她原先是我家的婢女,因為我父母被仇家追殺,她才帶著我逃出來,在那個小山村里落腳,并跟當地的一名男子成了婚……”
賈軒滿目震驚,伸出一只手緩緩捂住了心口,好一會兒才顫聲道:“你的奶娘現在人在何處?”
“大概在我七八歲的時候,一天半夜里,忽然來了一群人,殺死了我奶娘其余幾個孩子,并放火燒了屋子,我因為半夜去茅廁,才躲過了一劫……”
賈軒屏住呼吸,等著蕭玉墨繼續說下去。
蕭玉墨緩緩道:“奶娘全家都被燒死了,我也沒有了住處,被凍得昏死在了雪地上,是國師偶然路過,把我帶了回來,從那以后,我就一直跟著國師生活……”
蕭玉墨把茶盞放下,與賈軒對視,輕聲道:“長大后,我隱隱覺得奶娘家遭遇不測,很有可能與我的身世有關,便開始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可卻一無所獲,直到幾天前,聽到晉王世子當初被你救出去的傳聞,隱隱覺得自己很有可能和這件事有關,所以才……”
賈軒直勾勾地看著眼前的男子,眼眶忽然變得酸澀。
他站起身來,哆嗦著手伸向對面年輕的男子:“你……當真是我的兒子?”
蕭玉墨垂眸看著面前的那只滿是老繭的手,老老實實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是不是。”
賈軒忽然想到什么,他踉蹌站起來,繞到男子身后,輕輕掀開他的頭發。
蕭玉墨坐著沒動,啞聲問:“賈大人想看什么?”
身后一片靜默,半晌之后才傳來一道哽咽:“你生下來后,我只看了你一眼,但我清楚地記得,你的后腦勺上有一塊月牙形的胎記……”
蕭玉墨沒動,任憑賈軒撥開頭發,而后便聽到一聲低泣:“胎記還在,你果真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