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閨學
第三十二章閨學
秋高氣爽的日子,姐妹四個都起了大早,各自用過早膳,按照老太太前一晚的囑咐做了一般打扮,紛紛來浣石山房請安,順帶給老太太驗收查看。八一中文網
老太太坐在羅漢床上含笑喝了口茶,打量著下面站著的四個孫女。
秀莞身材高挑,眉目清秀,鵝蛋小臉白凈細嫩,烏黑的青絲梳成單螺髻,間簪著碧玉簪,上著玉色杭綢交領長身褙子,領口和袖口繡著點點折枝紅梅,下著白綾條線裙子,腕間帶著一對碧玉鐲子。
通身清麗淡雅,就那兩處碧玉太過惹眼,顯得有些俗艷。
老太太看著微微皺眉,叫申媽媽將她年輕時戴的青玉簪子找出來,再找出個珍珠手串給秀莞換上。
秀莞看申媽媽手中的匣子里,深色絨墊上,青碧色的玉片雕成花瓣的形狀,鑲在純銀的托兒里,嬌俏可愛,精致非常。而那珍珠手串,是由米粒大小的珍珠連成串,再穿編而成,接口處還鑲著小小一片貓眼石。
她眼珠子轉了轉,心中大喜,給老太太福身謝過,下去由申媽媽服侍著換妝。
秀芊看見就輕輕拽了秀蓀的衣袖,悄聲道,“七姐姐,四姐姐不是有青玉簪嗎?昨天我還見她戴來著。”
除了青玉簪,秀莞還有幾件適合這套衣服的飾,秀蓀也記得,如今她偏偏戴著這一套。
秀蓀撇了撇嘴,對秀芊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秀芷從頭到尾連眼珠子都沒動一下,只盯著鞋尖前三寸的地方。
老太太又向秀芷看去,她烏羽一般的黑在頭頂梳成個垂吊髻,以桃花玉片裝飾的瓔珞纏在間,大把的頭如瀑布般垂在身后,用淺粉色絲帶束了。一襲芙蓉色杭綢交領長身褙子,上面以銀線繡著點點玉簪花,下著白綾挑線裙子,腕間一對白玉鐲子安靜地掛著。
她五官并不出眾,通身恬淡的氣質,叫人看上去如沐春風。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再轉眼去看秀蓀。
今天在秀蓀的強烈反對下,阮氏終于妥協,不讓她再穿那艷紅艷紅的衣裳了。她今天上著芽黃色杭綢交領長身褙子,只有領口繡著兩朵雛菊,下身也著白綾挑線裙子,稀疏的頭勉強梳成兩個苞苞頭,間和腕間都點綴著紅珊瑚的飾。老太太又點了點頭。
再看秀芊,上身是縹碧色杭綢交領長身褙子,遍地纏枝洋蓮,下身也是一樣的白綾條線裙子,腕間是小小的金鐲,只不過,厚實的頭梳成兩個胖胖的苞苞頭,間卻簪著碗口大的赤金大花,本來就白嫩的小臉鋪滿了雪白香粉。
老太太實際上早就注意到了秀芊裝扮不妥,饒是這樣還是狠狠皺了皺眉,她不由得再次考慮秀蓀曾提出的將秀芊帶到自己屋里教養的建議,莫姨娘的品味實在是太差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叫身邊的丫鬟彩雀帶秀芊下去洗臉,順便將那赤金大花拿下來,換成小小的赤金梅花小釘。等四個女孩再次齊整站在老太太面前,終于看上去順眼了,江浦老宅大老爺七七剛過也沒多久,不宜穿戴太過鮮艷,且他們老四房的八老爺還是個秀才,打扮太華麗把其他幾家的女孩比下去多少顯得太輕狂。
四個穿得都一樣了反而顯得與其他女孩劃清界限,未免不美,于是就讓女孩們穿相似款式的衣裙,只顏色飾稍許區別,又有淡雅,又顯活潑,真真恰到好處。
老太太又喝了口茶,再次重申了要與姐妹和睦相處,要知書達理,接著讓她們去給母親請安。最近老太太為了讓阮氏好好休息,又免了阮氏請安。
四姐妹魚貫出了浣石山房,一路進了蔥介軒,阮氏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打量了下幾姐妹的裝扮,點了點頭,囑咐她們要謹言慎行,莫要丟了老四房的臉,接著就打她們出去了。
四姐妹在垂花門蹬車,老太太派了任媽媽跟著,主管四姐妹在江浦老宅的飲食起居。秀蓀、小喜鵲、秀芊和秀芊的奶娘坐一輛車,秀莞和秀芷帶著各自的貼身丫鬟坐一輛車,后面還跟著兩車隨身的箱籠和跟著伺候的仆婦,阮家舅舅請來的護衛也跟在車子近旁。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佛手湖別院出來,進了江浦縣城,又直接自江浦老宅側門進入。
馬車在垂花門前停下,來接她們的是四太太于氏,四姐妹依次下車上前給四太太福身行禮。
四太太態度熱情地問候四姐妹,打身邊的丫鬟婆子去安排四姐妹的起居。
四姐妹跟著四太太一路進了老四房的院子,各自安頓下來,便去給大老太太,二老太太,三老太太,五老太太,七老太太等長輩請安。
大老太太并沒讓四姐妹進屋,只是說自己病了,怕過了病氣給孩子們,大太太也沒出來接見,只有三小姐秀蔓帶著五小姐秀菲出來露了個面,囑咐秀蓀等人有什么需要就和她說之類的。
長房現在也不管事,和她說有什么用啊,秀蓀腹誹,長房婆媳喜歡把什么都攥在手里的毛病看來也傳染給了這位三小姐。
五小姐一直怯生生跟在長姐后面,從頭到尾連個頭也沒抬。
從長房出來,四太太就道,“你大祖母和大伯娘心里苦,”讓秀蓀她們理解一下,表情卻是嘲諷的。
秀蓀怎么聽都覺得四太太這話說得挺幸災樂禍的。
四太太當然不爽,她一聽說家里要籌辦閨學,心想自家閨女還有一段時間才出嫁,說不定還能上幾天學,幾位師傅都是天下聞名的賢德婦人,自家閨女以后到了婆家也有話說。
她巴巴地將這事攬過來,起早貪黑安排這個商量那個的,幾位師傅也到了浦口,誰知那多事的烏家大太太竟然在城外死于非命,怎一個晦氣了得。
如此,開學的日期也拖了一個來月,自家閨女上學的事徹底沒戲了,她如今正瞧著長房不順眼,話里話外都在看長房的笑話。
秀蓀四姐妹,四分之三都心下了然,并不點破。
接下來拜見的幾位祖母就熱情多了,幾人的荷包都裝滿了糖果點心。
從七老太太屋里出來,秀莞就道,“四伯母,不知二姐姐可好?”
四太太見是秀莞提出,微微蹙眉,還是笑著道,“她呀,下個月就要出嫁了,我就讓她在屋里呆著,做做針線活。”
秀蓀也道,“咱們一塊兒去看看二姐姐吧。”
四太太看著身邊一排女孩子,笑道,“她正吵著無聊呢,你們去了她肯定高興。”
接著,四姐妹跟著四太太進了江浦老宅的繡樓。
在江浦老宅,女孩們十歲之后都要移到繡樓去住,繡樓實際上是個大院子,仍然是江浦老宅常見的松木高柱,二層轉圈都是美人靠,秀蓀他們一進院子就看見二小姐秀芮握著納砂團扇側身倚在美人靠里看院子角的海棠樹。
“秀芮,不是讓你沒事兒在屋里呆著嗎?”四太太一進院子就道。
秀芮聽見四太太的聲音正要起身,轉眼卻見秀蓀四姐妹跟在四太太身后進來了,她頓時高興起來,“我盼星星盼月亮,可把幾位妹妹盼來了。”
說著就要下來迎接,秀蓀幾個卻道讓她等著,幾人跟著四太太快步上了樓。
秀蓀前世在文淵閣看過一本徽派建筑營造的書,她便一邊上樓一邊在心里默念,“金銀銅鐵錫,金銀銅鐵錫……”
鞋子踏在最后一級臺階的時候,正好落在“金”上,她暗暗點頭,這是個好兆頭的繡樓呢。
再看二樓隔扇上透雕著漁樵耕讀的圖案,竟是雙層的透雕。
如今大小姐秀薔早已出嫁,八小姐秀蕓才年方六歲,三小姐和五小姐回自己家里給祖母和母親侍疾,這偌大的華麗院落里,就只剩即將出嫁的秀芮和她們那位老二房十三歲的姑姑褚佩兩人居住。
二姐姐秀芮又拉著秀蓀幾個去找了褚佩出來,她們姐妹姑侄六人在二小姐那收拾得有些空曠的房間里坐下,人人捧著熱茶聊了半天。
褚佩很喜歡秀莞,拉著她繼續談音律去了,秀蓀秀芮又繼續聊起食譜,秀芷則默默捧著茶盞,眼睛暗暗打量著秀芮屋里累起的箱籠,眼底淺淺露出艷羨之色,雖說小三房人口多底子薄,二姐姐這些嫁妝對她來說已經很多很多了,也不知自己以后的造化。而嫡母那些嫁妝,她瞥了秀蓀一眼,黯然低下了頭。
老四房的幾個女孩并不在江浦老宅長住,是以去二老太太屋里搭伙用膳,方才在繡樓都快睡著了的秀芊終于活泛起來,和八小姐秀蕓手拉著手說起了悄悄話。
姐妹們用過午膳,給二老太太和三太太告辭,回了老四房院子,廂房還是如上次一般安排,秀蓀住在正房,秀莞住東廂,秀芷和秀芊住西廂。
一大早車馬勞頓,再輪著番地請安拜訪,如今秀蓀只覺得腰酸背痛,和幾位姐妹互相行禮,就拉著小喜鵲回屋午休,以后每個月都要到江浦老宅住十天,真心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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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睡過后,四姐妹由四太太帶著去拜見師傅。
一路上四太太又介紹了一遍五位主要的師傅,有效地補全了秀蓀掌握的信息。
從賢名來看,這五位師傅分別是節婦、節婦、孝婦、孝女、前宮中尚儀。
那教琴的惠師傅年輕時父親早喪,她贍養寡母,教養幼弟至今未嫁,她今年已四十了,應該是不會嫁了,曾有才子聽聞她的琴聲和事跡寫詩贈之,惠師傅孝女的名聲從此遠揚。
那位沈嬤嬤是當過宮中尚儀女官的,應該是秀蓀前世幼年的時候就出宮榮養了,是以秀蓀并不認識,不過算一算年紀,她恐怕已經七十來歲了。
師傅們住的院子緊挨著閨學,秀蓀踏入了那窗明幾凈的院子,不由贊嘆,雖說這錢都是長房花的,還是不能不嘆一聲小二房大手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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