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門榮婿

第九十八章·咽苦果

北方的雨,通常說來就來,說走也就走了,很少有纏綿不停的時候。

可是這一次卻不知道是不是捅了雷公的窩兒了,一場雨竟然足足的下了兩天,一直等到溝渠里的水都逐漸快要漫過長堤,天才總算是放晴了。

陳興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

他出了保定府之后,便快馬加鞭,絲毫不敢停留,死命的打馬趕到了京城。

直到進了德勝門的門,他看著城內熱鬧的景象,才勐地打了個激靈,確定自己真是從賭場那個可怕的地獄里爬出來了。

一天一夜的奔襲,加上淋了一場雨沒有來得及換衣服,他此刻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頭重腳輕的厲害,底下的人看著他的臉色不對,急忙問他要不要先休息休息。

他搖搖頭,二話不說便道:“不歇了,回家!”

原本該是護送主子回老家的,現在主子都死了,自己卻還活著,自然是能有多慘變有多慘,才能讓蕭文俊心里好受一些。

他打馬飛馳。

蕭文俊正在跟蕭正軒說會試的事:“你雖然已經是舉人了,可是今年會試因為恰逢圣上整壽加開的恩科,所以前來應考的舉子比往年多的多,這么多人,只取前三百人,你的文章,火候仍舊不夠。你去一趟西山寺吧。”

蕭正軒在讀書一道上自問還是有些天賦的,但是在父親跟前,自然是不能比的,他心里有數,但是聽見父親這么說,還是有些奇怪:“去西山寺?”

蕭文俊嗯了一聲:“西山寺的文休住持,乃是出了名的大德之人,但是不為人知的是,他老人家同時還是前朝的三元及第,這樣的人物,倘若他肯教導你一二,你會試一定有所斬獲。”

這一點蕭正軒自然是沒地方去知道的,聽見父親提點,一時有些詫然:“自從開設科舉以來,三元及第歷朝歷代都是極為罕見的,這位文休住持......真是個人物。”

蕭文俊不愿在此事上多說,只是叮囑:“你去了之后,好好跟住持學習,其余的事,不要多打聽。”

兩父子正說著話,門房那邊忽然有人來稟報,說是陳興回來了。

蕭文俊的話頭就停下來,不悅的皺了皺眉。

蕭正軒第一反應便是,蕭正楠肯定又在路上惹了什么禍了。

本來回老家這件事,蕭正楠便是不情不愿逼著走的,加上只有一個管家跟著,鎮不住蕭正楠也是可能的。

他先勸父親:“您別生氣,正楠到底還小,等到長大了就好了。”

“真是不成器!”蕭文俊頭痛不已:“你也比他只大三歲,如今卻已經能夠下場會試了,他倒是好,愈發的沒了章法!肯定是又惹了什么禍回來。”

京城最近傳揚這件事傳的沸沸揚揚的,陳司業辭官以后躲在家里閉門不出,聽說大病一場,原本要馬上回鄉去的,都耽擱了。

就這樣,讓蕭正楠回家哪里是懲罰?分明是在保護他,免得陳家惱羞成怒的遷怒。

這蠢貨,卻不知道好歹。

蕭文俊氣的了不得,把大兒子的功課收起來,令人把陳興叫到花廳去,自己帶著大兒子趕過去。

沒見到蕭正楠,蕭正軒心里咯噔了一聲:“正楠自己跑了?”

這也不怪蕭正軒這么問,實在是平時蕭正楠也隨心所欲慣了,是做得出這種事的。

蕭文俊的臉色也差得很:“你們是怎么做事的?!”

他的語氣已經有些差了,陳興嘴唇抖了抖,趴在地上一下子急急地磕了三個頭,額頭都馬上青紫了一片。

見人嚇成這樣,蕭文俊又嘆了口氣,他也知道自家兒子的脾氣,既然是帶著氣走的,又哪里是底下人攔得住的?

他平復了語氣,問:“人呢?”

陳興跪在地上閉上眼睛,心一橫:“老爺,大少爺,二少爺出事了!”

他盡量克制著驚恐,將當天的事情又說了一遍,仍舊還有些后怕的抬了頭起來:“老爺,我真是萬萬沒有想到,一個賭坊竟然能夠囂張橫行到這個份上,當時的場面,并不是小人不豁出性命去救二少爺,而是實在沒有機會。那里的人簡直是不知道如何訓練出來的,連多余的話都不聽人說完,直接便動手殺人......”

蕭文俊的臉色變了。

蕭正軒也有些錯愕,他覺得自己仿佛是在聽天書,這樣荒誕不可能的事,竟然被蕭正楠遇上了?、

“怎么可能?!”他下意識的呵斥:“當地官府是做什么吃的?再說,哪怕是再有背景的賭坊,難不成,竟然敢跟朝廷命官作對?是不是你們做了什么犯了忌諱的事?”

但是話一出口,蕭正軒就知道是不可能的。

就算是犯了人家的忌諱,哪里的人會動輒暴起殺人的?

前天好好出去的兒子,轉頭就死了,蕭文俊覺得像是在做夢。

他瞇了瞇眼睛,撐著桌子問:“死了?”

一條人命,怎么會說沒就沒了?

雖然人生無常,但是有頭有臉的人的性命除了在疾病面前,不然的話,就是比那些普通人要更貴重的。

怎么會就突然死了呢?

陳興已經哭了:“死了,當時小人就在邊上,不管怎么說,那些人根本就不聽,那個管賭場的一個人,跟瘋子似地,二少爺話都沒說幾句,就活生生的被他拿著凳子打死了,凳子腿從二少爺腹部穿過去的......”

當時的場景歷歷在目,陳興想起當時的震驚跟絕望,到如今仍是忍不住的心驚:“老爺,您要替二少爺報仇啊!還有族里的三公子,三公子也是在那個賭坊里,二少爺正是認出了三公子,這才跟賭坊起了沖突......”

之前陳興說起過三公子的事,但是那時候,蕭文俊跟蕭正軒都太過震驚,以至于沒怎么注意。

直到現在,聽見說失蹤了幾年的老三出現在賭坊,還成了人家的‘牲口’,用來跟野獸搏斗從而引人下注,他們都有些反應不過來。

這個賭坊,現在聽來,簡直跟人間地獄也沒有什么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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