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亂中,趙也不知事情是怎么發生的,只記得船翻了,甲板上的人大半滑進了冰冷的河水里,剩下的死死抓住船沿、欄桿或是其他什么可以抓住的東西,哀嚎呼救聲瞬間在河面上響起。可,樂小,說網祝愿所有高考考生考試順利。
趙很倒霉,她被珍珠嫂抱在懷里,而珍珠嫂正是渾噩的時候,船翻的那一剎那,后者根本沒反應過來,第一時間就滑倒了,整個人撞破了欄桿直往河面掉去,幸好她立時警醒,千鈞一發之際用空出來的那只手抓住了船沿,趙才沒有落水。
但她雖然沒有落水,卻也落入了岌岌可危的境地。從她的角度可以看到,船上的人有許多都已經掉進河中,混亂中她甚至看到被人背在背上的父親也掉進水里了,母親在哭喊著,小哥哥也在哭,倒是祖母似乎被人護住了,正緊緊抓著一處欄桿,隨時都可能從甲板上滑下去。河水中,無數的人在尖聲嚎叫,船上掛著的氣死風燈還有幾盞不曾熄滅,在風雨中一搖一晃,伴隨著船聲的吱呀作響,總讓人覺得,這艘船恐怕撐不了多久。
風雨中傳來張氏的嘶喊聲:“想辦法游上岸!這里離岸邊不遠!大家齊心協力,一定能得救的!”
她的話提醒了許多人,那些浸在水中掙扎呼救的人和幾個船工立時醒悟過來,拼命往岸邊游去。無奈趙家隨行的男女仆婦多數是北方人,大部分不諳水性,就算知道岸邊離得不遠,也不知道該如何游過去,只能拼命掙扎著。可這時候船身還在慣性移動著,折斷的桅桿也毫不留情地朝河面上的人們襲來,他們眼睜睜看著巨大的船身倒向自己,一個又一個的同伴被卷進水底,除了尖叫什么事也做不了。
珍珠嫂吊在船沿上,忍不住大哭:“老夫人,老夫人,我快要撐不住了!救救姐兒呀,救救姐兒!”趙也非常害怕,不顧自己的力量微弱,一雙小手緊緊抓住船沿不放。
她會游泳,真的,還游得很不錯,可是以她現在的小身板兒,真能游起來嗎?她不想淹死,真的不想!
可張氏已經顧不上這邊了,因為她如今自身難保,船身傾斜得越來越厲害了,甲板上甚至傳來了木板裂開的聲音,眼看著她就要掉進水里,身邊護著她的仆婦里頭,甚至已經有一個撐不住落入河中,就在珍珠嫂哭叫的時候,米氏也落水了,她懷里的趙瑋自然也沒逃過去。
甲板破裂的聲音越來越大,趙不得不想辦法:“奶娘,抓住一塊木板!”她話音剛落,剩下的桅桿已完全折斷,掉進了水中,一半的船身往水里沉去,另一半卻在反彈力的作用下傾向另一側,甲板怎么經得起這樣的角力?頓時裂開了,整條船也在短時間內分崩離析。趙下意識地抓緊了船沿,可珍珠嫂墜落的力道太大,將她整個帶落河面,她只覺得身上一冰,已掉進了河水里。
她立刻運用起穿越前熟悉的游泳技巧,除了一開始嗆了兩口水,倒是很快適應了,無奈珍珠嫂是個旱鴨子,又緊緊抱著她不放,若她不想被拖進水底,就只能想辦法自救。生死關頭她也顧不上那么多,馬上教起珍珠嫂游泳的技巧:“蹬腿!兩條腿交換蹬!出水吸氣,入水憋氣,空出來的那只手撥水,向后面撥,我們向岸上游!”可惜,珍珠嫂慌亂中能聽進去多少?除了下意識地亂蹬腿,就什么都不會干了,還連累得她又喝了幾口水。
說來也是她運氣好,船身裂開的木板有一塊漂到她們附近了,足有兩扇門板大小,珍珠嫂似乎記起了她剛才說的“抓住一塊木板”的話,用盡全身力氣撲了過去,還真被她撲著了,第一時間就是把趙給送到木板上,自己也爬了上去。
趙總算暫時擺脫了淹死的危機,她此時渾身濕透,連打了幾個噴嚏。可她還沒閑心去想自己會不會生病,就借著船身殘骸上的燈籠光,尋找著祖母、父母和哥哥的身影。
趙焯與米氏早已不見了蹤跡,河面上有無數人在呼救,趙也分不清誰是誰,黑暗中,仿佛看見有人在往她們這邊游來,游得近了,她才發現,原來是秋葉抱著張氏。珍珠嫂慌忙伸手去拉,秋葉將張氏死命推上木板,趙一時忘了自己才多大年紀,也幫著拉了一把,盡管她這點力根本算不了什么。
張氏已經昏死過去,臉色煞白,似乎喝了很多水。趙摸到她脈搏還在跳動,暗暗松了口氣。
可張氏一上來,木板就開始往下沉,眼看著就要完全浸入水中。珍珠嫂有些懵,趙卻馬上明白了,這塊木板太小,根本不足以承受兩個成年女子的重量,她一個小孩子雖只占了個零頭,但在物理學上也是不可忽略的,這可怎么辦?!
她飛快地跟秋葉說:“再找一塊木板!”秋葉扒在板邊喘著氣,一聽就明白了,看看主人如今的情形,她抬頭對珍珠嫂說:“嫂子暫且下來,這板撐不住你和老夫人一起在上面,咱們再尋一塊板吧!”珍珠嫂這才明白了,她完全沒有異議,雖然害怕,但還是閉上眼就跳進了水中,木板瞬間恢復了原狀。
珍珠嫂也學秋葉般扒在板邊,兩腳亂蹬著,雖累些,卻也歪打正著地學會了一點游泳的技巧,暫時沒有淹死的危險了。秋葉見狀就說:“嫂子照看好老夫人和姐兒,我再去尋二老爺二太太和瑋哥兒。”說罷一個猛子又扎進了水里。
趙又打了個噴嚏,看看祖母的模樣,腹部微微隆起,多半是喝了水,她努力站起身,把整個身體都往祖母腹部壓下去,珍珠嫂驚呼:“姐兒你別動!”張氏口中已噴出了水柱,趙又壓了兩三遍,直到張氏嘴邊再也沒有水流出來,人才幽幽醒轉。
張氏睜開眼的時候,眼神還十分茫然:“我這是在哪兒?”
珍珠嫂又哭了:“老夫人!”趙抬頭看向四周,想要回答祖母他們在哪兒,卻愣住了。
從船沉到現在,已有一會兒了,她們早已不在原來的地方,順著水流漂開了一段距離,原本所坐的大船在二三十丈外沉入河中,只留下幾根桅桿還留在水面上,一只燈籠落在上頭,慢慢沉進了水里。
水花聲傳來,秋葉帶著一塊不到一平方大小的木桌面游向她們,桌面上還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趙瑋。趙大喜:“哥哥!”秋葉游過來道:“哥兒喝了許多水,暈過去了。”她臉色慘白,顯然凍得不輕,說話時還喘著粗氣。
珍珠嫂連忙幫著把趙瑋移到大木板上來,她小心翼翼地,看到趙瑋的重量并沒有讓木板下沉,才松了口氣,忙將那塊小的木板拉近了,想要爬上去,可惜那木板同樣不能承受她的重量,她只能扒在上面,充當浮板使用。
趙重新利用自己的小身體,把趙瑋喝進肚的水壓了出來,她還試了試小哥哥的呼吸,好象有些弱,看看周圍,心一橫,給他做起了人工呼吸。
夜里光線昏暗,張氏還有些神智不清,秋葉扒在木板邊上喘粗氣,珍珠嫂忙著折騰那塊小木板,誰也沒留意到她在做什么,等趙瑋呼吸恢復了正常,趙立刻挪開了身體,裝作在叫哥哥的模樣。
秋葉扒在板邊歇了一會,就要回頭繼續找人。趙怕她撐不住:“你不要緊嗎?”她只是笑了笑就游開了。
周圍好象又安靜了下來,漆黑一片,除了她們祖孫主仆四人,趙再沒看見其他人了,只能聽見水流聲,雨已不知幾時停了,風不大,可冷沁沁地吹過濕衣服,能凍到人的骨子里。
不遠處的岸邊出現了一片燈光,趙精神一振:“有人!”珍珠嫂望過去,大喜:“是侯爺他們!那是我們家的船!”張氏猛地驚醒,艱難撐起身體:“別去……”但珍珠嫂已經抓著那塊小木板拼命蹬了過去:“救命啊!救命!”
可回答她的卻是幾支長長的船槳,亂打一氣,將她打得懵了,手中的木板也不知幾時被打掉,整個人消失在河面上。
趙想要叫出聲來,卻被祖母緊緊地捂住了嘴巴,只能遠遠瞪著那幾條船和船上的人,任由身下的木板隨著河水順流漂下,直到再也看不見那一片燈光為止。張氏松開了手,無力地躺倒在板上,趙流淚看著她,很想問一句“為什么”,但又覺得,好象沒必要問了。
她們沒有再遇到別人。
也不知漂流了多久,趙瑋開始發起熱,嘴里說著胡話,額頭滾燙。張氏撕下濕衣裳的一角敷在他額頭上,知道這不是長久之法,再看孫女,一直呆呆地坐著,盯住河岸不放,不知是不是嚇傻了。
還有兒子和媳婦,幾個心腹的丫頭婆子,眼下也不知是死是活。
張氏心頭一片茫然,不知該何去何從。
孫女忽然坐直了身體,驚了她一下:“大姐兒,怎么了?”
趙卻忽然向著岸邊大聲叫起來:“救命!救命啊!”
張氏順著她的目光望向岸邊,這才發現,不遠的河灘上,停留著一溜兒馬車,車檐上掛著的燈籠射出的光芒,是那么的溫暖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