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現實世界,克萊恩立即拿出紙筆,寫了一封簡短的信:
“調查導致格林、威廉、珀利死亡的無名小島,這可以從愛德華茲、班杰明.亞伯拉罕和三位逝者的后裔入手。”
這是給“神秘女王”貝爾納黛的信,所以克萊恩沒寫原因,相信對方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折好信紙,克萊恩隨意翻找出了一截蠟燭,開始了召喚儀式。
簡單完成了前置部分后,他將信紙放到祭壇上,退后兩步,用古赫密斯語低聲誦念道:
“我!
“我以我的名義召喚:
“遨游于上界的無形生物,對人類友善的奇異靈體,獨屬于貝爾納黛.古斯塔夫的信使。”
話音剛落,克萊恩靈感突然有所觸動,本能就靠意識開啟了靈視。
可他什么都沒看見。
然后,他發現擺在祭壇上的那封信不見了。
“神秘女王”的信使很特別啊……下次改用“靈體之線”視覺……克萊恩怔了一秒,于心中感慨了兩句。
傍晚時分,相繼點亮的煤氣路燈照耀中,一輛馬車行駛至貝克蘭德橋區域和東區的交界處,靠邊停了下來。
穿著呢制長裙,披著深色斗篷的佛爾思付完漲到了3蘇勒的車資,走下出租馬車,沿著街道的陰影緩步前行,準備繞一個大圈,擺脫假想的跟蹤者。
之前的塔羅聚會結束后,她迅速就戰勝了自己的懶惰,收拾出門,依次拜訪起過去的老師、同學和同事。
至于理由,根本不需要特意去找,關心遭遇了空襲的朋友和熟人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情。
而之所以不是上周,是因為那個時候,在普通民眾眼里,貝克蘭德的局勢還特別緊張,隨時可能遭遇新一輪襲擊,大家自然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
佛爾思原本還預備了在拜訪時怎么將話題導向醫院怪談的整套說辭,誰知根本就沒有用上,她的老師、同學和前同事們往往閑聊沒幾句,就會主動地聊起這方面的事情,無一例外,給人一種所有醫院內都出現了類似情況的錯覺。
不,佛爾思知道這不是錯覺,于是莫名驚恐,懷疑晚上會因此做噩夢。
這根本不用做太大的改動,只要把患者奇跡般康復的結局改成雖然身體的創傷好了,但精神也徹底失常了,就是一個很好的驚悚故事,而且發生在大家都熟悉的都市和經常會接觸又自帶恐怖氣氛的醫院,代入感簡直完美,我幾乎可以預見,又一本暢銷即將誕生,就是不知道我能不能駕馭得住這個題材……
呃,唯一的問題在于,這個故事缺乏足夠的感情……某個女患者深情地吻了吻那長滿蘑菇和雜草的臉孔?這,這會不會太獵奇了……佛爾思邊走邊想,不知不覺進入了創作狀態。
就在這個時候,她眼前一花,看見煤氣路燈照耀不到的前方陰影里,走出來了一道人影。
那人影穿著黑色風衣,戴著半高禮帽,有一張線條深刻,五官冷峻的面孔,除了鼻梁上沒架金邊眼鏡,與橫行于五海之上的瘋狂冒險家格爾曼.斯帕羅一模一樣。
佛爾思雖然知道“世界”先生不會獵殺自己,是來履行合約的,但還是不由自主精神一緊,就仿佛讀書那會面對了最嚴格的老師。
“呃,晚上好。”她腳步有所放緩,但還是在繼續前行,并開口打了聲招呼。
克萊恩點了點頭,什么都沒說,直接轉身走進了側方的僻靜小巷內,里面的煤氣路燈已然被破壞,無法發出絲毫光亮。
看了看那幽暗的環境,佛爾思同樣未說話,略微埋低腦袋,不快不慢地跟在了格爾曼.斯帕羅身后。
來到巷子深處,克萊恩環顧了一圈,嗓音低沉地說道:
“替我詢問你的老師是否知道班杰明.亞伯拉罕這個人,如果知道,我要他所有的資料和他遺留的一切文字和圖畫。”
“呃……好,好的。”佛爾思正頗有點緊張地等待“世界”先生帶著自己“傳送”去別的地方,沒想到對方竟莫名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差點未能反應過來。
她沒問為什么,迅速點頭答應了下來,仿佛這是自己迫不及待想要做的。
然后,她深吸了口氣,繼續等待格爾曼.斯帕羅靠近過來,抓住自己的肩膀,開始“傳送”。
可過了好幾秒鐘,什么動靜都未發生。
佛爾思愕然抬頭,只見“世界”先生依舊立在前方,望著自己。
她隨即聽到對方低沉開口道:
“現在就寫。”
現在就寫……佛爾思還是沒問為什么,下意識說道:
“我沒帶紙、筆、信封和郵票。”
她話音未落,這四樣事物就被扔了過來。
“……”佛爾思接住那些東西,往外走了幾步,就著照到巷子口的煤氣路燈光芒和堅硬墻壁,飛快書寫起給老師多里安.格雷.亞伯拉罕的信。
克萊恩雙手插入了褲兜,耐心等待著,一點也沒有急躁。
其實,他早就潛伏到了“魔術師”小姐周圍,只是一直沒有現身而已。
按照佛爾思提供的地址,他從對方下午出門開始,就暗中做起了監控,而監控的方式是讓秘偶時不時向“海神”卡維圖瓦祈禱,本體則到灰霧之上,利用祈禱光點觀察“魔術師”附近區域的情況。
在“真實視野”的幫助下,克萊恩目前可以確定查拉圖并未盯上“魔術師”小姐,接觸是安全的。
——知道“魔術師”小姐遇上過查拉圖的秘偶后,克萊恩怎么可能放心大膽地就與對方見面,帶她“旅行”?
如今,他確信查拉圖是被亞伯拉罕家族封印物或“秘之圣者”布提斯吸引過去的,而“魔術師”一個小小的序列6根本沒被注意,也就沒有暴露。
幾分鐘后,佛爾思完成了書寫,用隨身攜帶的一種有黏性的草藥粉末為漿糊,封住了口子,貼好了郵票。
“現在,就投到郵筒里?”佛爾思瞄了眼寫有老師地址和真名的信封表面,略有點遲疑地問道。
她認為這件事情還是得自己去做,不能交給“世界”,要不然很可能給老師帶來危險。
當然,如果格爾曼.斯帕羅堅持,佛爾思覺得自己也沒有辦法,就算把信撕碎吃掉,也還有被催眠被通靈的可能。
克萊恩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投完回這里。”
呼……佛爾思長長地舒了口氣,轉過身體,小跑著奔向街頭,找到了郵筒。
完成這一切,回到那條幽暗的小巷子后,她不等格爾曼.斯帕羅開口,直接就交出了鋼筆和剩余的兩張郵票,語速頗快地說道:
“一張就夠了。”
克萊恩看了眼“魔術師”小姐,接過郵票和鋼筆,語氣平淡地說了一句:
“這表明你老師居住的地方距離貝克蘭德不超過100公里。”
“……”佛爾思的神情一下凝固。
這有什么?我還知道你老師住在普利茲港,而且大概率還未搬走……至于為什么給你三張郵票,當然是故意的……克萊恩在心里嘀咕了兩句,走了幾步,來到“魔術師”小姐身前。
他隨即探出戴著透明手套的左掌,抓住了對面女士的肩膀。
“魔術師”佛爾思不自覺又低下了腦袋。
周圍色塊頓時變得濃郁,層疊累加在了一起,無數難以描述具體形態的身影隨之飛快閃現。
等到眼睛看見的事物和色調都恢復了正常,佛爾思條件反射般抬起腦袋,就要開口說一聲謝謝。
可是,格爾曼.斯帕羅的身影已然不見!
佛爾思略有點茫然地打量起四周,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沒人的角落里,前面是一道門,門外有喧嘩和酒香陣陣涌來。
佛爾思拉了拉斗篷,帶著幾分異鄉人的怯意,走出了那扇門,看見了不少做海盜打扮的男人。
他們腰挎短刀,別著手槍,喝著烈酒,正興致高昂地討論著弗薩克、魯恩兩國的艦隊誰強誰弱,不少衣著艷麗的女子混跡于他們之中,像是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穿著貝克蘭德風格呢制長裙,披著深色斗篷,褐發長而微卷,有著幾分成熟氣質,表情卻怯生生的佛爾思此時就像一只羔羊闖入了狼群,是如此的不協調,如此的顯眼,迅速就吸引來了一道又一道目光。
那些人朝她說的話語,她隱約覺得有點熟悉,似乎是自己學過的某種語言的分支,但短時間內還是沒法聽懂。
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他們是誰……佛爾思茫然之間,已有一位膀大腰圓的男子擠了過來,用頗為生澀的魯恩語道:
“10蘇勒,一個晚上!”
……佛爾思也是混跡過多個非凡者圈子的人,雖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但很清楚自己遭遇了什么,眼眸內光芒奇異凝聚,一道又一道閃過,最終定格于一。
難以言喻的威嚴從她身上散發了出去,讓周圍的人下意識就避開了她的目光。
這是屬于“法官”的“權威”,是“仲裁人”這方面能力的質變。
狂暴海,塞洛斯島。
達尼茲躲在陰影里,認真而專注地監控著那個情報販子巴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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