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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慶佳節登高望遠
103慶佳節登高望遠
金秋九月,天高氣爽。
雖秋風習習,但秋老虎余威仍在,溈山離得又遠,因此鄭家人一大早便早早啟程了。
直至出門時,夏初看著綴在后頭的幾輛青布馬車才知道,原來今兒不只是他們一家子,還約了三五好友一道,她往那與大舅鄭筠寒暄人群里一掃,大多都是不認識的,倒是有個十來歲的少年曾見過一面,正是那宋舉人的兒子,宋承兆。
他們一家三口也坐了一輛馬車,馬車上有車行的標記,應是租賃來的。
大抵這次出行是早先就說好的,大舅舅偏昨晚才提起。
鄭老夫人的臉色就有些不暢。
她借著身子不好,早早的拉著夏初坐上了馬車。
“外祖母不要生氣,登高遠望本就該約上三五好友一道,斟酒煮茶賞花方才有意思,人少了什么趣兒?”夏初情知其中大多應是鄭家生意場上的合伙人,因此勸道:“熱熱鬧鬧的多好?”
“他早些同我商量我也不會不應,為何偏等到事到臨頭了才叫我知道?”鄭老夫人怒道:“好似我是個不通情理的老太太似得!真真是惱人!”
這就是孩子話了,多少也是因為這次出行她本就不大愿意。
“您這陣子身子不好,舅舅也是怕給您添了煩惱。”夏初含笑道:“舅舅是孝順您呢!”
“就說兒子不貼心,果真如此。”鄭老夫人嘆了口氣,道:“你也不必幫你舅舅說項,我自己的兒子,還不知道他是個什么樣兒么?鉆進錢眼里都出不來了!”
什么好友知己,只怕就是合作伙伴吧!明明是一家人踏秋,倒成了他的交際場了!
哪就有這么嚴重?夏初淡淺淺一笑,摟住了鄭老夫人的一條胳臂,笑道:“我看著舅舅就極好,若是大哥能有這般圓滑才好呢!”
說起外孫,鄭老夫人倒是輕松起來:“你嫂子也有五個月了吧?”
“是呢,已有五個多月了,已經顯懷了呢!等到來年正月里,沒準兒您就能抱上大胖曾外孫啦!”夏初也樂得同她扯開話題,只要她不再想那件事就好。
“那感情好!”鄭老夫人喜得眉眼都透著歡悅,仿佛此刻就已經將她那還沒型的曾外孫抱在了懷里了。其實鄭家大舅舅早當了祖父,他們家也已經有了曾孫,實在不稀罕的。不過鄭氏卻是二老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千疼萬疼的,便是她的兒女也受益,更受娘家人喜歡。
鄭老夫人看著眼前淡定的仿佛是個大人一般的夏初,后知后覺的想起來她還是個孩子,跟她說這種孕婦的話題……為什么她竟也不覺得怪異呢?
閨女跟著女婿去了江陰,倒把兩個孩子都留在的京城。夏易是夏老爺子親自看著長大的,雖然端方過頭,有些實心眼,卻不是個愛吃虧的傻子,他那憨厚的表象底下透著一種少年人的狡黠,只是尋常隱藏的好罷了。
而夏初……當初帶了她一道去多好?
別說鄭氏拿照顧不過來當借口,她這個當娘的才不相信呢!初丫頭這樣聽話懂事,半點麻煩都不會惹得,能讓她費什么心?
無非就是當年生產的時候遭了罪,那傻丫頭一輩子順風順水,偏在這上頭吃了苦頭,竟是不待見自己的親生女兒來——她是不是傻?好不容易得來的女兒不想著攏在身邊,竟然還往外推!別以為她不知道,打小初丫頭就跟她不親,若非當娘的疏忽,咋能這樣?
小孩子親爹娘可是天性!
可女兒是自己寵壞的,這苦果也就只能自己下咽。
是以,幾個外孫外孫女里頭,鄭老夫人最喜歡的,就是夏初。
她卻并不知道,作為一個生而知之之人,夏初心性已定,打小就做不出那般親熱親密的母女姿態來,再加上鄭氏對她有些心結,兩人之間的關系,卻是怎么補都補不回來的。
不能說是誰做錯了,只能說,造化弄人而已。
夏初親緣不薄,兩輩子都是祖父母父母俱在,姐妹兄弟滿堂。茍富貴,難兩全,兩世為人,她早已看透世情。
她要的不多,不過是高堂安康,家人百病全消,家中萬事無憂。
自陵縣至溈山,約有幾十里路,坐馬車也要半天,加上車上女眷眾多,行路就慢了些,抵達夏初大舅舅鄭筠買下的溫泉莊子時,正午時間已經過了。
馬車上本就備著茶點,女眷們總有東西墊肚子,但各家未必會準備這些,鄭老夫人便差人各處送了些,不拘有沒有,總不能叫人餓著,那就不是結交,而是結仇了。
倒是那些一路上非要騎馬看風景的男人們吃足了苦頭,餓的前胸貼后背不至于,可接連數個時辰騎馬,又不是帶兵打仗的武將,自是叫苦不迭的,只強忍著不說。一到了莊子上鄭筠就吩咐人準備茶飯,好在莊頭一早就知道了主家準備來過重陽的事兒,早早備下了各樣吃食。
填了肚子,歇了晌午,各自又有了精神,便來到了溈山腳下。
鄭老夫人一路行車已是累極,她身子本就容易倦,因此便歇在了莊子里,打發了夏初去玩。
夏初應了,既是都已經來了,就沒有還窩在屋子里的道理,便和表姐妹們一道,有說有笑的跟著爬山去。
登高本是民間習俗,后又演化為文人雅士的喜好,并冠以能強身祛百病等等諸多好意頭,時下倒也流行。
鄭筠許是考慮過女眷們的體力,因此這座溈山并不是很高,地勢也平緩,只是終究走的是山路,最后叫跟著的轎夫抬了竹轎上去的有好些人。
還不只是女眷而已。
因是節俗,也就不拘什么男女分開了。這不大的山頭上,便是隔開,距離也有限,還不若就這般,只心里磊落了便是。
夏初體力好,眾姐妹中只有她和大表姐鄭柔是自己一步步走上來的。
鄭柔不過是咬牙堅持,看著身邊的小表妹活潑的樣子,沒好意思跟著姐妹們做竹轎,及至登頂,早就氣喘吁吁,臉頰緋紅。
“大姐姐真厲害!”夏初真心贊道。能堅持上來,鄭柔的確很不錯了,要知道,好些個大人都上不來呢!就是男子那邊,都有好幾個坐了竹轎的!
“呼呼……我……呼,表妹……”鄭柔累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話都說不囫圇。
夏初卻神奇的聽懂了她想說什么,因此笑道:“你們同我不能比呢!我練武都有一年啦,身子骨自然比你們強健的多。”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大舅鄭筠知道后又給自家的女孩兒請了騎射師傅,以強身健體。
這便是后話了,暫且不表。
鄭柔一邊在丫鬟的攙扶之下舒著氣,一邊拿欽佩的眼神看著自家的小表妹。
這體力,怎一個好字了得?
“要我說,姐妹們最好尋常也多鍛煉鍛煉身體,瞧我這一年下來,什么小毛病都沒有了,可不比吃藥強多了?”夏初笑了笑,又望著那不遠處的山尖嘆息:“快歇歇吧,一會咱們再賞景,我看山腳下種了好大一片花田,想來定是美不勝收的景色。只可惜咱們去不得高處,倒是有些辜負了那般山景。”
“哈哈,外甥女這話我愛聽。”突兀的傳來一陣粗狂的笑聲,夏初并鄭柔下意識轉過身去,就見是三舅舅鄭齊。
鄭齊乃是庶出,正直壯年,年富力強的時候。他卻是鄭家唯一一個不愛經商愛習武的,平時結交了一干武師,最大的愿望就是開一個鏢局,去走南闖北。
只可惜家人不許。
他人也生的壯實,虎背熊腰的,看著就十分的彪悍。因此哪怕是跟著兄長們行商,瞧著也不像個商人,倒跟打手似得。
他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個做生意不行,便只當自己是個跟班使喚。
說不得,他這一身腱子肉還挺唬人的。
“三舅舅。”夏初連忙行了福禮,鄭柔也是跟著欠身,喚道:“三叔。”
鄭齊擺擺手,道:“都出來了,都是自家人,就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了。”
“禮不可廢。”夏初莞爾一笑,形形色色見得人多了,時間長了之后,她倒更喜歡那些心思簡單的武人。許是自己心事太多,總是百轉千回的緣故,瞧著便有些眼氣。
“得了!”鄭齊滿不在乎的道,眼底閃過一絲促狹:“外甥女想看全景不?”
夏初怔了怔,卻是不明其意,只猶豫了片刻之后,還是點點頭。
“三舅舅帶你去看!”
鄭齊豪爽的一笑,突然上前將夏初舉了起來。
是真的舉了起來,直接就安到了他一邊寬厚的肩上坐著!
夏初駭然而驚,卻只是低低的叫了一聲,下意識一把抓住了他的發髻來穩定身形!
“三叔!”鄭柔也是一聲驚呼!
“快松手,頭發要被你揪掉啦!”鄭齊頭皮被她抓的生疼,連忙道。
夏初聞言連忙松開了手,才發現他抱的穩當的很,一點都沒有搖晃,頓時就安心了不少。
適應了最初的暈眩之后,在高處吹著陣陣山風,竟是別樣的愜意。
她兩輩子都沒有做過這樣出格的事兒,卻莫名覺得心頭爽快的緊,竟是說不出要下來的話。
倒是鄭柔急的直打轉:“三叔,你快放表妹下來,這樣成何體統?”
“大丫頭別急,你看外甥女愜意的緊呢!”鄭齊哪里聽她的?撒開丫子就跑:“我帶她去走走,一會兒保準一根頭發絲都不掉的送回來!”
鄭柔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家三叔把表妹抗在肩頭,腳底生風一般,一溜煙的就跑沒了人影!
她恨恨的跺腳,又不好這個時候去自家爹爹跟前告狀。
只她卻不知,男人們那邊都看在眼里呢!
攏共就這么大點的山頭,隔得又不遠,人高馬大的鄭齊拱著個細瘦的小姑娘在肩頭,又不是眼瘸,哪有看不見的?
不過是知道他有分寸,必不會胡鬧太過,這才由著他去罷了!
鄭筠給身旁的下人使了個眼色,便有兩個小廝快步追了上去。
山間陡然響起了一串銀鈴般的清脆笑聲,那笑聲惹得人忍不住跟著勾起了嘴角!
夏初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有一天也能夠這樣暢快恣意,不用介意他人的眼光,不用在意世俗的約束,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不知不覺的,連她自己都放松了心思,什么都不去想,只去感受這一刻春風拂面的喜悅,感受那從未感受過得激動人心!
“到了。”鄭齊扛著夏初到了山巔,卻揶揄道:“看著干瘦干瘦的,不想你卻挺沉的啊!想來那練武的話倒也不是胡謅的。”
鄭齊本身就好武,哪能看不出夏初的體力遠比一般人強呢?只是她細胳膊細腿的,與他見過的幾個武者家的閨女都不大一樣,這才有些不信。
可是這一扛,那沉手的分量分明就不是她這么個小個子的丫頭該有的,心下倒是信了七八分。
夏初卻沒有功夫搭理她。
她震驚于眼前的風景,山下那一大片廣大的各色花田,因離的遠,早已看不清是什么花兒,卻在眼前鋪成一張彩色的山水畫卷,顏色分明的色塊一片接著一片,倒像是濃墨重彩一般,直直的撞入眼簾!
點綴其間的農莊只有指頭大小,間或還能瞧見一二螞蟻般悄然走動的農人,近前的便是他們這一行人,此刻正有人煮茶、有人品茗、有人下棋、有人玩樂,一幕幕看的清楚又分明。
會當臨絕頂,一覽眾山小!
仿佛這世界,都可以收攏于心中。仿佛這天地,都在指掌之間。
縱然溈山并不如何高絕陡峭,可在這山尖的最高處,又是坐在自家舅舅的肩上,夏初卻是被這景色給狠狠的驚艷了!
抬頭望去,一望萬里的天空中只飄著幾片淡淡的云彩,燦爛的陽光照在身上也不覺得灼熱,
“活了這許多年,我竟是不知,天下還有這樣的風景。”
她喃喃自語,卻引得鄭齊發笑不已:“你才多大,見過多少風景?你沒去過的地方多著呢!這里根本不算什么!”
不……那不一樣。
她曾與皇帝同祭五臺山,她曾獨自前往峨眉拜佛,她也曾南巡,也曾北望。
那時候,她的心是拘束的。
而現在的她,卻是自由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