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176一直天真,是因為被人寵愛
正文176一直天真,是因為被人寵愛
回門當日之后,便留下住對月,之前走時,溫氏就道讓他們小兩口多住些日子,陪陪家中的長輩——她知道夏初與洛子謙的感情極好,夏初出嫁的時候,夏老夫人便尤為不舍。筆×趣×閣。。
只是再不舍,也遲早會有這一天的。
第二日夏初和顧騰去了她大伯家,拜見祖父和大伯父大伯母幾位長輩,夏彥留了顧騰再外院說話,夏初則如往日一般,同洛子謙一道回了慈和堂。
慈和堂還是她離開時的模樣,便是她的房間,也保持著原先的樣子,只是少了些人氣,終究是有些不同了。
相認的時候,不管表面上多么平靜淡泊,可內心的激動與歡喜卻是無法遮掩的。原以為一世朋友一世祖孫便能長久的相伴,可惜兜兜轉轉,終究是要分開。
洛子謙臥在榻上,扭頭看著窗邊正在抄佛經的夏初,仿佛忽然回到了前世還在皇宮里的時候。
那時她還只是貴妃,卻能在皇后宮中隨意行走,想躺就躺想睡就睡,宮人都習慣了皇后與她相處的模式,早已見怪不怪。只是多半時候,她總是如現在這般臥在榻上自顧自的說,而皇后則亦如此時,坐在窗前最明亮的地方,用最端正和虔誠的姿態,默寫著佛經。
她曾問過她,為何要抄寫這無用的東西,而夏初卻笑答,從未經歷過,又怎知無用?
如今,洛子謙會忍不住想,她們今生能夠有這樣的緣分,莫非真是夏初求來得?
“分了家,感覺府里頓時就空了許多。”洛子謙頗有些遺憾的說道,她原本就是個喜動不喜靜得性子,否則也不會把幾個孫女都要來屋里自己養著。當初看著夏雪一點點的從小孩子長成妙齡少女,從嘰嘰喳喳的無知小娃長得那般知書達理,心里頭很是自得。原以為就是過著一世老封君的日子,看著兒孫滿堂平安喜樂的過上一生再閉上眼睛,夏初的到來卻解開了她腦海中關于前世的封印。
已經灰暗成黑白的過往,隨著她的存在而漸漸變得鮮活,也就是那時她才發現,原來前世,對她來說并不是全然的冷色調,她也曾鮮衣怒馬的絢爛過,也曾含笑期待過美好的未來,也曾在最暴躁怨憤的時候得到過一分真正的友誼,得到一個可以生死相許的知己。
她并不曾忘記,只是不想記起。
但是記起之后,卻又發現,并沒有什么大不了的。這一世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生活,也會看著自己的孩子孫兒們成家立業,所有曾經的失去都已補全。
“待到蓉姐兒她們長大,就又會覺得吵鬧了。”夏初并未回頭,手上不停,還能分心回答她:“如今大哥哥已經回京,蓉姐兒也回來了,安姐兒還小,不過小孩子長起來很快的。”
的確是很快啊,當初瞧著還是小小一個的襁褓,如今已經能跑會跳。
洛子謙忍不住點了點頭。
蓉姐兒的性子比起前些年開朗了許多,有父母在身邊,再沒有往日那般畏縮的懼怕,顯得懂事禮貌又有風度。安姐兒身子是早產,身子一直有些瘦弱,小吳氏為這個女兒操碎了心,精心調養了幾年,這才好些了,卻是安靜內向,不愛說話。單表面上看起來,這兩個倒是像極了小時候的夏雪與夏挽秋。
只是……再沒有第二個夏初了。
洛子謙并沒有把兩個太孫女也抱到身邊教養,吳氏也是當祖母的人了,總不能把她含飴弄孫的樂趣都剝奪完了去。如今分了家,吳氏也好似想開了一般,將管家的事兒都交給了大兒媳——她明明一向更喜歡小吳氏的,在這事情上頭卻是半點都不糊涂。
小吳氏的確比安氏跟討她歡心,可論起做宗婦,她卻是怎么都及不上安氏的。
何況,夏軒是名正言順的嫡長子,也比作為次子的夏斌更有前途和天賦,安氏的出身可比小吳氏好上太多,日后嫡長子夫妻總要繼承大半家業的,這一點,吳氏還是拎的清的。
吳氏如今也似洛子謙一般,白天身邊帶著兩個孫女兒,入夜后還是送回她們各自的母親身邊。不過她深知在教養孩子這方面,她是遠遠比不上洛子謙的,便是照貓畫虎,也學的不像,是以常常在洛子謙屋里一呆就是大半天,為的就是跟洛子謙取取經。
只可惜兩個孩子年紀太小,也學不得什么。
“話雖如此,可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有幾年好日子可活?”洛子謙搖搖頭,幾十年過去,她早已看淡了生死,上輩子臨死的時候,她只覺得時光漫長,現在卻想著能多挨上幾年便是幾年……這大抵就是心態不同的緣故。
夏初怔了一怔。
“您會長命百歲的。”她擱下筆,回頭看著洛子謙那張比起年紀顯得年輕的多的臉,輕聲說道:“不是一直都有練功嗎?您身子素來健朗著呢!”
洛子謙笑了笑,道:“倒也有理。”
只是這是她洛家的功法,她心里最是清楚,這功法許是對女子有好處,能駐顏有術,卻無延壽的功效,不過是叫人看起來精神抖擻些,更顯得年輕一些罷了。
但她并不欲讓夏初知道。
在這個世上,若有人最留戀她的,除了自家那個糟老頭子,只怕也只有夏初了。
她定是除了夏老爺子之外,最不希望她離開的人。
可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她初來時,劉氏便是幾近油盡燈枯之相。外表或許看著還好,可內里卻是破敗的不成樣子了。為了懷上夏彥,劉氏吃了不少偏方,興許有些有效,有些卻是對身子損害極大的,否則她也不可能借尸還魂……縱然在夏挽秋所說的‘故事’里,劉氏還是活了許多年的,但或許也只是天命如此。
劉氏這身體,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有時候她也會想,若是她能早幾年來就好了,那時候劉氏還不曾壞了身子,只要她調養得當,夏彥必然是個健康活潑的孩子,她會教他習武,讓他讀書識字,做個文武雙全的俊彥。她也能與夏老爺子一生相守,一生一世一雙人——老爺子不是個好色之人,待劉氏的感情也很深,若是早早有了孩子,也就沒有那尉氏和沈氏什么事兒了。
可這世上,終究沒有如果。
如今她已是老封君,夏彥也很出息,走到這一步并沒有那么輕松,卻并無遺憾了。
夏初聽不到她心里的想法,可從她有些遺憾的語氣中,也察覺出了一絲不妥。
“您這是怎么了?可是大伯母做了什么讓您不高興的事兒?”
“這丫頭,胡說什么呢?你大伯母也是你能置喙的?”洛子謙白了她一眼,輕笑道:“你也太小看你大伯母了,別看她從前糊涂了些,實則是個大智若愚了,若非她當年如此,我又豈會幫她?她不過是要強些,如今想通了,沒準兒比你母親更懂事呢!”
這不是變相說鄭氏不懂事么?
夏初笑了下,并未表達什么意見。
每個人的性格教養都不同,處事的方法自然也大不相同。吳氏和鄭氏從小生長在不同的家庭里,看到的聽到的學到的大相徑庭。吳氏能夠接受夏彥納妾,卻無法理解他寵妾滅妻到那般地步,是以才會崩潰大鬧,甚至一步走錯下了毒手,可她終究還是明理的,最后在洛子謙的警告與寬容之下,選擇了遺忘。
而鄭氏,父母便是相親相愛的過了一生,便是庶出的兄長也疼她若寶,家中雖有姨娘,卻跟沒有又有什么兩樣呢?她渴望著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婚后生活,并且很幸運的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婚姻,是以理所當然的希望自己的兒女也是這般……這并沒有什么錯。
有些人可以一直天真,是因為被人寵愛著。
鄭氏無疑就是那個幸運兒。
兩個兒子在她的影響之下都沒有納妾之心,再則有家規約束著,從小循規蹈矩的孩子,給他們十個豹子膽也不敢觸其逆鱗。
在這一點上,洛子謙和夏老爺子的教導顯然是很成功的。
這世上沒有一個母親會非得逼著自己的兒子納妾,除非他真的很不喜歡自己的妻子,又或者是在沒有子嗣的前提之下。縱然三妻四妾乃是常態,也不過是男人的私心而已,只要截斷了源頭,自然就不會有后來那些彎彎繞繞了。
“你的佛經抄好了?”洛子謙看她一眼,清了清嗓子,問道。
“自然不曾,才抄了沒一會兒,哪里這樣快就好了。”夏初笑了笑:“祖母特意找我來,莫非就是為了讓我抄這一卷佛經么?”
“自然是的。”洛子謙看著極為認真的點點頭:“不然我叫你抄它做什么。”
……這是在仗著祖母的身份欺壓她嘛?
夏初無奈的搖搖頭,眼底卻藏著一絲笑意,坐回了桌前,看了眼之前抄寫的內容,這才繼續默背下去——桌上擺著的經書不過是擺設,她前世不知讀了多少經書,早就熟記于心了,哪里還用得著這些,不過是裝個樣子罷了。
不似那會兒洛子謙罰夏挽秋背經書,那就是真的要她磨性子。
夏挽秋剛‘穿越’到二姐姐的身子的時候,那性子可是浮躁的很,整日里的都有些不可一世一般,若不是洛子謙強壓著,只怕早就被旁人給發現了!
“抄完了你就自己回去吧!我有些倦了,先歇一會。”洛子謙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聲音有些疲憊的道。眼皮子困倦的厲害,總是在打架,便是說著話,這精神還是提不起來。
夏初應了一聲,起身替她拉好了身上的被子,就見沒一會兒,她便睡著了。
這是身體上了年紀的征兆。
上了年紀的人最易驚醒,夏初便直接出了門外,連桌上的東西都沒有收。
洛子謙讓她在屋里抄佛經,不過是想起前世的那些舊事了吧……都說老人最愛懷古,原來果然是這般。
“三小姐?”守著們的蕓香見她出來,連忙叫道。
夏初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道:“祖母睡著了,你小聲一些,跟我出來。”
蕓香點點頭,與原本同她坐在一起的立春吩咐了一聲,叫她管束著些小丫鬟們莫要太吵鬧,便輕手輕腳的跟著夏初走出了門,進了院子里。
“祖母這些日子身子可還好?”
“老夫人素來健朗,只是……”蕓香猶豫了一下,說道:“只是胃口不大好,不愛吃東西,便是飯食也用的極少,不過嘗嘗味道便擱下了筷子。便是有大夫人勸著,也不過吃個一兩口便停了,奴婢們也很是擔心呢!”
“請大夫來看過不曾?”夏初皺眉問道。
“大夫人派人去請,老夫人不肯呢!來了還不讓進門,誰勸都不聽。”蕓香搖搖頭,道:“不過那位大夫素來擅長望問,說是觀老夫人的氣色極好,應是沒什么大的病癥,便開了幾丸消食的丸藥便走了。”
“這樣不行,還是得好好看看。”
雖然洛子謙看起來面色紅潤中氣十足的模樣,可真正身子好的,可不會這樣容易疲倦,說了幾句話就睡著了,她心里實在放心不下。
想了想,索性低頭在蕓香耳邊說道:“你去尋了世子,讓他拿他的牌子讓人去宮里頭請太醫來家里。”
“這樣……老夫人若是不肯……”蕓香有些猶豫,一來是擔心洛子謙的硬脾氣連太醫都不搭理,二來今兒是三小姐回門的第二日,住對月的頭一日,就往家里叫太醫,意頭不好。
“我自有辦法,你快去就是。”夏初沒有這些避諱的,便是避諱,也要看場合不是?
“是,奴婢這就去。”蕓香咬了咬牙,還是應了,連忙起身去前院尋顧騰。
顧騰聽說是要給老夫人看病,自然不會耽擱,讓人快馬回府去取了牌子,直接去宮中請太醫。
而太醫到時,洛子謙還未醒來,夏初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讓人輕手輕腳的進了屋里,悄悄替她把了脈,這才將太醫拉到外間。
“太醫,我祖母的身子如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