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女謀

第四百一十章 惻隱之心

蒙府的事還是在燕城慢慢流傳了,只是燕城這地方不比其他,豪門大族不肖子孫多了去,一些犯了事被家族攆出來,實在走投無路,就反咬親人一口的多了去。給力文學網..

蒙申這個兒子被驅逐了快二十年,多數人不知道蒙也還有那么一個兒子,此事被翻出來,大家也不當回事,孫子都有的人了,還要告老父,本身就不對,自己父親有什么對不住你的?別說你一大家子人丁興旺,就算是被老父打斷雙腿,那也是該受的,子告父就是不對。

所以燕城內,多數人還是偏向蒙也的,就算有少數人懷疑其有內情,人家也不是傻瓜,真有什么事,你早不告,晚不告等十多年后,事情淡卻,才出來告,分明是在外頭過不下去,想要敲老父一筆,人家不肯,便無生有,這樣的不孝子真真該死。

蒙申就一普通老百姓,無官無爵,大家再厭惡也只當他是街頭無賴,罵都懶得罵,談論了兩天,輿論風向就轉向了某王爺之女毒害親夫的方向去了。

倒是周舉人老家龍樓縣,這消息讓周家人比較震驚。

他們是讀人,更重孝道,對于子告父這種行為更難以容忍,紛紛打聽起來,相熟的直接拉過周舉人問,不熟的旁敲側擊詢問周家下人以及親戚。

之前對蒙雁有好印象的,紛紛轉了觀念,覺得這武將之家就是沒有規矩,香門第絕對出不了這樣的事。哪個不孝子女敢露出一點這種矛頭,族里立即開宗族大會,家法處置,兒子多半就是亂棍打死,女兒則沉塘。

面對紛紛擾擾,周舉人有些心亂了。

他根本就不能安心讀,對著蒙雁還得裝出若無其事,因為蒙雁似乎還不知道這件事,也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

只是楊氏就更加不樂意跟權家結親了。又是哭又是求,請周老爺無論如何幫忙。

但周老爺也為難,權家一家還在別院住著,他試探過,權家根本就不會同意退親,說是當初是他們自己先提出來的。姑娘名聲有礙,一定要跟權家結親,現在看到權家沒落,就想要反悔,那有這道理?

再說了結親之前,權家并未遭此大難。不說這厄運是跟周家結親帶來的,就說他孫子那才學相貌。燕城里想要結親的人家多得是,完全可以挑更加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可是權家跟蒙家是姻親,蒙家跟周家又是姻親,大家都是親戚,也不能看著周家姑娘名聲被毀,這才勉強應下親事。現在周家倒是要過河拆橋了。

好,強扭的瓜不甜。權家也不勉強,既然如此,就將當初冒然結親的原因說說,再將退親的原因也說清楚,權家不能白擔罪名。

周老爺讀人,一向重禮儀,一輩子唯一一次逾軌的地方就是跟周舉人的母親何氏私定終身之事,那也是在非常情況下,就算如此,規矩上也是守得住的。

現在要他承認,女兒跟人有肢體接觸,名聲有虧這才嫁給人家,如何使得?這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名聲,傳出去整個周氏家族都要受連累,一段時間長時間內,周家姑娘,無論是未出嫁的還是已出嫁的,只怕都要被人指指點點的。給力文學網

權三老太爺做生意的,討價還價是好手,也知道別人的弱點,無賴奸商他都見得多了,也對付多了,對付周老爺這樣的人更不在話下。

周老爺沒法子。

楊氏也不能硬逼,氣憤難平之下,便找上了蒙雁。

這幾日看到蒙雁一副無事人一般,整日就在家里做針線,下廚給他相公做飯,一副很幸福的樣子,對比自己女兒整日垂頭喪氣,楊氏壓抑多年的委屈跟怒氣就一直上揚,只覺得為何天底下的不幸就集在她一人身上。

既然已經這樣了,為什么還要忍著?再忍下去又有何意義?

于是楊氏就帶著一臉怒氣,進到蒙雁屋里。

蒙雁見楊氏進來,趕緊放下手上的針線活,行禮道:“婆婆。”

一聲婆婆,讓楊氏的理智回歸了一些,整個人也稍微冷靜下來,想到自己的身份,真翻起臉來,她根本討不了半點好處,她是無所謂,就怕連累女兒。

如此這般一向,楊氏便稍微斂了斂心神,緩和下面容。

蒙雁見楊氏進來的時候臉上明顯有怒氣,這些天那些流言她并非一無所知,只是有時候沉默就是最好的應對方法,畢竟目前為止,還沒有人敢當面問她這件事,就當不知道好了,有些事也解釋不清楚。

讓她納悶的是,楊氏的怒氣似乎只是一閃而過,很快就平息了,又作出了一副慈愛的面容,這更讓她提防了。

“雁兒,在做針線呢?”楊氏入座之后,看著蒙雁手里的針線活就問道。

“是,給相公做件薄些的衣,這兩天天氣有些熱。”蒙雁低著頭,有些羞怯的說道。

“哦,那個衣的袖子要做得略短一些,他們寫字的時候,外頭的衣服袖子可以卷起,里邊衣裳袖子短些方便。”楊氏指點起來。

“喔!我倒沒想到,只是看到相公幾件衣袖子似乎有些短,還以為是相公長高了些,衣服不合身呢。”蒙雁有些驚訝的說著,隨即感激道,“多謝婆婆提醒。”

“沒事,新媳婦都是這樣過來的,女人的一生就是為男人而活,男人的事再小也得留意,可惜對女人來說,再大的事男人也留意不到。”楊氏一語雙關,若有所指。

蒙雁只低眉恭順道:“女子就該以夫為天,相夫教子是女人的本分。”

“是啊。”楊氏見蒙雁不接話頭,話題又略略一轉。關切道,“這周氏族人眾多,人多了是非也就多,有些事女人們閑來無事亂說的,沒有惡意,旁人倒還罷了,新媳婦不了解大家性,一些閑言碎語不要在意。”

“大家待我都很好的。”蒙雁還是沒有接話。

楊氏心里的怒氣又有些冒頭了,還在裝。想想干脆道:“別人倒還罷了,就是奎山媳婦,嘴里就沒有把門的,昨兒她還問我……她要說了什么不意的,別放在心上。”

“我不會的,嫂子人很好的。昨天還教了我打一種新絡子。”蒙雁說著,隨手從針線筐里拿出一個絡子給楊氏看。

“那就好。”楊氏幾次挑起話題,蒙雁都沒上鉤,也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在裝傻,想想干脆直接道。“不過話說回來,有些誤會還是早先澄清為好。免得大家傳來傳去的,不好聽,你說是不是?”

這時候蒙雁臉上露出了忐忑之色,急忙問道:“婆婆,是不是媳婦有什么事做得不好,您請直說,媳婦一定改。“

“也沒什么……就是一點流言。”楊氏躊躇了一下。壓低聲音道,“就是不知道誰先傳的。說是你大哥……有些不孝。”

“喔!”蒙雁低頭,有些羞愧的樣子,小聲道,“不瞞婆婆,其實我大哥在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就到外地去過活了,他年長我十多歲,自然是有些原因的,具體是什么,父親沒說,做兒女的也不敢多問,只是這不孝的名聲卻是有些嚴重了,我父親正當壯年,大哥在外頭討生活,也不容易,可能是跟家里聯系少了些,才傳出的這等名聲吧,我們家以前是武將,父親覺得男兒應該志在四方,不單我大哥,就我兩個弟弟,早早的也給打發到軍營里歷練,過幾年成家之后看看情況,也許就此分家出去也不一定的。”

“原來是這樣,那可能是大家誤會了,既然如此,你就跟大家好好解釋一下。”楊氏一臉和藹。

“是,媳婦知道了,多謝婆婆提醒。”蒙雁真誠的說著。

楊氏點點頭,又指點了一些針線上的事,這才走。

蒙雁在她走了之后,臉色略略有些沉了下來。

流言蜚語她并非沒有聽到,只是覺得奇怪,真要出如此嚴重之事,母親為何不派人來說一聲?母親不說,是否表示事情不是很嚴重?可這種事一般都是很隱秘,從這些流言蜚語來判斷,大哥并未真正遞狀子告父親,這里離燕城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為何流言那么多?是權三老太爺散播的么?

蒙雁直覺權三老太爺未必有這個膽跟蒙家做對,再說了,這事對他也沒好處,商人都是計較利益的,損人不利己的事,他們多半不會做。

那么究竟是誰呢?

蒙雁想不明白了,此時平媽媽作為有經驗的嬤嬤,適時勸說道:“少夫人,您作為新媳婦,既然不了解內情,就當不知道,這種情況下,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老奴看,楊夫人最近是有些心急了,大概是采兒小姐的親事急的,所以您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

“可是,真當什么事都沒有發生,是不是也不太好?族里人也會說的。”蒙雁有些擔憂。

平媽媽沉吟了一下,提出一個建議:“少夫人,老奴有個想法,您跟公子提一下,是否該去拜見一下何夫人,畢竟我們在這龍樓縣呆著也有一段時日了,何夫人就在隔壁縣,遲遲不去拜會也不合規矩,去隔壁縣在住幾日,也合情合理,避開楊夫人,老奴看她最近有些不對勁了。”

蒙雁覺得有道理,得找個機會跟相公說說。

何夫人是什么樣的人,她不知道,可至少是相公的生母,不至于會故意為難她這個新媳婦,但楊夫人就不一樣了,為了女兒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定王府內。

綠藤將月眠的一些動向告之了蘇宜晴。

說的時候并未避著慶嬤嬤,慶嬤嬤喜歡發表高見,有些不滿道:“月眠這死丫頭簡直不識好歹,要老奴說,王妃該讓人訓斥她一番才是。”

“人為自己打算并沒有錯,月眠也是個尋常人而已,她若不是這樣的性子,現在還是個管理閣樓的大丫鬟呢。”蘇宜晴望著外頭樹上剛長出來的嫩芽,悠悠說著。

慶嬤嬤又道:“這是那丫鬟沒眼光,當初多少人讓她挑,她挑來挑去,卻挑一個最沒出息的,連讀都都不好,若不是對自己才學沒把握,知來年難以考,何至于讓娘子拋頭露面出去做事?后來放出去的幾個,都挑府年輕侍衛,這次也有隨著王爺出巡的,回來之后最少能當上個校尉之類的,配給他們的丫鬟就有福了,再差的,也能護住自己娘子,不至于連個地痞潑皮都能被嚇住。”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日子長著呢,現在說這話為時尚早。”蘇宜晴淡淡說著,不想再談論月眠,轉過話語,“雪娘倒是個藏拙的。”

提到別的管事,慶嬤嬤就有危機感,道:“不過是膽小了些,瞻前顧后罷了。”

蘇宜晴沒有說話,她早就知道,能掌管玲瓏苑和琉璃院這兩處的人必定是個手腕了得的,這個雪娘越是表現的人畜無害,就越是精明。

可惜啊,太過精明的人,太會計算得失,計算來計算去,是少犯了不少糊涂事,但也錯過了不少機會。

她從雪娘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若不是出了意外,也許她就會像雪娘一樣,孤獨一生吧。

女人太過聰明,終究不是好事,若是笨一些,容易上當一些,可能會更好,古人說吃虧便是福,若是雪娘笨一些,也許就會隨便嫁一個男人,就算日子苦一些,至少有兒有女,熱熱鬧鬧的一家子,男人不爭氣,也不見得兒女就不爭氣,夫妻恩愛得不到,也許能有孝順兒女做補償。

天底下多數女人都是如此的,甚少有人一輩子操勞一輩子,什么都沒有的。

像雪娘這樣,也許會少很多苦難,但相對的,也沒有什么樂趣,臨老也許會過的凄涼,年輕時過得比旁人愜意,老了就要比旁人辛苦。

蘇宜晴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覺得有些不忍心。

想了許久,次日終于還是讓人將雪娘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