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風塵仆仆
第六十一章風塵仆仆
清晨,天剛摸摸亮,天邊隱隱閃耀的啟明星,還未來得及褪去。
一黑一白兩匹駿馬四蹄飛揚,從無人的官道上一路絕塵而來。
清脆的馬蹄之音,在長長的靜巷里,發出踢踢踏踏的鐸鐸聲。
隨著為首一匹黑馬之上的矯健騎手手中韁繩一勒,隨著一聲馬兒輕輕的嘶鳴響鼻之音,兩匹駿馬先后在京城東北角太保街上一處古樸的府邸停了下來。
門人揉了揉眼睛,見到翻身下馬的兩個身著便服的年輕公子,連忙打了個千兒,賠笑道:“四爺,十三爺,您們終于回來了!小阿哥病了好幾日了,主子沒日沒夜的注注守著,天天盼著您早點回京呢!”
胤禛聽了眉頭一蹙,將手里的馬鞭朝門人一丟,扭頭朝胤祥道:“十三弟,您先跟著他去吃點東西,暖和暖和墊墊胃,我去看看弘暉就來!”
說罷,并不等胤祥回話,徑自疾步朝后院弘暉的屋子匆匆行去。
遠遠就看見,房中有熒熒燭火的一點光,屋里的人顯然還沒歇息。
胤禛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輕輕走進屋子。
只見床頭的帷帳之下,小阿哥弘暉正在床上酣睡,小人兒的鼻息聲音略重,一呼一吸之間,像魚兒在水中吐出此起彼伏的泡泡,期間夾雜了幾絲鼻塞的瑟瑟困頓之音。
顯然是感染了深秋的風寒,聽上去讓人覺著如此心疼。
夫人烏喇那拉氏坐在床邊的矮凳上,一手緊緊攥著孩子的小手,一手環在孩子的頭頂,給病中的孩子擋風。
此時,床前這位年輕的母親,經過幾天幾夜在孩子身邊寢食難安的陪伴,顯然已經累得精疲力盡,原本一直在靜夜里注視著孩子的臉,已經實在支撐不住,俯在孩子小臉的旁邊,毫無知覺的沉沉睡去,因為過度勞累,鼻息中帶上了幾絲女子輕微的鼾聲。
胤禛躡手躡腳走到床邊,伸出手掌輕輕搭在孩子的額頭,孩子額頭是滾燙的,細看之下,小小的嘴唇也被發熱的癥狀,折磨的微微有些發白發干,絲毫不現往日孩子活潑潑的風貌。
胤禛看得心疼,一雙劍眉立時皺得更緊,見夫人原本端來了一盆水,在用盆里浸泡的帕子投濕擰干了,給小阿哥敷額頭褪高溫。
一雙手伸進銅盆里,輕輕的撈起盆中的帕子,擰了擰。
盆里的水還很溫熱,顯然是剛剛換了熱水沒多久。
夫人烏喇那拉氏,想必也一定是剛剛才闔上眼睛,沒有幾分鐘。
帕子上的水滴瀝在銅盆里的聲音,驚醒了同在一旁伺候,此時靠在床幫兩頭,也隨著夫人一起沉沉睡著的兩個大丫鬟,汀蘭和韘香。
兩個人微微睜開惺忪的睡眼,看到面前面容冷竣的主子爺,驚得從地上爬了幾步,齊齊給胤禛跪拜道:“奴才不是有意睡著的,請主子贖罪!”
胤禛俯視二人的雙眸微微一冷,正欲發作。
三人發出的聲響,卻不意驚醒了床邊剛剛睡著的夫人,烏喇那拉氏。
烏喇那拉氏微微睜開一雙哭得紅腫的眼眸,看清了面前站著的人,連忙扶著床沿站起來身,撲到胤禛的懷里,嚶嚶哭泣道:“四爺,奴才終于把您給盼回來了。弘暉他......他病倒了呀!”
胤禛將手里的帕子往銅盆里一丟,雙手在烏喇那拉氏的背上輕輕拍了拍,朝她依然哽咽著微微哆嗦的耳畔寬慰道:“夫人別急,我這不是回來了么。一會兒,我去求皇阿瑪給弘暉從太醫院請位太醫過來,一定能盡快治好孩子的病。”
烏喇那拉氏這才漸漸止歇了啜泣之聲,扶著胤禛的肩膀緩緩站直了身子,微微抽噎著道:“爺,皇阿瑪昨天已經請了太醫院的大夫,來給弘暉瞧過了。”
胤禛聽到夫人這么說,心頭微微一熱,連忙問道:“大夫怎么說?”
烏喇那拉氏扶了扶頭痛欲裂的額頭,嘆了口氣道:“那大夫瞧的挺細,看了看弘暉的氣色,給孩子把了脈,開了幾副湯藥,叫每副煎上兩劑,兌在一起服用。說弘暉是內里火氣太大,一時積了胃火,恰好又受了些風寒,等吃過這幾副藥,去了寒氣和火毒,身體自然就會好起來了。”
胤禛聽到此,緊皺的眉頭才緩緩舒展開來,朝烏喇那拉氏微微一笑道:“大夫既然都已經下了斷語,還這么緊張作什么?放輕松些,咱們的孩子,不會有大事的。倒是夫人你,這些日子辛苦你池,我看你這幾日熬夜熬得,眼眶都烏青了,是不是回房去好好補補覺?叫她們倆仔細精心些看護弘暉半日,再換你來也不是不行。”
烏喇那拉氏聽到丈夫的溫言軟語,一股淙淙暖意漾上心頭,也才忽然意識到,丈夫也剛剛從南地,一路風塵仆仆日夜兼程的趕回京城,忙伸出一雙手去幫胤禛解開披風的系扣,將一路蒙塵的衣裳交給一旁的丫頭,溫存道:“爺剛從南地趕回來,奴家先伺候爺沐浴更衣,爺好好泡個熱水澡,洗濯一下驅一驅寒,別也和小阿哥一樣,受了寒涼。”
說罷,正要轉身去外室準備,卻被胤禛拉住一雙手道:“夫人,不必了。十三弟隨我一起回來的。我剛才沒管他,只讓他先去吃點東西,我現在得去招呼一下他。再者,一會兒天光放亮,我還有要緊的折子,要去乾清宮覲見皇阿瑪,商討南方籌募賑災款項一事。沒那么多的時間,家里的就先交給你,你多受累吧!我辦完差事,就盡快趕回來。”
烏喇那拉氏這才穩下心來,看著胤禛此番回來顯得黑瘦了的面容,一雙手輕輕扶上那熟悉的堅毅面頰,心疼道:“怎么才一回來,馬上就要走。吃了早膳再去覲見皇阿瑪吧,皇阿瑪什么時候能心疼心疼你,不老是抓你的現差呢。”
胤禛鼻子微微一聳,眸光中淡淡含笑,伸出食指在烏喇那拉氏唇上輕輕一掩,堵住了她的嘴,防止她接著說下去,輕聲的嗔怪道:“夫人,不要亂說話。”
見烏喇那拉氏睫毛微微閃動,才將手一抬,又不舍的彎腰親吻了一口小阿哥的額頭,轉身走到門口道:“夫人,我去了。”
說罷,心里盛著如負千鈞的重重心事,推開房門大步流星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