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街上人潮洶涌,大燕百姓對挑起戰爭的彌人充滿恨意,特別是失去親人的人們,恨不得生啖其肉飲其血。
若非彌人挑起戰爭,許多人的父兄都不必喪命。
那些失去了頂梁柱的女人們,要么賣身為奴,要么做些不起眼的小生意勉強果腹。可冬日里炭火昂貴,到年關食物漲了價,朝廷發的那點子補償一耗光,全都過上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
還有京郊所謂的“匪患”,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路人,一些背井離鄉進京做小生意的外地人,還未踏進城門口就喪了命。
為了打勝這一場仗,各地糧庫都已見了空,家家戶戶都是節衣縮食,一些偏遠窮困之地不知餓死了多少人。
城中百姓早從各種渠道知曉今天有彌人要被砍頭,存了好久的爛掉菜葉雞蛋終于能派上用場,一個個都似打了雞血一般,叫好的叫好,痛罵的痛罵。
還有人喜極而泣相擁痛哭,回過神才發現眼前自己抱住的同是大老爺們兒,兩個糙漢子尷尬相視一眼,又默默移開了視線。
虞燦早就下了馬車,緊緊跟在哥哥和表叔身邊,被小廝們圍著往人潮中擠。他們在十字街的酒樓定了位置,能夠看到刑場的大概情況,但又不至于看得太真切。
虞燦再膽大也還是個小姑娘家,虞爍可不敢帶她近距離圍觀砍頭,一早就將位置瞅好,既能看到那場熱鬧,又不至于當真瞧見血腥場面。
“哥,你到底帶我來看什么呀。”虞燦在窗外掃了一圈,烏壓壓的全是人,吵吵嚷嚷的,什么都看不清。
“一會兒你就知道了。”虞爍買了個關子,隨意點了幾個酒菜,大多是合虞燦口味的甜口,還有兩樣是李愈喜歡的辣菜。
“大侄子,你這樣利用樊大胡子,他真能配合?”李愈一早摸清了他要做什么,在鎮國公府待了這樣久,隨便打聽點消息還是不成問題。
“樊萬里不是個老謀深算的人,他是暗衛首領,低調隱忍,卻不能容許名聲與自尊遭到踐踏。”虞爍對此十分篤定。“拋開彌人身份不談,他倒算得上是條硬漢。”
虞爍想到,前些日子景硯一直在往深處調查此人,似乎是想從他的活動軌跡查出十多年前的什么舊事,最終有沒有收獲他是不知,只聽景硯隨口說過一句,樊萬里倒是不似其父樊四海。
對于樊四海,虞爍也有過一些耳聞。此人心思狠厲,陰險狡詐,擅長謀劃,且一向喜歡放長線釣大魚。他曾是彌國鷹衛首領,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狠角色。
彌國鷹衛與大燕內衛相似,明察暗訪搜集情報,與暗衛一樣都只對皇上效忠。暗衛負責的是皇上的安全,似一柄利劍,鷹衛與內衛相當于皇上在外面的眼睛。
虞燦一直撐著下巴往窗外瞧,街上的人越聚越多,對面的酒樓茶肆也伸出許多顆腦袋來,大都是各府的夫人姑娘,有幾顆腦袋瞧著還頗為眼熟。
“咦?那不是陳素玉嗎?”虞燦的視線落到斜前方酒樓的窗戶上,熟悉的側顏讓人忍不住定睛仔細瞧了瞧,這一瞧就認出了陳素玉來。
她側對著虞燦這邊的雅室,正面坐著一個看不到面容的男人,衣著身形瞧不真切,但虞燦就是毫不猶豫地認定那人是誠王。
虞爍和李愈聽到她的話,齊齊轉頭過去看,果然看到了那張讓人想要撕碎的側臉。
“誠王?”李愈不曾見過誠王本王,語氣有些不確定,探尋的目光掃向了虞爍。
虞爍也只見過誠王兩次,一次是剛回京時與景硯一同進宮面圣,正好遇上從宮中看望太后返回的誠王,第二回是在鬧市里,誠王打馬經過,還刻意停下與他寒暄了幾句。
若非了解太后與誠王野心,虞爍都會覺得誠王是個風流爽朗的美中年,看上去賞心悅目,說起話來也是超好聽。
“嗯,看體型倒像,他在這里更好不過了。”虞爍突然笑得像個二百斤的傻子。“哈哈,到時候誠王肯定殺人的心都有。”
虞燦這回是更加確信哥哥所謂的熱鬧與陳家母女有關,不過她沒有再追問,聳了聳鼻子,坐在一旁安靜等待。
不多時,遠處傳來一陣高過一陣的嘈雜聲浪,虞燦視線隨之望去,只見人群被囚車隊伍擠向兩側,街上出現了許多帶刀侍衛,好幾座房頂上更是布置了弓箭手,時刻準備著射殺靠近囚車的人。
“來了來了!咦?樊萬里呢?”虞燦看了半天都沒看著身形魁梧的大胡子,只看到九名瘦巴巴的男人。
“第一個就是樊萬里,”虞爍見妹妹露出怎么可能的眼神,連忙解釋道,“牢里的飯可不像家里那么好吃啊。”
虞燦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一群即將奔赴刑場的囚犯。
畫面中也曾出現過這一幕,不同的是被押送的是她的親人,想到此,她又沒有了看任何熱鬧的心思。陳素玉母女遭殃固然解氣,可未來還是如浮萍般不定啊。
死囚被一一押上刑場,九名或瘦削或健壯的劊子手早已蒙上黑巾,只露出一雙雙陰厲的眼,讓街上的人們不由自主安靜下來。
嘈雜的街巷竟在短短一瞬變得死寂,越是安靜,人們就越是不敢說話。但所有人的視線都在那九名死囚犯身上,特別是失去親人的百姓,眼中迸發出恨怒,咬牙切齒恨不得能親手將他們撕碎。
“樊萬里怎么站起來了?”虞燦驚訝地伸長了脖子,只見周遭幾家酒樓茶肆也多出了好幾顆腦袋,大家都好奇地看向同一方向。
樊萬里瘦削的身子晃動了幾下,還是穩穩當當站了起來。
劊子手抬眼看向監斬官,見對方點點頭表示無礙,便也沒有動手阻攔,反而有些小期待。
雖說身為人見人怕的劊子手,但他也是有好奇心的好嗎,將死之人經常會喊一些驚世駭俗的話出來,饒是他見多識廣也能震驚一下。
而這一回,劊子手聽到樊萬里帶著口音的怒吼,沒有震驚,只有懵逼。
“姓陳的桐州刺史,我X你\b大爺!管好你府上婆娘女娃,別在外面嚼舌根編閑話,老子不是那等強擄女眷的無恥之徒!”
全場鴉雀無聲,一般死囚上了斷頭臺,要么喊句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要么痛哭流涕悔不當初,而樊萬里,顯然是個不走尋常路的死囚啊。№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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