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美且甜

第199章 冊子

京城有幾處混亂無序的貧民窟,里面自有一套生存體系,除非鬧出人命,否則衙門都不大愛管這幾處,平時都任其自生自滅。青衣巷就是其中之一。

這條長而蜿蜒的異形巷道里,住著京城最不上臺面的妓子龜公、小賊強盜。別說出身高門的人,就連尋常窮苦百姓都不會到青衣巷附近走動,生怕沾染了那條街上的骯臟晦氣。

虞志松一臉疑惑地接過請帖,見后方署名“余志松”,第一反應是莫非這人已經瘋魔。連青衣巷的宅子都敢購置,這是嫌棄命長還是徹底自暴自棄?

細想之下,虞志遠又覺得他不可能是失了神志發失心瘋,余志松這種寧死都不會放過鉆營的人,怎可能當真混在青衣巷這種地方。這事說不定又是什么小陰謀。

“爹,這婚宴咱去還是不去?”虞爍私心里很想去看看這場鬧劇,但他堂堂七尺男兒肯定不能說出口,否則會顯得太過八卦。

虞燦眼巴巴地望著父親,完全不掩飾想看熱鬧的心思,哪怕青衣巷亂糟糟的,也不妨礙她一顆熊熊燃燒的八卦之心。

這可是李巧慧與余啟烽成親,不管怎么看都應當有看頭。

虞燦很想知道,李巧慧發現改姓為“余”的一家人再無前途后,又會是一副什么樣的嘴臉。她還想知道無可奈何的余志松與周氏又是什么樣的心情。

說到底這樁婚事相對受益者,反倒是余啟烽本人。李家因著李氏之事愧疚不安,給李巧慧陪了不少嫁妝,按規矩,嫁妝是屬于新婦自己所有,但余家眼下的情況可容不得她藏私。

一個周氏就夠李巧慧應付,再加上歷來重利的余志松,公婆二人雙管齊下,總能治得李巧慧老老實實。

“爍兒去看看,燦燦就別去了。”虞志遠再慣著女兒,也不能答應讓她去那亂糟糟的地方作客,誰知道余家兩口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兒子畢竟能跑能打,嬌滴滴的女兒可不能去冒這種險。

虞燦嘟了嘟嘴,不過還是沒有反駁父親的決定。“那我先回院子了。哥哥去了回來得跟我說說情況。”

“放心吧,你好好在家休息,養好了我再帶你出去玩。”虞爍招手讓桃枝梨梢進來,讓她們拿著藥方和抓好的藥,扶著虞燦緩步離開了屋子。

長公主府正殿一片寧靜,淡香在空氣中氤氳開來,是新鮮花果與茶香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溫馨恬靜,沒有煙熏火燎的刺鼻,也沒有脂粉的濃烈。

仿佛一置身于此地,就能尋到俗世中難以尋覓的安寧。

惠陽長公主端坐著,手中捧著一碗暖茶,有一下無一下用杯蓋撥動水中雀舌。

她閑適愜意,神情悠然自得,仿佛沒有從坐在一旁的景硯口中,聽說那些有關墨姨娘、有關景薇的糟心事。

“虞家姑娘如今可還好?”長公主語調懶懶的,眼眸斂在微微垂下的眼簾后,讓人看不清她心中究竟有無異樣的情緒。

景硯卻是從她故作不在意的語氣,還有故意避開墨姨娘母女不談的態度,看出了她內心對此事的不安與震動。

他了解母親,知道她真不在意與裝作不在意時的區別。

“她很好。”景硯想到那張蒼白的小臉,和短短時間消瘦許多的身影,心中猛地一縮,平復了片刻才又緩和過來。“母親,此事不能再善了。”

惠陽長公主把玩茶杯的手微微一頓,她自然知曉該嚴懲景薇,甚至讓這小丫頭消失得干干凈凈最好,可是......這畢竟是景風揚的女兒,她做不到。

“將她送去家廟吧。”長公主無法對景薇下死手,想著若能讓她在佛門清靜之地浸染幾年,以后總能夠有所好轉。如此對虞家也有了交代。

岑記被一把火燒掉,那他們就補償一大筆銀子,虞大姑娘受到驚嚇生了病,他們就多備珍貴補品藥品送去給她養身子。

再將景薇這罪魁禍首送去景家家廟,這就已經給足了虞家人臉面。惠陽長公主倒不覺得臉面有多重要,關鍵是這一舉動誠意十足,不會讓虞家人覺得她們母子仗勢欺人,毀了原本極好的關系。

“她不配進家廟。”景硯臉色微沉,身上氣壓比平時還要低上許多。他抬眼看了看垂著雙手侯在門口的常喜,常喜感覺到他的眼神,麻溜沖著外面丁云招了招手。

惠陽長公主這才意識到事情比想象還要嚴重。

當她聽到墨姨娘是被樊萬里買下送進府時,心中就已有了不好的預感,只是墨姨娘這些年老實巴交悶頭過日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實在沒有個通敵的模樣。

可現在看景硯的神情,長公主就知道這位姨娘怕是沒有表面上那般簡單。

丁云呈上來的是幾本冊子,藍皮軟封,里面蠅頭小楷寫得十分規整。“啟稟長公主,這些冊子是墨姨娘舊居的地窖找到,從墨姨娘進府到與彌國開戰期間,她一直在與彌人留在京中的眼線通消息。”

丁云覷長公主臉色還算鎮定,于是接著又道:“先國公爺、先世子爺與二爺的一舉一動,還有無意中外露的喜惡,墨姨娘全都記了下來,毫無隱瞞地向外遞了消息。”

“除此之外......”丁云咽了咽唾沫,壓低聲音道,“大姑娘并非先國公爺之女,按據墨姨娘在冊中記載,她與先國公毫無瓜葛,是用彌人留給她的迷神藥物讓國公誤會,后來的身孕,亦是一早就與安排好的人所懷。”

惠陽長公主一邊聽著,一邊在冊子上飛快地翻頁,里面一句句、一樁樁都是長公主府與國公府的細碎瑣事,大到結親辦宴,小到誰跌了一跤用了什么藥,事無巨細全都記錄在冊。

“去將墨姨娘給我帶過來。”

長公主說不出心里是個滋味。過去最介意的人與事竟成了作假,那她曾經與丈夫置的那些氣,私底下流的那些淚又算是什么?

曾經以為丈夫是個違背諾言的小人,與這滿大燕的凡夫俗子沒有什么區別,為此她還無數次地譏諷過他,不肯聽一句解釋。

現在回想起來,他明明曾好幾次表明自己不記得發生過這樣的事,也曾說過自己的疑惑,可是她從來不肯聽。只當那些都是他掩蓋自己是小人的借口。

長公主嘆了口氣,轉眼看向窗外,樹枝上已抽出嫩綠新芽,如今知曉真相,人卻已經不在了。№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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