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女千歲

84、公然決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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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金太后和皇帝的質疑,常樂當場揭發了羅子驍的功名有假。

這場揭發看似毫無征兆,但卻也并非一時的心血來潮。

從神仙樓重逢至極,常樂與羅子驍也見過多次面了,羅子驍先是在瀘州背叛了她,販賣了她,如今到了庸京,毫無愧疚,反而又想著利用她。他的這些行為之中反應出的對她的輕視、侮辱,令她痛恨至極。她一心想著報復,可是卻總是不得其法,要么就是弄巧成拙,反而成就了他的名聲;要么就是虛與委蛇,令自己也倒盡了胃口。

算是被金太后的質疑逼了一下吧,她終于下了決心,既然已經對羅子驍毫無留戀了,又何必還跟他維持表面和氣,玩陰的她不會,那就干脆撕破臉,公然決裂。

她雖然是一介宮女,但也是皇帝身邊最受信任的人之一,不再是羅子驍可以拿捏的對象。

羅子驍的斤兩她最清楚,童生、秀才的身份必定來得有古怪,而所謂秋闈中舉,她也十分地懷疑,讓羅子驍再參加一次高考她還覺得未必能考中大學,何況是參加這完全不一樣的古代考試。

一定有作弊,這種作弊不是在考場內,就是在考場外。

金太后和趙晟被常樂的告發給大大地震驚了。羅子驍的中舉如果有問題,那就一定牽扯到了科場舞弊。

這可是趙晟不能容忍的惡性事件。

再三確認常樂所言屬實,趙晟當即便密旨御史臺,立案徹查羅子驍中舉一事。

大庸政治制度極類漢唐,御史臺的權利職能也很像唐貞觀以后,不僅擁有監察事務、風聞奏事的權利,還有糾察、彈劾官員,肅正綱紀的權利。用現代的話來說。御史臺不僅是中央行政監察機關,也是中央司法機關之一。

因為案情還不明朗,如果動用其他司法機關,如刑部,難免引起過分的關注,若事后查出羅子驍是清白的,這樣大動干戈也損害了他的名聲,所以趙晟選擇了御史臺去查案,囑咐低調行事。

從這一點也可以看出,趙晟的確是一個仁君。

御史臺的動作非常快。僅僅用了兩天的功夫,就已經搜集到了一系列的相關佐證。第一是羅子驍的童生資格是在庸京獲得的,也就說考生來源是大明府。但根據大明府相關童子試的記錄,羅子驍并沒有參加過任何一場童子試,由此可以初步證明,羅子驍的鄉試資格(即秋闈資格)存在問題;第二是羅子驍秋闈的試卷,秋闈結束之后所有參考試卷都保管在禮部。但御史臺去調用羅子驍試卷的時候,卻被禮部相關官吏告知,秋闈之后,禮部卷經房曾發生過一次小型的火災,去年秋闈的試卷被燒毀了一小部分,羅子驍的試卷就在其中。

禮部怎么會這么巧發生火災。又這么巧羅子驍的試卷就被燒毀了。

有這兩個疑點,已經證明此案的確有蹊蹺了。

在趙晟的命令下,御史臺繼續追查下去。當日。監察御史親自登門,從靳王府帶走了羅子驍。

審問羅子驍的過程,常樂自然是不可能知道的,她只能在宮里等著消息。

她有種預感,羅子驍的事一定會牽連到恪郡王趙容止。趙容止如果真的牽扯到科舉舞弊里。他在趙晟心目中的形象一定會一落千丈,趙晟絕不可能將一個會舞弊科場的人選為皇子。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跟她的預想幾乎完全相反。

御史臺一面審問羅子驍,一面追查他的童生資格來歷,以及秋闈試卷的磨勘復本(即朱卷)。考生在考試時自己手寫的成為墨卷,但鄉試是糊名閱卷的,糊名之后會由謄錄生抄寫一份供閱卷,就是朱卷。墨卷和朱卷都由禮部保管,總不可能一起都燒毀掉,所以御史臺還要再追查。

然而,御史臺的追查尚未有結果,靳王府卻先一步有了動作。

一位跟羅子驍同為靳王府門客的人,揭發了羅子驍,聲稱他的童生資格是賄賂大明府府學所得,也就是花錢買來的。

御史臺自然重視,審問了這個門客,然后又查問了府學相關人員,兩相對照,口供吻合,果然羅子驍的童生資格是花錢買來的。

這一點作為案件的重大突破,羅子驍舞弊的罪名已經證實一半了。

趙晟嚴命御史臺繼續追查考卷,如證實羅子驍在秋闈中作弊,將會進行嚴厲的懲處。

然而常樂在宮里聽到這個消息之后,卻并沒有那么高興。

靳王府的門客竟然告發了羅子驍,這顯然是恪郡王趙容止棄車保帥的策略。羅子驍那時候才來庸京過久,哪里能夠找到府學的門路,如果沒有趙容止的牽線搭橋,她打死也不相信羅子驍有這個能耐。

而且據她所知,府學管理也極為嚴格,所有生員都有登記在冊,突然間多出羅子驍這樣一個陌生人,總會有人懷疑,但直到秋闈結束,卻沒有任何一個人發出質疑,除非羅子驍將府學所有官員、教授、學生全部賄賂了,否則不可能做到這樣密不透風。

以羅子驍一個人的能量,恐怕還做不到如此罷。他背后必定有一個大人物,才能讓府學所有人都閉嘴。

除了趙容止,還能有誰?

然而,靳王府搶先一步告發了羅子驍,連口供也都對了好了,必然也做好了其他的措施,將賄賂罪名全部歸在羅子驍一人身上,把靳王府和趙容止的關系撇得干干凈凈。

正是好快好狠的手段,趙容止居然這樣直接放棄了羅子驍。失去了他的支持,羅子驍的罪名就會坐實,一旦失去了科舉資格,在這個時代,他就等于被剝奪了終身的政治權利,除非去經商,否則他一輩子都不可能出人頭地了。

然而,告發卻只是靳王府的第一步動作。

在御史臺查明羅子驍童生資格乃賄賂所得后的第二天,趙容止便入宮見君,當面向趙晟請罪。

他聲稱自己遭受了羅子驍的蒙蔽,以為他是有才之人,才將他收為門客,沒想到羅子驍竟然犯下了科場舞弊的大罪。

趙容止的聰明之處在于他并沒有完全撇清自己的關系,他一再請罪,說是自己識人不明,才讓羅子驍以靳王府為倚仗做出侵犯律例的罪行。

因為不管案件查到最后是羅子驍犯罪是不是一人所為,趙容止作為他的東主,都是不可能完全撇清的,如果他為了自己的名譽跟羅子驍斷絕關系,那只會讓趙晟覺得他冷酷狠毒,而他現在卻坦誠自己的罪過,做出了勇于承擔責任的態度,那么趙晟反而對他改觀。

一個有責任感的人,總是會給人留下好印象的。

而不久之后,御史臺也終于追查到了羅子驍秋闈的試卷,查閱之后發現雖然文理一般,但中舉還是勉強夠格的。

由此也可以證明,雖然羅子驍的應是資格是賄賂所得,但鄉試本身還是沒有出現舞弊的。

這也讓趙晟松了一口氣。

羅子驍被剝奪了舉人資格,廢除了功名,并終身不得應舉。同時他還需要在大明府服賤役三年,以做懲罰。

在科舉定終身的大庸王朝,他已經失去了政治資格。而在讀書人眼里,這就是生命中最不能承受的處罰,人生從此失去了所有的希望。

這個案件,也在庸京引起了一些風波。

據說羅子驍被御史臺放出之后,遭受到極為嚴重的唾罵,導致他性情大變、放浪不羈,整日流連于風月場所,然而往日那些肯于舍身買羅探花一詞的伎女們,卻翻臉不認人,不僅不肯見他,而且還人人喊打,比外人更要鄙夷三分。

昔日滿樓紅袖招的羅探花,成了人人唾棄的過街老鼠。據大明府前去抓捕他服役的衙差所說,他們千辛萬苦找到羅子驍的時候,他正躺在臭水溝里,醉得不省人事,又臟又臭如同乞丐。

身在宮里的常樂,見不到這些傳言中的景象,但是羅子驍落得如此下場,也算是她為自己出了一口氣了。

從此,便再也不必因為這個男人而耿耿于懷了吧!

然而,庸京城里因羅子驍而起的風波雖然隨著羅子驍被迫服役而暫時消弭,但處于這座城市核心的皇宮里,卻又掀起了新的風波。

趙晟又一次昏厥了。

這是繼林賢妃丑聞之后的第三次昏厥,比前兩次來的都要突兀迅猛,而且趙晟昏倒之后,持續六個時辰都沒有醒來,太醫院在數名太醫聯合診治之后做出聲明,皇帝不僅是消渴癥已然到了最嚴重的地步,同時身體也爆發出了其他的一些病癥,即便醒過來,也很可能會出現一些后遺癥。

也正因此,朝野上下再一次掀起了選立皇子的浪潮。

這一次,既不是像第一次那樣只有一個御史上奏試探,也不像第二次那樣諱莫如深。這一次,有三十三名官員聯合上奏,請求皇帝過繼恪郡王趙容止,并立為皇子。同時也有其他官員附議,要求皇帝以江山為念,盡早選立皇子確定儲君,以固國本。

這一次,靳王府兩代人經營下來的勢力,終于露出了冰山一角。而只是這冰山一角,便讓趙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

這一次,他如果再拖延觀望,將會惹起大批官員的反對。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力氣抗拒了。

(第一卷結束,第二卷精彩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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