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平樂和文側妃坐在東宮假山上的涼亭中喝茶,清清楚楚將政和帝來了又去的情景看了個清楚。
不多會,文側妃的貼身大宮女悄無聲息進了涼亭,低聲稟告道,“娘娘,皇上吩咐抱了皇長孫過去。
咱們的人進不了正殿,具體說了什么不知道,但遠遠就能聽到說笑聲,連太子殿下都一直在笑呢”。
文側妃點頭,擺手吩咐她退下,垂淚道,“二姑娘也瞧見了,自從那個什么左天師說能治好太子的傷后,太子妃就與太子說定了,不許太子進我的院子,還將皇長孫抱了過去。
我也不怕姑娘笑話,太子受傷后,性子暴虐了許多,還多了很多折騰人的把戲。
東宮眾妃妾皆是苦不堪言,我兄長送進宮的兩個通房更是被太子——”
她說到這難堪漲紅了臉,控制不住抽噎了一聲,用帕子捂住臉,“太子受傷后,皇上就封了東宮。
本來倒也還好,太子總也還給我這個皇長孫母親幾分面子,沒有對我怎么樣。
可自從太子妃請來左天師,太子便不太敢得罪太子妃。
如今東宮就是太子妃一個人說了算,雖說皇上下的旨意禁出不禁進,卻也沒人能不得太子妃的允準,就進得來。
我與兄長約定至多半個月便要傳一次信,可兄長已經許久沒送信來了,想是都被太子妃攔了下來。
姑娘今兒是趕巧了,正好碰上了皇上來,太子妃去見駕,否則定然也進不來”。
華平樂只覺匪夷所思,“年掌印都沒說能治好太子的傷——”
表哥號稱大蕭醫術第一人,曾明確跟她說過蕭明時治不好了,現在那個左天師竟然能治得好?
文側妃擦了擦眼淚,“東宮誰私下不嘀咕著,年掌印都不敢說能治好,那個什么天師都沒聽說過會治病,就能治了?
只太子十分相信,太子妃又威嚴深重,誰敢說話?”
華平樂沉吟,“這樣,左天師的徒弟左瓊樓曾拜我父親為師學武,我哪天找個機會問問”。
文側妃勉強笑了笑,蕭明時能治好自然好,可她現在關心的不是蕭明時能不能治好,而是能不能將皇長孫要回自己身邊。
華平樂又道,“娘娘有沒有要傳給文大爺的信,我可以幫忙帶”。
“那就多謝二姑娘了!”
文側妃起身深深一福,“倒也沒有什么特別的話,只將我今天與姑娘說的話告訴兄長一聲,讓他別擔心我就是”。
華平樂點頭應下,正要告辭,就見王妙兒扶著宮人儀態款款往涼亭而來。
華平樂輕嗤,也不急著走了,端起茶杯放在手中把玩,待王妙兒進了涼亭,方與文側妃起身行禮。
王妙兒擺手免了兩人的禮,笑道,“本宮倒是不知道二姑娘竟還與文側妃交好”。
華平樂無賴一笑,“交好倒也算不上,前些日子,側妃娘娘的兄長送了我幾個能吹出鳥叫聲的哨子。
我覺得好玩,正好今天進宮,就來給皇長孫送一個玩玩。
怎么,娘娘不許我與蘇尚書多說話,連與側妃娘娘說話也不許么?”
王妙兒聽她開口就帶刺,端莊笑道,“本宮只是見了二姑娘,來打個招呼,二姑娘何必這般惡意臆測本宮?”
華平樂一點面子不給,嗤笑道,“那娘娘招呼已經打過了,這就請吧?恕不遠送了”。
王妙兒妙目流轉,掃過華平樂唇邊淺淺漾起的酒窩。
這雙酒窩實在生得好,深而甜,恍如裝了美酒,勾著男人的魂,蘇羨予就是被這雙酒窩勾走了魂吧?
待她哪天整個兒地挖出來送給他,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
王妙兒想象著到時候的情景,激動得雙頰發燙。
她怕華平樂看出端倪,就勢轉身離開。
華平樂只覺她那一眼看得自己渾身惡寒,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不由喊道,“慢著!”
王妙兒立住腳步,轉眼看向她。
華平樂惡意一笑,“聽說那個左天師還會看病,還特別會,不知道他會不會解毒啊?”
王妙兒擰眉,“你想說什么——”
華平樂瞧準時機一揚手,一枚小小的藥丸準確落入她口中。
王妙兒大驚,忙想吐出來,不想那藥丸竟是入口即化,她吐了半晌,什么都沒能吐出來。
她身邊的宮人驚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華平樂若有所思,“你是在罵我?”
那宮人一滯,華平樂手中的短鞭已出,準確落到那宮人臉上,甩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宮人痛呼著捂住臉,王妙兒知道吐不出來了,勉強穩下心神,冷聲問道,“你到底給本宮喂了什么?”
華平樂嗤笑道,“咦,娘娘竟然不想著先為自己的奴才出頭,就想著自己會不會被毒死?”
王妙兒面色鐵青,“華平樂,你在宮中如此膽大妄為,就不怕皇上降罪?”
“皇上降罪?皇上為什么要降罪我?就因為我送了娘娘您一顆糖吃,又抽了個敢罵我的奴才?”
“糖?”
王妙兒驚疑不定打量著她,顯然不太相信。
華平樂無辜一抱胳膊,“娘娘不信,去找那位極會看病的左天師看就是!”
華平樂咬定了那藥丸是糖,王妙兒知道自己一時根本拿她沒辦法,深怕那是什么厲害毒藥,丟下一句“你等著”,急急離開。
她深知華平樂是個莽性子,明目張膽給她下毒的事絕對能做得出來,她犯不著和她硬著來。
王妙兒主仆下了假山后,文側妃擔憂開口,“太子妃向來記仇,一時拿姑娘沒辦法,以后找到機會肯定會報仇的”。
華平樂擺手,文側妃欲言又止,華平樂朝她擠擠眼,“想問我給王妙兒吃的到底是什么?就是糖啊!”
文側妃想起她當初也給自己吃了顆“糖”,然后自己就趕在已有身孕的王妙兒前頭“有孕”的事,默默將嘴邊的話咽了下去。
宮里宮外都說這位華二姑娘是個粗莽不懂事的,她卻深知她絕對不是外人傳的那個樣子。
華平樂既然不想說,她還是別問了,免得惹她生氣……
華平樂與文側妃道別后,又去給蕭明時請安。
蕭明時也不知道是被關久了,還是傷了那處的男人在有治愈的希望后,總是忍不住想到處宣傳。
見了她十分興奮,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他不日即將痊愈,到時候還帶她去游湖等等。
華平樂只做無知少女狀,歡聲應著,又將剛剛在涼亭與王妙兒的交鋒和他說了,問道,“側妃娘娘說,太子妃為殿下您請來了左天師看病。
殿下您就將皇長孫給了太子妃撫養,側妃娘娘哭得很傷心呢”。
蕭明時爽朗一揮手,“那只是暫時,等孤痊愈了,再抱回給她就是”。
華平樂噢了一聲,跌了那么大一個跟頭,蕭明時竟還是這副天真得近乎愚蠢的模樣,怪不得王妙兒能一直掌控東宮了。
華平樂又道,“側妃娘娘還說,太子妃不許她娘家人來瞧她,連送信也不許”。
蕭明時有點不耐煩了,“都說了是暫時了,王妙兒為孤請來了左天師,孤暫時自然要順著她。
等治好了傷再說,她就不能暫時委屈一下?告狀都告到你那兒去了!”
華平樂心下冷笑,這話說得還真是愚蠢又涼薄。
如果當年她真的如愿嫁給了他,他又還是今天這副模樣,估計她會直接弄死他,扶霍延之登位吧?
也不知道王妙兒千算萬算,算來這么個夫君,會不會后悔?
華平樂一拍手,笑道,“就是這個理兒!那個左天師傲得很,一般人根本請不動!
說不定皇上親自請他為殿下治病,他也未必肯的,別說殿下自己去請了!
幸虧太子妃厲害,一請就來了!”
蕭明時眉頭一抽,酒酒這話聽著總感覺味道不對。
華平樂卻不再深說,又換了個話題,“聽說太子妃不許人輕易進東宮呢,今天還是皇上來,太子妃去伴駕,我才偷偷溜了進來。
殿下能不能給我個牌子什么的,下次我再想來看殿下,就不會進不來了”。
她這話說得很容易讓人覺得她之前來過許多次,只是因為王妙兒進不來而已。
蕭明時心頭微軟,正想說話,華平樂已伸手扯下他腰間的玉佩,笑道,“就這個好了!我最喜歡玉了,特別是和田暖玉!”
少女微微歪著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手中的玉佩,整個人都似乎因著歡喜在發光。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浮上心頭,蕭明時緊緊盯著面前嬌俏甜美的少女,想要找出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腦中一片空茫茫的白,隱隱約約有個清麗的身影隱在那片白中。
他徒勞地睜大眼睛,卻怎么也看不清楚。
華平樂不知道蕭明時為什么突然發起呆來,拿著玉佩就跑。
蕭明時最大的好處就是好拿捏,她今天只要能拿走這塊玉佩,就一定有辦法不還給他!
蕭明時見她跑了,恍然驚醒,忙喊道,“酒酒,那個不行!”
大蕭皇室子弟在周歲時都會賜下一塊刻有名字的玉佩,幾乎可以等同印戳。
華平樂搶走的就是那一塊,之前送她的那塊玉佩倒也罷了,這一塊是絕對不能給她的。
他忙起身去追,不想華平樂跑得飛快,他又顧忌身份不好亂跑,根本追不上,只得命小太監去追。
大約一刻鐘后,小太監垂頭喪氣回來了,他也追不上華平樂,追到東宮大門時,守門的侍衛更是直接攔住了他。
蕭明時無法,想著華平樂約莫也只是覺得好玩,她一個閨閣少女還能拿著他的玉佩去做什么不成?
下次她來的時候再跟她要就是,就放下了這件事,又繼續琢磨華平樂到底是像了誰,讓他總覺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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