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平樂怕引人懷疑,反而不如程修遠坦蕩,經常到年府去看大年小年,唯一一次見過小年后就再也沒見過。
這一看,果然比那時候長大了不少,只跟霍延之小時候比,還是要瘦矮許多。
小孩兒也的確如程修遠所說,生得十分漂亮,一雙大眼睛又黑又亮,一看就是個聰明伶俐的。
華平樂再次努力地想從他臉上身上尋找連晏清的影子和連家人的影子,然而,還是沒有。
許是小年還未完全長開,又或許是,她所想的本就是奢望!
“華姑娘要不要抱抱?”
華平樂連連搖頭,“我手粗,別弄疼他了”。
程修遠也就不再勉強,幾人又說笑了一會,華平樂看著快到中午了,提議去杏花村喝酒,再去梨園子看戲。
程修遠道,“我就不去了——”
他還未說完,孟姜就從他手中搶過了小年塞到奶娘懷里,搡著他的脖子就把他往外拖,“不去不行!
你馬上都要走了,杏花村的酒喝一次少一次!好不容易有機會了,怎么能不去!”
程修遠,“……”
杏花村的酒,他們都不知道喝過多少回了,還真是“好不容易”有機會呢!
幾人從程家出來后,華平樂便催著霍延之回去了。
他雖只出京幾天,但府中事務應當也累積了不少,總是指望著九方鳳一手抓,也太不好意思了。
余下幾人則按原定計劃去了杏花村,依舊坐了老位置。
坐下后,華平樂推開窗戶,習慣性地往下看,恰恰與史允往上看來的目光對了個正著。
華平樂雙眼微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在她處心竭慮地想要接近史允師徒的同時,史允貌似也在處心竭慮地接近她,她有什么值得他圖謀的?
還是說,他意在霍延之?
華平樂腦海中無數念頭閃過,臉上綻開一個燦爛的笑來,朝史允揮了揮手,喊道,“史公子,好巧啊!一起喝幾杯?”
史允微笑揖手,“多謝華二姑娘盛情,那史某就恭敬不如從命啦”。
史允這些日子與華平樂幾人混得熟了,也未拘男女,一席坐了,熱熱鬧鬧地用了午食,又去梨園子看戲。
待幾人盡興,已是日暮西垂,正商量著再去杏花村喝幾杯,花滿洲繃著臉地進了雅間,他向來不喜歡這群京城紈绔。
霍延之來接華平樂回府了,就在外頭等著。
華平樂便做出一副不耐煩狀擺手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出去。
我與九哥他們說幾句話就走,天天催,煩不煩啊!”
花滿洲不敢得罪她,忍著氣行禮退下。
史允笑道,“王爺對華二姑娘還真是著緊,華二姑娘好福氣”。
華平樂憤憤,“好福氣個鬼!出來玩一會,不是自己盯著,就是派人催著!
他要是老這樣,我遲早是要悔婚的!”
孟姜頓時急了,“那怎么行!酒酒你不嫁給王爺,難道還想嫁給蘇羨予那個小白臉不成?
不對不對,是老白臉,蘇羨予給你做爹都夠了!你可千萬別想不開啊!”
華平樂,“……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快走快走!”
幾人出了梨園子,果然見霍延之抱著劍立在不遠處等著。
華平樂就哼了一聲,不高興地與幾人告別。
孟姜生怕她當真要悔婚,想著再多勸幾句,忙道,“我也不急著回家,和你一起去給長公主請安”。
程修遠便道,“那我也去給長公主請個安,不知道長公主最近可好些了,阿七的藥有沒有用?”
史允朝幾人一抱拳,笑道,“那史某便先告辭了,下次有機會再去給長公主請安”。
史允告辭后,孟姜逮著霍延之就巴拉巴拉一通勸,讓他別再將華平樂看得這么緊,惹毛了華平樂誰都沒有好處云云。
孟十跟個應聲蟲似地在一旁連連點頭,時不時給自家哥哥幫腔,華二姐姐可一定要嫁給王爺啊,不然王爺得多傷心?
程修遠覷著空,壓低聲音對華平樂道,“華二姑娘,日后,還是莫要同史公子一起玩了”。
華平樂挑眉,“怎么了?”
程修遠掩唇咳了咳,“總之,姑娘聽我的勸就是”。
“聽你的勸行啊,可你總要給我個原因吧?”
程修遠,“……”
好像也對。
只是這原因,實在,實在是,難以啟齒——
程修遠又咳了咳,別開目光,“那個,史公子,看你的,眼神,眼神不對,不對——”
華平樂心下一凜,果然,那個史允是有意接近她,另有他圖!
說不定就是意在福哥兒!
“聽說史公子頗好美色,二姑娘你還是離他遠些”。
華平樂,“……等等,你說史允看我的眼神不對,是那個意思?”
程修遠尷尬地俊面飄紅,眼神飄忽,“華二姑娘天真爛漫,自是瞧不出的。
只我瞧著卻十分不妥,加上史公子名聲在外,就算他懼于姑娘身份,不敢造次,姑娘也還是避著些的好”。
華平樂不敢置信,“你確定他看的人是我,不是孟十妹妹?”
程修遠,“……確定”。
華二姑娘你是對自己的容貌有什么誤解嗎?
華平樂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懷疑開口,“你真的確定?”
程修遠,“……真的確定”。
可憐見的,他回頭一定要提醒王爺多多夸贊華二姑娘的美貌。
否則,她連一個好色之徒看中她的美貌都不敢相信。
怪不得遲鈍得根本感覺不到史允看她的眼神不對了!
華平樂摸摸下巴,看來那頓打,打得還不夠刻骨銘心啊!
史允竟然還敢覬覦她,那事情就好辦多了……
華平樂第二天一早就獨自出了門,先在帽子胡同用了朝食,又獨自出了城跑馬,直到中午才回了城。
如是三天后,第四天華平樂再出城跑馬時就遇到了“正巧”也來跑馬的史允。
兩人一個守株待兔,一個有意接近,自然而然便湊到一起賽起了馬。
興酣處,華平樂高興一拍史允肩膀,“你這人不錯,比你那個師兄好多了!”
史允笑笑,“華二姑娘說的是蘇尚書?他只比我大兩歲,卻已經是一部尚書,入閣拜相,卻不是我能比的”。
他到京城時日尚淺,很多事情都不知曉,那天聽了孟姜的話后,著意查了一番。
華二姑娘當年癡纏蘇羨予的事在京城不算什么秘密,打聽起來并不難。
再加上那天華平樂和孟姜的對話,史允認定了華平樂對蘇羨予是因愛生恨,且余情未了。
此時聽華平樂的話音,明顯對蘇羨予尚有余情,他自然不會傻得跟著華平樂罵蘇羨予。
華平樂撇嘴,“也就一張臉好看罷了,那磨磨唧唧的性子,看得人就恨不得打他一頓!”
史允笑而不答,華平樂也就放下了這個話題,一甩馬鞭,揚聲笑道,“我們再跑一段?”
史允高聲應和,這一上午,兩人玩得十分盡興。
待分別時,華平樂期期艾艾問道,“史公子,你與蘇尚書是同門師兄弟,應該很要好吧?”
史允目光微閃,“以前是極親近的,只姑娘也知道,我隨師父外放十幾年,近年來走動得便稀少了”。
“那——”
華平樂咬唇,“那你約他出來總是不難的吧?你們師兄弟這么多年不在一起,肯定有很多話說的!”
史允微微一笑,“姑娘說得對,我最近確實想約師兄出來喝茶,好好暢談一番”。
“那就好!”
華平樂粲然笑了起來,嘴角酒窩深深蕩漾開來,仿若盛滿了這世上最甜最美的酒,叫人還未飲,便已醉倒其中。
史允目光微閃,怕華平樂覺察出不對,忙別過臉。
“那不如你們就約在這見面啊!安靜!
等你們說好話后,正好還可以和我一起跑馬!方便!”
史允暗暗好笑,正好也方便你和蘇羨予說幾句貼己話是不是?
兩人正說著,花滿洲縱馬急急奔至,遠遠就喊道,“二姑娘二姑娘,快午時了,王爺在等著姑娘用膳呢!”
華平樂不耐一甩馬鞭,“從明天起,我就不出城跑馬了,省得霍延之天天催我,你要是來的話,遣人給我送個信就行”。
她說著朝史允調皮一眨眼,“記得保密哦,連你師父也不許告訴!”
史允只覺她這簡簡單單一笑一眨眼,便生生壓過了自己見識過的所有美人,看得眼神直發直,下意識就點了頭。
“那就一言為定!”
華平樂燦爛笑著,一甩馬鞭,絕塵而去。
史允貪婪盯著她遠去的窈窕身影,直到她消失在遠處,方失神跟著呢喃,“一言為定”。
美人有約,還是朵出身高貴又扎手的玫瑰花,自是不能叫師父知道的。
否則師父定然要阻止,弄上手了還會要分一杯羹。
不不,按師父的性子,絕對不止分一杯羹這么簡單,肯定要截他的胡不說,說不定還要霸道地獨享……
俗話說,色壯人膽,又有蘇羨予這個絕佳的由頭和擋箭牌,史允很快就安排好了,在第七天傍晚使了人傳信給華平樂,邀她第二天去跑馬。
雖只有短短幾天,華平樂卻等得心焦無比,生怕自己美貌單蠢表現得不夠突出,釣不上史允這條魚。
收到信后,立即給霍延之傳了信,又叫他給蘇鯉傳信,讓他第二天務必請休,去福廣王府給她做一做未離開京城的掩護。
她這些天一直遣人盯著史府和史允師徒的動靜,打聽著史允在史景遷上衙之后改頭換面地匆匆出了城,十分高調地去了福廣王府。
進了福廣王府后,她在衣裳外面罩了身粗布衣裳,裹上厚厚的棉披風,從小門出去,跟著一個商隊混出了城。
史允選的地方在京城外的一座小山半山腰,離他們那天跑馬的地方不遠。
因著山不高,沒有什么好景致,也沒有好的物產,人跡罕至,十分偏僻荒寂。
華平樂到時,史允已換上了平日貴公子的裝束,身后的隨從換了兩個。
想來定是兩個武功不錯的,免得又在她手上吃虧。
史允選的地方不錯,在一塊相對平坦的大石頭上鋪了棕櫚墊,上面擺了矮幾棋盤,像足了邀請蘇羨予來喝茶談天的模樣。
華平樂此時也早已將罩在外面的粗布衣裳脫下了,依舊是平日的裝扮,毫不客氣地在史允對面坐下,端起茶杯,“蘇羨予還沒來?”
史允笑道,“我們約好的時間是辰時末,是華二姑娘來早了”。
華平樂瞪,“來早不行啊?”
史允一見她瞪眼發脾氣就來勁兒,笑容越發地寬容,“行行行,二姑娘說什么是什么”。
“這還差不多”。
“二姑娘的丫鬟呢?怎么沒見?”
華平樂擺手,“沒帶,我華二打遍京城無敵手,出門帶不帶丫鬟都一樣,帶著還麻煩。
特別是阿弩那個小丫頭,早被霍延之收買了,最愛在我耳邊念霍延之這里好那里好的,煩死了!”
史允徐徐笑了起來,他這些天也算是與華平樂幾人混得熟了,自然知道華平樂出門不喜多帶人。
最多也就一個阿弩,一個辛夷,辛夷還是霍延之的人。
今天這樣的場合,他猜著她恐怕一個都不會帶。
果然!
雖說他早已安排好了,帶了也不妨事,但不帶,自是最好的。
華平樂將茶杯湊到唇邊,正要喝,突然又將茶杯放下了,問道,“對了,你和你師父說了,你約了蘇羨予喝茶,還約了我跑馬么?”
史允的目光在她放下的茶杯上一掃而過,溫聲笑道,“自是沒有的,華二姑娘吩咐,我豈敢不聽?
而且,師父最是看重蘇尚書的前程,要是知道我耽誤蘇尚書上衙,請他喝什么茶,定是要罵我的!”
華平樂歪頭看向他,“那你與我一起跑馬,也不與你師父說么,你師父要是突然回府找不著你怎么辦?”
史允失笑,“我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難道還事事樁樁要跟師父報告不成?
師父回去找不到我,可以問下人啊”。
“那你連你師父都不告訴,卻告訴了下人?”
華平樂這話問得幼稚,史允聽在耳中卻只覺眼前的少女又野又純,心中邪念越發高炙,勉強壓抑著道,“那怎么會?
我只是和他們說,要是師父問起來,就說我出城了。
我已經答應了姑娘要保密,又怎么會失信?還是跟一群下人說起?”
那就好!
九方鳳說了,如史允這般色膽包天的,今天別說真的邀蘇羨予過來了,半個字都不會和外人說起。
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保險起見,華平樂還是不顧霍延之的反對,親自現身向史允確認。
現在她聽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便又端起茶杯。
史允的性子,這些天她也摸著了一些,事成后殺人滅口,他多半是不敢的。
左不過就是在茶水中下迷藥一類的東西,叫她吃個悶虧不說,說不定還能迷迷糊糊將他認作蘇羨予,日后再方便他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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