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思瓊心亂如麻,然今兒芳誕,她又是主角,自不可能在院落里逗留太久,使人將屋子收拾了便往廳堂去。
因信得過的丫頭都被吩咐了任務,府里又熱鬧,隨處可招侍婢婆子,便沒有帶人。
剛出嬌園不久,迎面就遇上了龔景凡。
他竟然也來了?
說實在,侯府這回請的世家著實太多,陸思瓊便是到此刻都不清楚城里到底有多少戶名門過府。
內宅女眷尚且如此,外院的賓客自更無從得知。
也是見了他,方知祖母竟然連永昭伯府都下了請柬。
她不由心生煩躁,陸家與龔家素來沒有交情。不似甄家般平時雖不見如何往來,然因有著自己同姨母的感情在那,這請了亦是請。
可相府、龔家這等門第,祖母與四嬸母到底是以什么名義去邀請的?
她駐足原地,龔景凡則漸行漸近。
越近,腳下步伐便越慢。
他沒料到會這么快就見面,這要說的話還沒想好呢。
若似不經意的別過視線,佯裝著觀賞風景,又遠望向藍天白云,就是不敢往前方看。
“龔二爺。”
待對方與自己相差三五步時,陸思瓊見其都將緩步變成了原地踱步,覺得頗有幾分好笑,便主動開了口。
這大老爺們的可都在外院里吃酒,便是有聽聞內宅出事的消息,然誰會真冒失的進來八卦打聽?
還這么巧就走到這清幽靜僻的地兒來。
這人明明老早就看到了自己,還刻意磨蹭著。
她往前幾步,對視問道:“二爺來這做什么?”
自上回二人在周府里不歡而散之后,定親的事雖無進展,卻也沒傳出什么取消的音訊。
她腦中似還能想象得出眼前人面紅耳熱的別扭模樣。
都到了跟前,龔景凡自然也不好再裝什么沒看到,只還略似驚訝的瞅過去,淡淡道:“我隨便走走。”
這話說得連自己都覺得沒底氣。
似擔心被對方看成欲蓋彌彰。又因著心中焦慮,倒也索性坦然問了話:“你沒事吧?”
陸思瓊搖首,她能有什么事?
“聽說甄五姑娘出了事,她們有沒有為難你?”
陸思瓊雖然因上回的事對他沒什么好感度。然此刻聞言到底也忽視不了對方言中的關切。龔景凡是想著終究是她生辰宴,怕她難堪。
“沒事,就是不知事兒真相如何。”
聽她語氣柔和了起來,龔景凡亦卸下了那份尷尬,說話間瞥了眼嬌園的墻垣,再問道:“你院子里也沒什么事吧?聽說出事的地方,就在這附近。”
“我院子里有人看著,沒事。”
雖說語態變好,但陸思瓊同他到底不是相熟之人,自不會將情況告知對方。
畢竟。若非所謂的定親,他們至今都不過只是在榮國公府有點頭之交的人。
思及這個,她又想起上回眼前人嚷著說要回府同蕙寧公主道取消親事的事。
只是,然后便沒有了然后。
陸思瓊突然覺得,龔景凡這人也甚有意思。
若非出了甄五的事。或許自己還真能有興致與他玩笑番,只是此刻自沒那份心思,她還是想去廳堂看看情況。
微福了身,她輕聲道:“我先過去了。”
若是尋常人,了解明白眼下情況,也知對方心緒,自是不會干擾阻攔。
但龔景凡聽了。就覺得自己特地從外院進來,頂著眾人好奇的目光走到這來關心她,還沒說上幾句話,對方卻要丟下他自個走了。
當下就有些不快,直接在對方擦身將過時,突然出言:“我與你一同去。”
陸思瓊頓時愣在原地。側首仰視了對方,“你也去?”
龔景凡昂頭挺身,目視前方,“是啊,不成嗎?”
這根本就不是什么成不成的問題。關鍵是他去做什么?再者,那邊那么多人,瞧他倆一起過去,要怎么想?
指不定還以為自己剛剛說待會再去,是為了等這人呢。
她突然有些無奈,低問道:“二爺去那做什么?”
龔景凡皺眉,不答反問:“你不知道?”
他都特地進院子了,她還看不出來?
審視了對方幾眼,眼前少女盛裝艷麗,粉黛微施,比以往任何一次見面還要精致動人。
他卻總覺得有什么不順眼。
半晌,在陸思瓊疑問的目光下,龔景凡再次開口:“這身衣裳真難看。”
“啊?”聞者一愣。
“從頭飾到鞋子,每一樣能入眼的,真沒品味。”
某人無比高傲的點評完,率先提步,徑自往前走。
陸思瓊意識過頭,直覺得剛生的幾分好感又消失殆盡。這人是來關切自己的,還是特地來挖苦的?
上回在外祖家說她蠢笨,現在又說難看……
雖說她不是高調之人,然今兒是生辰,如此裝束早前受盡眾人夸贊,雖說談不上多喜歡聽,但總是滿足了為人難以避免的那份虛榮。
這人卻說沒品位?
陸思瓊好似忘卻了甄五及懿旨失蹤的煩心事,總覺得情緒受龔景凡影響得厲害,留在原地無語的看了對方半會背影。
著實想不通,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人,這是在逗她嗎?
龔景凡往前走了段路,見身后遲遲沒有動靜,又犯起老樣子,停留轉身:“你還有什么沒說的嗎?”
陸思瓊根本跟不上對方思維,呆呆得搖頭。
前方的人再道:“那你站在那做什么?快走啊,不是要去廳堂么?”
說著又很隨意的轉過腦袋,再次往前。
陸思瓊這才反應過來甄五的事還沒有說法,祖母與母親在秦夫人面前根本討不得好,自己得趕緊過去,現在跟這人叫什么勁?
于是,提步往前。
龔景凡就一直走在前面,漸漸的放緩腳速,想著身后是個女孩子走的難免慢些。于是刻意等待。
沒成想,又是許久都沒動靜,他耐心告罄,轉過身去。
這才發現。預料中的那抹身影根本就不在自己身后,而是在早前分叉口往北的那條小徑上。
龔景凡雙耳一熱,方記起這是德安侯府,他根本不認識路。
就是剛剛去嬌園,都是好不容易放下面子找路邊小廝問出事的地點方向。
頓在原地,又生出惱意。
她居然不喚他!
明知自己對陸家不熟,還由得他悶頭往前,也不提醒一下。
這惱羞交赤著,使得他進退不得。
可糾結之后,見那邊的身影越走越遠。最終還是折身回去。
他是男子,步伐矯健,沒多會就趕上了陸思瓊。
二人并行,他惘若無事一般。
然走了幾步,見旁邊人真當他不存在般。不由又生不愉,開口即問:“你剛怎么不叫我?”
“我瞧二爺的那勁,以為你認識呢。”
陸思瓊輕聲答著,側首看了他一眼,又道:“何況,那邊也可以走。”
“我第一次來你家,怎么會認識?”
龔景凡脫口而出。說完之后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這不是擺明了剛剛他是刻意去嬌園找她的嗎?
陸思瓊早看出那意思,聞言倒是沒有多話,只淡淡的接道:“我以為二爺可以隨便走走,走到廳堂的。”
“你、”龔景凡凝噎,“你在笑話我!”
倒知不是問話,而是陳述語氣。
陸思瓊心情驀然一松。在龔景凡又要放惱話的之前,突然啟唇由衷道:“謝謝你。”
聞者的滿腔怒火,頓時無了蹤影。
卻仍沉默著別過腦袋,不作回應。
之后,一路無話。
待到廳堂外。陸思瓊止步不前。
龔景凡自作多想,柔聲了低頭問她:“緊張什么?這事跟你又沒關系,誰還能為難你不成?”
“沒,我在想你怎么進去。”
“自然是跟你一起走進去。”龔景凡鄙視般的望過去。
陸思瓊遲疑著,添道:“這樣不好。”
“怎么不好?”
見她別扭,他倒是不理解了,“我又不是見不得人,難道都到了外面還不能進去?再說,我姨母也在里面,難道我就不能是來看她?
你不說,誰知道我是跟你一起來的,又是來做什么的。”
陸思瓊聽他這樣說,只覺得再不能交流。
這人想法還真是天真!
不過瞧他這陣勢,上回的事該沒放在心上,多半也都是玩笑。
既如此,親事早晚會公布,她亦不是矯情之人。
懶得再去搭理,抬腳進內。
剛上石階,就聽到屋里秦夫人的聲音,十分凌厲:“你們陸家這么說,是想推得一干二凈了?我們甄家好好的姑娘來了你們德安侯府就進了鬼門關,現在一句不知道就想了事?
她是在你們的亭榭池塘里出事的,不問你們拿說法,問誰去要?”
陸思瓊蹙起秀眉,格外厭惡這位秦夫人。
旁邊的龔景凡直接詢問:“這說話的是誰?”
據他所知,甄家的主母是周氏女,乃身邊人的姨母,定不會這樣為難侯府的人。
而且這囂張的氣勢……亦生煩躁。
“是秦相的夫人。”
聽到回答,他凝眉不解,“你過生辰,請她做什么?”
陸思瓊哪里曉得?
本松懈了些的心境徒又提起,換上了嚴肅的表情,直接入內。
眾人見來的是她,本不見多少反應,然待看清其身后的少年,不由都征在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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