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夫人為人和善,又護短陸家,雖為侄女的死感到悲傷,卻因更在意親外甥女而不愿為難德安侯府。
她低調行事,秦夫人看在眼里心有不滿,然顧忌龔家二爺在場,生怕對方又說些抹黑自己名聲的話,只得息事寧人。
宋氏見狀,方站出來說話,同甄周氏一番致歉后,揚言必定會查個究竟,給甄府一個交代。
陸老夫人滿心思都在龔二爺身上,忖度著他與自家孫女的感情,心道或真就是在榮國公府里有了私情。
否則,瓊姐兒終究只是客人,到底能有什么事得時常去國公府?周家人再喜歡思念她,還能勝過自家?
不過,這個認知,若說放在其他前提上,自然是要道幾句作風不檢,側目以待的。
但對方既是龔家的兒郎,又是如此年輕才俊,能成為她的孫女婿,亦是給侯府添光的事,此刻心潮激動,難掩興奮。
自更無心思去過問甄五之事。
好在甄家沒有嚴查,她們松了口,秦夫人又不能越俎代庖,早前狠話落得是干脆,此刻卻不敢再強調,在場的賓客沒多會便告辭離開。
秦夫人領著小姑準備同行去甄府。
宋氏親自送她們到垂花門外,剛出陸家,秦夫人就冷眉譏嘲:“嫂嫂,你那外甥女可真有能耐,原來是早勾.搭上了蕙寧公主之子。
我說這趟德安侯府怎的置了這樣大的場面?原來是借著龔家的噱頭。”
剛剛當眾被個晚輩嘲笑,現離開了自然忍不了那口氣,便只能對自家嫂子發泄。
她揚聲再道:“就是可憐了秋姐兒,無緣無故喪了命還沒個真相。陸家剛剛明顯是在推脫責任,偏生你性軟,此刻不質問,回頭還能有機會?
之前沒說龔家人在這,等出了事倒是跑出來,怪不得你那好外甥女不肯與我們一起去廳堂。敢情是找情郎做主呢。光天化日的就做那種事,真是不知羞!”
“夠了!”
如此難聽的話,甄周氏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板著臉看都不看對方。怒聲道:“秋姐兒溺水的事誰都不想,你作為她姑姑,現在竟然有心思與人逞口舌之快?
瓊姐兒再如何也是德安侯府的千金,你見不慣我不用拿她出氣。
好歹是宰相夫人,說話不要這么刻薄難聽,剛在屋里的時候悶聲不響,現如今出來后脾氣倒是大了。
這甄家的事,你如今已是秦家人,也要有個自知之明才是。”
話說完,直接由婆子攙著下了石階。朝馬車走去。
侄女出了這種事,回府里還指不定怎樣呢,哪有心思來哄這位姑奶奶?
秦夫人見平日怯生好欺的嫂子突然發威,把自己吼訓了一頓,征然得竟沒反應過來。
秦沐詩頗有幾分煩躁的睨她一眼。低聲道:“大嫂,上車走吧,不是還要先去趟甄家么?”
一語驚醒,秦夫人不甘的瞪著秦周氏的車簾,惱怨道:“你看到沒有,她居然那么大聲的對我說話,等回了甄家。我定要母親好好說她!”
德安侯府的門外,賓客尚未散盡,人來人往的,見著相府的人難免要投以目光。
秦沐詩只覺得丟人現眼,連口舌都不愿多費,直接先上了馬車。
秦夫人接連受氣。苦于在他府門前,只能憋著離開。
相府的馬車剛去,陸思瓊便送大舅母出來。
周家姐妹緊隨在旁。
最尾處,卻跟了個龔景凡。
行在一堆婆子侍婢之后,保持著距離。刻意營造出并非同行的意思,也不知是做給誰看。
目光卻忍不住往前看,被人發覺后又趕忙移過。
陸思瓊不轉身,亦能想象到那副光景。
沒去在意,停在大門外聽大舅母說話:“瓊姐兒,甄家五姑娘遭此噩耗,甄府怕是還要有人過來,甄家的二夫人是個烈性的脾氣,怕不會善罷甘休。
你姨母雖說是主母,但人是她帶出來出了事,理虧在先,回去同甄老夫人本就不好交代,怕是維護不了多少。
這事你莫要慌亂,讓你祖母和母親也別太著急。”
說著頓了頓,拉了對方的手湊近又耳語:“回頭徹查,若真是跟侯府里的人有關,私下處置了只對外道甄五失足;若是旁人府里的,那便是人家的責任。
不過舅母瞧著,這事大不了,你說平白無故的有誰會謀她性命?”
話落,安撫般的拍了拍她手背。
陸思瓊心中一暖,大舅母并沒有因為上回三表哥的事就遷怒于她。
哪怕那次在周家時態度不佳,但真當自己遇著了事,還是會替她出面想法子。
誠如剛剛在秦夫人面前。
她伸手反握住對方,頷首應話:“我都知道的,舅母。”
陸思瓊心中思量,人是不會平白無故的害人性命。可自己嬌園里也出了事,那道賜婚的圣旨至今下落不明,定是有人行竊。
觀荷榭臨近嬌園,若是甄五妹妹不小心撞破了什么而被滅口……這亦不是沒可能。
正遲疑著,察覺手上力度,抬眸就見大舅母示意她回頭。
龔景凡尚在朱門內,側站著看向遠處,似在望天。
沐恩郡主目露疑惑。
陸思瓊深知其意,然而這讓自己如何解釋?她亦不明白何時與龔景凡成了這樣的關系。
在她的預料中,便是訂了親,彼此間亦是相敬如賓的,不陌生亦不會太過親近。
然而,如今對方顯然不是這樣的節奏,跟自然熟般突然就出現在她身邊。
不說是旁人,便是自己,瞧著好似也真有什么。
她沖大舅母微微搖頭,表示不解。
沐恩郡主將信將疑。
或是有九王的事在先,她覺得眼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的女孩并不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了解,其身上帶著許多秘密。
連周家人都不知情的事。
人的眼神表露心情,陸思瓊自然察覺得到舅母的懷疑。
她真心對方的呵護與關懷,不愿彼此生出芥蒂。何況。如懿旨的事自己斷然不能與祖母或是宋氏言,那能信得過的便只有周家。
她不想拂舅母的好意。
是以,陸思瓊啟唇:“姨母,我有個事想跟你說。”
沐恩郡主亦是個聰明人。聞言就讓周嘉靈姐妹先去車里等,又屏退了左右,拉著外甥女的手站到旁邊。
周嘉樂跟上了車廂,不經意的嘀喃道:“瓊妹妹這是有什么秘密非拉著大伯母單獨說,連四妹妹你都不能聽呢。”
“自然是有不能言的事,你休要再說瓊妹妹的壞話。”周嘉靈認定了眼前人故技重施,并不上套。
有些事談開了,周嘉樂亦不遮掩,好笑的接道:“四妹妹你當她是好姐妹,可瓊妹妹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就如剛剛。她是何時與景凡表哥親近的,你知道嗎?
景凡表哥平素那樣冷淡的人,竟然為了她當眾冒犯秦夫人,我看你剛剛的表情,亦是事先不知情的吧?”
周嘉靈不接話。眼神卻透過車窗的薄紗望向侯府門前。
娘親同瓊妹妹靠的很近,不遠處景凡表哥已轉過了腦袋,正興致盎然的盯著表妹。
他們何時這般親近的?
瓊妹妹同九王的過去,她也不曾透露自己知曉半分。
心中明知堂姐是在挑撥,卻還是忍不住生出質問。
再望墻角那邊,不知瓊妹妹說了什么,只見娘親突然一個踉蹌。似是受了驚。
周嘉靈總笑朗的臉上,浮現出幾分愁惱,秀眉蹙起。
那邊沐恩郡主聽了九王懿旨的事,滿心震驚,緊張的連連發問:“是什么時候的事?你怎么不早說,現在懿旨弄丟了。說不準就會牽扯出什么事非。
瓊姐兒,他竟然為你用了那份旨意,他難道真的想娶你做九王妃?這可是斷斷不能的!”
她的臉色都發白了,手指輕顫,也不知是被嚇到的還是因為生氣。
“舅母。我知道不可以。”
陸思瓊忙接話,對方的反應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扶住對方亦是惱苦:“先前三表哥受傷,您與外祖母都照顧著他,我便沒去干擾。
想著既是私下里送來的,便有商量的余地。何況,這道旨意既然在我手上,他便是真有那份意思,我不交出來,亦是不能夠的。
我就是沒想到,懿旨會被人盜走,又巧在今兒的日子上。”
“你屋子里遭了賊。這么說,秋姐兒的事就不是巧合,她定是瞧見了什么。”
觀荷榭池塘里的水那般淺,換誰掉下去都不會在短短時間內溺斃的。
沐恩郡主面容嚴肅。
她思量了會,開口道:“懿旨的事事關重大,不能輕率。瓊姐兒,你回去同你祖母講,必須在府中嚴查。
就從秋姐兒遇難的這事開始調查,兩者必有關聯。那人敢在侯府行兇,不是有背景主使之人,便是你們家里的。”
陸思瓊聽得心中一顫,應聲道好。
沐恩郡主自個心里都無頭緒,帶著滿臉愁容離開。
榮國公府的馬車離去,陸思瓊轉身,本在門內的龔景凡非但沒有別扭避開,倒是迎面走了過來。
他開口就問:“出了什么事?”
陸思瓊堅持隱瞞,“沒事。”
“都這么笨了,還學人撒謊。”
龔景凡惱聲低怨后,再次追問:“我又不是外人,你瞞我做什么?明明有事,都寫在臉上了,還說沒事,真是口不對心。”
明明是關切的話語,被他用這種鄙視的語氣道出,著實讓人難領那份好意。
陸思瓊瞪他一眼,亦是語氣不善:“既然都寫在我臉上了,那你倒是讀啊。”
明明就是個外人。
聞者被這話嗆在原地,久久不知該如何回應。
粉紅票26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