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趣

第七十一章 同心結

竹昔回稟,道四姑娘院內一應如常,不見絲毫異樣。

陸思瓊似感意外,狐疑著再問:“果真沒有事發生?”

也不知是為何,她總覺得如今的庶妹較過去變了許多,雖樣似乖巧,但這種卑微聽話和她過去是不一樣的。

或許旁人無所知覺,然自己不會忽視。

上回王姨娘的事,她在這邊甚至都沒掩住其本質情緒,竟敢生口角之爭,這讓陸思瓊如何再信她是溫順之人?

可轉而于人前又表現正常,年紀輕輕,隱忍之心倒是厲害。

昨兒下午的事,陸思瓊對陸思瑾其實是有疑心的。

然此刻聽了竹昔的肯定,又覺得莫的輕松。

她到底不愿相信妹妹是那等重心機之人,寧愿自己杞人憂天。

竹昔面有倦色,陸思瓊吩咐她用食后退下歇息。至于蘭閣那邊,改派了書繪繼續盯緊。

她攜寶笙與南霜去錦華堂,到的時候陸思瑾已在屋中,玨哥兒同瑤姐兒亦在。

宋氏見到她,不顧瑤姐兒的撒嬌,便讓乳娘將兒女均帶了下去。

陸思瓊瞧在眼中,難免心沉了幾分。

繼母于人前表現得對她再是維護,但只這讓瑤姐兒避著親近自己一點,就知她并非真心以待。

其實,非親生母女,不是血親,又有何好期待的?

將那份不適壓下,摒棄不該有的妄想。

閉了閉眼,陸思瓊仰頭,心道沒什么好羨慕的,若是娘親還在,定會比是尋常母親更疼自己。

如常的行禮請安。

宋氏忙喚她坐,寒暄幾句后,先將庶女遣退。

這亦在陸思瓊意料之中,昨兒發生了龔景凡的那一幕。府中誰都驚詫好奇著,宋氏身為母親,于情于理都是要尋她談話的。

果然,宋氏開口即道:“瓊姐兒你昨日生辰。發生甄五那等不幸,是我操料府事不當,掃了你的興致。

唉,這個事還沒同甄家交代,昨兒秦夫人逼迫的架勢,若非有龔二爺在場,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只是,龔家到底不可能時刻護著咱們,之后還不知怎么樣呢。”

她問的隱晦,滿臉愁惱。聞者便裝傻做沒聽明白。只循了字面意思接道:“比起甄家妹妹遇難,掃了個生辰宴的興致哪值一提?

這事家里總要徹查的,無論有沒有秦夫人,到底要給甄家一個交代。”

人家好好的閨女來做客卻失了性命,總不能不清不楚吧?

陸思瓊對甄家是有歉意的。這本就是陸家的過失,難道還不準人逼問追究幾句的?

誰的感情都需要發泄,這點她能理解。

宋氏則面露尷尬,“我不是說不給甄家解釋,徹查也是應當,就是想著要怎么查。再說,昨兒府中人那么多。怕是查不出個什么來。”

她心中有想法,為顧大局,只能認定是甄五姑娘自己失足,這是最穩妥的解釋。

至于甄家,無論信不信,沒有證據。還能怎樣?

這想法確實自私了些,宋氏面對眼前人,竟然開不了口。

她遲疑著,改了話題再道:“之前你大舅母來府里曾為蕙寧公主提親,后來聽說榮國公府里有事。你舅母分身不暇便耽擱了這事。

昨兒我見了龔家二爺,是個懂事的孩子,也知疼人,把你交給他,我放心。”

她放心?

陸思瓊自個都不放心呢,這冠冕堂皇的話說的好聽,怕是要引出下文吧?

她對宋氏有成見,但也沒表現出來,只靜靜不語。

后者心中不定,還似有些緊張,揣摩不出對方意思,最后直接詢問:“瓊姐兒,你可知龔家何時來納小定?”

“不知。”

陸思瓊起唇,反問道:“這個我如何得知,難不成還主動問他?”

府里對這門親事的態度未免太過輕浮,急切的心都不掩藏一二,讓人倍感不滿。

若是旁家,自是要輕看了對方,往后就算真的過門,能有幾分重視?

陸思瓊心生惱意,表情肅然的對著眼前人。

宋氏察覺出對方情緒,也不敢再追問,氣氛瞬時有些僵硬。

正當人想尋個理由離開時,紅箋掀了簾子進來,面露惶急:“夫人,甄家二夫人來府里了。”

甄二夫人,甄五的母親。

宋氏暗道不妙,卻又不能退縮,竟然看向身邊人,主動開口:“瓊姐兒,你與我去看看。”

主母擔不住事,陸思瓊只能同行。

她就是瞧不上宋氏這點,昨兒場面動亂,她身為陸家大夫人,竟然啞口無言,要四嬸母出面應對。

而當秦夫人質問自己時,倒是跑出來逞強維護了,對她是愛護好意,陸思瓊還不能說什么,否則就顯得自己太不知好歹。

無力的伴在旁邊,一道進了大堂。

甄二夫人一身素衣,梳了個圓髻,只簪了朵白色絹花,容上淚痕尚顯,沒有入座,側對著門口而站。

宋氏率先開口,好言相喚:“甄二夫人。”

后者淡淡一瞥,情緒還算平和,只嗓音嘶啞:“陸夫人,我想去看看秋姐兒出事的地方。”

她身后的丫鬟婆子,皆是一身白衣,還有人捧著蠟燭冥紙等物。

這是要來給甄五送行。

但此地乃德安侯府,宋氏當下心中不快。

陸思瓊有些驚訝,早聽聞陸二夫人是個厲害角色,現在失去愛女,竟然能如此平靜?

然人家終究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心情定然不佳。她體諒對方,見宋氏征在原地,便率先開口道“請”。

她領路,宋氏不好說什么,一行人往觀荷榭而去。

剛到地,甄家的下人就開始擺臺忙碌。

宋氏忍不住,終于開口:“甄二夫人,這怕是不太合適吧?”

“怎么不合適?”

甄二夫人似乎忘了追究,沒有開口問一句女兒的死因。只望著那汪潭水出神,目光滯滯,眸角漸濕。

她語氣頹廢,“我的秋姐兒就喪命在這。我作為她母親,來給她送個行而已,你們難道還要阻攔?

陸夫人,秋兒尚未過七,我不想讓她不得安寧,亦不愿在這與您爭執,其他的事容后再說,現在還請貴府行個方便。”

宋氏往前兩步,將要再語,卻被旁人輕輕拉住。

陸思瓊示意對方與自己站到旁邊。輕言道:“母親,您就成全甄二夫人這個心愿吧。”

這種事傳出去確實不好聽,但甄家昨晚就得了信,自家府上還如此安寧,顯然是甄二夫人沒有驚動官府。

容后再談是默許私了的意思。既如此,人家有禮,自家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宋氏似乎很聽她的話,馬上變了立場,同意了甄二夫人的要求。

不過,倒是沒忘差人給老夫人送個信。

陸思瓊見她應允,心生感慨。或就是因為對方性子怯軟,自己方能與她能處得如此融洽吧。

沒去打攪甄家人,又因等著后續,便先到鄰近的嬌園里小坐。

陸思瓊領她到了偏廳,屋里還陳列了各家送的賀禮,滿滿的對了整張桌子橫案。

昨兒得力的婢子皆被安排了任務。自然就沒有人手收拾這。

宋氏瞧著,笑得和氣:“瓊姐兒還沒打開看呢?這回確實與往年不同,城里好些人家都來了。”

“嗯。”

她淡淡應了,本就心情沉重,哪有談這個的心思?

在她看來。今年較過去最大的不同,便是發生了昨日甄五的悲劇。

至于其他,哪有什么值得慶幸的?

二人有一言沒一語的說話,雖談不上親昵卻也和諧。

沒過多會,有小廝進來通報,道公主府來了人。

陸思瓊驚愣,下意識的就想到昨兒龔景凡的話,以為來人是蕙寧公主使來拿她八字的,莫名的就有些緊張。

不是說還要過幾日的嗎?

宋氏聞言,顯然十分愉悅,讓近侍出去相應。

來的是喬嬤嬤,乃蕙寧公主身邊的得力媽媽,進屋后見了禮就呈上賀禮,開口道:“昨兒二姑娘芳誕宴,公主本是要親自來道賀的,沒成想太后娘娘召了我家主子進宮去,這便耽擱了,今兒特讓老奴給姑娘送來。”

陸思瓊親手接過,并且讓對方代轉謝意。

喬嬤嬤笑著應是,又從隨行婢子手中接過一細長的匣子,再次遞去。

陸思瓊已將手中之物遞給左右,接了眼前之物,有些不明的惑道:“這是?”

“是二爺給您的,他說他昨兒揣在身上,走的太匆忙便忘記給您了。”喬嬤嬤笑容漸擴,目中的晶亮似有幾分調笑的意味。

陸思瓊面露窘態,有種被取笑的感覺。

龔景凡送的?

以往他亦贈禮,都是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非她所好,便從未放在心上。

她以為,今年的賀禮,跟昨天眾人的都早送進來了呢。

沒成想,還特地借喬嬤嬤之手。

她握在手中,心情較過去有些不同。

喬嬤嬤又問:“姑娘不打開看看?”

說著還添道:“二爺說很擔心您不喜歡呢。”

陸思瓊低頭,心道龔景凡肯定不會讓人傳這樣的話,要是知道喬嬤嬤跟自己說了他這想法,怕是又要面紅耳熱了。

打開盒子,里面是枚紅繩編織的結。

有些雜碎復雜,不太成樣。

陸思瓊取出,兩面瞧了瞧,沒看出個究竟。

喬嬤嬤見其不明白,好似亦有幾分尷尬,直白的提醒道:“姑娘,這是枚同心結。”

收到對方視線,還強調的再語:“是同心結,您仔細瞧瞧。”

陸思瓊聞言,恨不得直接甩開。

這人哪弄來的,根本沒有半分同心結的樣子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