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胡言亂語。”
陸思瓊的聲音失了底氣。
陸思瑾則笑意更濃,“我可沒有胡言亂語,今兒祖母攜你去榮國公府,不就是為了這事?”
“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她語氣微厲。
聞者卻似乎尋著了對方痛處,笑得越發肆意,啟唇語調悠然:“誰告訴我的有何關系?關鍵這是事實。
二姐,我現在喚你一聲姐姐,是因為顧著你過去對我的照顧。
否則,你想想,這事若讓爹爹知曉了、祖母知曉了,整個侯府皆知后,你還能在陸家呆下去?”
亦是近處了方察覺到嫡姐眸眶的異樣,陸思瑾往前兩步,幾乎貼上眼前人,繼續道:“姐姐是聰明人,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想來心中都有數。
我有我的秘密,你亦有你不為人知的事情,所以,各自后退一步,不就兩全其美了嗎?”
陸思瓊慌過而笑,近距離的凝視她,唇角微彎:“哦?兩全其美?”
“是,這樣你繼續做侯府的嫡二姑娘,我還是那個聽話的庶女,不是很好?”陸思瑾直覺對方動搖,見好就收,友善了不少。
畢竟自己身負的是人命,真捅了出來,她亦難得善終。
誰知,對面的人笑著笑著,卻突然后退了坐于雕花圓凳上,執起茶壺便替她自個倒了杯水,小口抿酌著,端的是閑情愜意。
陸思瑾方要開口,后者即邊把玩著杯壁邊道:“這是威脅,或是與我談條件?
四妹,你未免太將自己想的重要了些。我若是真對付你,你就不可能到今日,現兒你恩將仇報,我只當過去那些年的感情白費了。
如此不知悔改,我早說過,這回不會再縱著你。”
“你!”
陸思瑾驚詫:“為了甄五。同我魚死網破,當真值得,二姐?”
稱謂兩字咬得格外重,透著強調提醒的意味。
“魚死網破?”
陸思瓊卻盡是嘲諷。她今兒得知身世后心中就忍著委屈,在榮國公府上壓抑,在靜安堂里強忍,如今只想發泄。
她臉上沒了往日的寬厚溫善,斜著眼冷冷望過去,嘲諷道:“你信不信,就算你說出來,我還是陸家的二姑娘?
你若是謙卑認錯,我或可能心軟遲疑幾分,現在……呵。我都覺得早前就不該容你逍遙!”
說完,徑自起身,就要出去。
陸思瑾根本沒料到會發展成這樣,都覺得剛剛自己是壓對了,明明處于上風的是她。怎的一轉眼,又變成二姐掌控自己的局面?
她哪里知曉,心中有畏,方置劣勢。
陸思瓊的身世,老夫人知曉,周家、蕙寧公主亦心知肚明,對她來說早就不是秘密。
便是在得知的那一瞬間。很懼怕家人得到風聲,恐無顏以對,可在祖母表態之后,這些便都不成了煩惱。
之所以失落心情低潮,完全是因為過不了自己那關。
她心中不愿承認罷了。
至于眼前庶妹,其便是想鬧得人盡皆知。也要看有沒有那個機會,且會不會有人相信。
祖母能容得她那般?
相較對方的慌亂緊張,陸思瓊更為淡然平靜。
而正是這種反應,讓陸思瑾焦心萬分,眼看著對方就要開門出去。她的手自然抬起,觸及頭發銀簪。
將銀簪卸下,握在掌中。
腳步前挪的速度不快,很輕很緩,似有遲疑猶豫,卻沒有開口求饒。
陸思瓊是了解她性子的,便是背對于對方,亦覺得有所不對。
然剛轉身,余光便瞥見身后銀光,頓時戒心大起,幾步就繞到了側邊。
“你心思竟這樣歹毒,居然親手如此對我?!”
說不失望是不可能的,陸思瓊總覺得彼此間會有幾分姐妹之情,誰能想到其狠心程度到了這一步?
見殺意被發現,陸思瑾居然沒有惱怒成羞沖對方撲過去,反倒是手指脫力,銀簪便落到了地上,錚然出聲。
人則僵在了原地。
陸思瓊走過去,甩手便是一個耳光,狠狠的抽在對方左頰上。
陸思瑾腦袋偏移,額前碎發凌亂,沒有反抗沒有動作。
“來人!”
聽到喚聲,方抬起眼眸,開口卻只有一句“二姐”,再也說不下去其他。
“你要是有點腦子,盡管在外胡言亂語,我倒要看看,你能鬧到什么地步?”
陸思瓊眸光如刃,“這一巴掌,打的是你誤我多年對你的照拂之情。
你既將我視為仇人,千方百計暗算于我,我再包庇就真是我自己的冤孽了。
你身后有人我知道,現在不說,那自己去對祖母交代!”
外頭書繪應聲,推門而進,便見如此場景。
自家主子滿面怒意,四姑娘則很是狼狽的站著不動,淚眼滿面,左臉微紅。
她頓在門口,小心翼翼的請示:“姑娘有何吩咐?”
“送四姑娘去靜安堂!”
“二姐?”
陸思瑾目露祈求,陸思瓊看也不看,側身嗓音冰冷,“你自己去交代,不然由我親自說,你更不得好。”
語氣鏗鏘有力,不容反駁。
聞者足下不動,仍噙著淚水無聲注視。
“還不送四姑娘出門?!”
陸思瓊催促婢子,書繪連忙應是,跨進屋去扯陸思瑾的胳膊,“四姑娘,請。”
這場景,任誰瞧了都知四姑娘不會輕易順從。
果然,書繪的手剛觸及其衣袖,陸思瑾便側身一動,“別碰我!”
說完,徑自彎身,從地上撿起銀簪,又緩緩戴上。
她亦滿眼冷漠,瞥著旁邊人道:“出去,祖母那,我自己會去。”
亦知對方不會聽從自己,轉身又同嫡姐開口:“我還有幾句話。想問姐姐。”
沒得主子吩咐,書繪立在原地不動。
陸思瓊直問:“說。”
“我姨娘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提起這個,哪怕再隱忍。恨意也都從眸中流露了出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她,可她好歹是我姨娘。你口口聲聲說過去些年照拂于我,卻不能原諒姨娘。
二姐,你若誠心待我,怎會讓我也經歷這喪母之痛?”
提及這,想起眼前人的身世,不由又添:“喪母?呵,現在想想也著實諷刺,你本沒有立場……”
陸思瓊眼神一斂,直勾勾的望著她。就是沒開口。
陸思瑾抿了抿唇,卻也明白要禁口,只重復的問她:“姨娘都已經到了莊子上,你瞧不見看不著的,如何還能煩你心神。何必要那么狠?”
“誰告訴你,王氏的死與我有關?”
或是被她誤解的多了,陸思瓊受這份冤枉,竟然平靜如常,甚至連絲毫波瀾都沒有。
她只覺得,庶妹的思維,越發難以理解了。
“難道不是?”
陸思瑾見她否認倒是更為不甘。情緒略微激動,牽動了臉頰的疼痛,堅持質問道:“姨娘身體素來康健,怎可能得什么急癥便去了?我不信,定然是你!”
“你若覺得是我,我亦不得法。”
陸思瓊懶得解釋。神情疏遠,“不過,王氏死有余辜,便是育了你,以你對我的所作所為。難道值得我給她記功?
你今日這樣,焉知沒有她往日教養之過?
何況,我便是真想弄死她,在侯府就可以下手,有必要那般大費周章?”
她說得并不直白,卻也不含蓄。
尤其提到要弄死王氏時語調中的不屑,讓屋內兩人多為之一震。
二姑娘,似乎也有些變了。
陸思瓊確實變了,以往的她還有幾分溫和耐心,但得知身世后的她,對侯府的依戀與留戀更為濃厚,似是越發想在這證明自己價值,提醒別人和自己,她的地位。
年輕的閨閣之女,心氣極強。
哪怕,連她都不知做這些有何意義。
只是想融入這個家的心思,格外強烈。
今日當舅母跟她說自己不是陸氏女之后,她只是感嘆難受,卻從來沒有想過親生父母到底是誰,又為何要拋棄她。
陸思瓊不愿將自己想成那等可憐可惜之人,引別人同情,如憐憫的眼神,她是受不了的。
是以,陸思瑾越說她身世,她心里的厭惡與不滿便越多。
還妄想與她做交易,兩全其美?
剛剛她若是妥協,以后就一輩子受制于人,陸思瓊沒有那么傻。
“姨娘雖出身卑微,但也是清清白白的,哪像……”
陸思瑾聞言后,條件反射的就想去踩對方短處,可說到一半對上其視線,自己就先住了口。
須臾,她轉身出屋,沒有再言一語。
書繪看得云里霧里,但身為奴婢,不該聽的、不該知道的,就不會主動去記去想,征然過后,福身忙追上四姑娘,同去靜安堂。
陸思瓊這才雙肩一松,似卸了全身力氣。
搖搖頭,拋去所有思緒,進內室和衣躺倒床上。
什么都不愿去想,亦不愿面對,只盼片刻的寧靜。
輕輕的閉上眼,還沒凝緒,竹昔的聲音就在外響起:“姑娘,三姑娘來了,要見您。”
陸思瑜?
陸思瓊總覺得虧欠了這位堂妹,本想婉拒卻又知陸思瑾剛離去,拒之門外顯得太過明顯,只得坐起身,很是無力的開口:“請她進來。”
說來也內疚,讓她在祠堂待了那么久,也不知二嬸母的誤會消了沒。
前幾天的斷更,行衣實在抱歉,今天會多更幾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