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靜慧倒是不往人堆里湊熱鬧。

姜昀與黎語盈在那些王侯夫人堆里聽著婦人之間的相互吹捧抬高，又說起自家兒女瑣碎事。

姜昀聽得厭煩，坐了有差不多半時辰，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

起身，松了松坐累了的腰板，附在黎語盈耳邊耳語幾句，拿著帕子便悄悄地離場而去。

姜昀抬起頭看天，已是中午，日頭正在頭頂高掛，三月的日光也不算熱，但在太陽底下曬久了也是有些出汗悶熱。

圍場或近或遠的種了許多春蘭海棠和半人高的茶花。

如今三月正是花開正濃的季節。茶花與海棠淡淡如浮煙的花香伴著和煦春風的沁入鼻尖。

姜昀深吸了一口氣，那花香填滿胸口，有輕輕吐了一口氣，周而復始幾次過后。才覺得心里暢快了些，慢慢放緩腳步。

圍場地面廣闊，寒冬過后春風吹生的茵茵一片，樁上插著的紅旗飄飄漾漾。

姜昀心里悶的堵得慌，索性邁開步子，朝那廣闊少人的地方走去。

姜昀大步邁開，腳踩在柔軟的草地上，不止越走越快，試圖想拋開心中煩抑，卻始終甩不掉心里的郁氣。

姜昀正低著頭走路，忽聞一陣腳步，頭頂響起一個極低沉的男聲：“姜……姜家三小姐！”

姜昀正失神想的東西，被突然竄出來的一個男子聲音，嚇了一跳，姜昀慌神間抬頭。

只見一個身著暗湖色如意暗紋暗金色錦絨錦衣男子。

男子見姜昀停了腳步，他朝著姜昀走前幾步，頎長的身材背著光，身上有淡淡茶香味，一時瞧不清容顏。

男子見姜昀始終不動，又往前挪了挪步子。

兩人只有幾步之距，姜昀這會終于看清他的面孔，挺直的鼻翼在白皙的臉頰上，端正五官上顯著有幾分柔弱病態，少了一些與他符合年紀的血氣方剛。

姜昀心頭一驚，此人不正是那胡家的公子，高中榜眼一時風頭正盛的胡宴澤么？他怎會在這？

姜昀有些尷尬，“胡公子。”

胡宴澤點點頭，溫聲道：“姜小姐還記得我？”表情帶著幾分愉悅歡喜。

目光如炬，語尾雖上揚，問著姜昀。

姜昀心臟跳的快，片刻才按捺下不安，這話如何說才不至于讓他傷了心，又能把話挑明白，不至于讓他多想？

糾結一番，姜昀當真一時不知如何作答。恭敬的福了福道：“起初在府中，不知胡公子身份鬧了出這么大的烏龍笑話。那日貴府擺宴席，又再一次碰見胡公子，印象總是深刻的。”

姜昀說的倒是實話，他對胡家公子印象也的確只在這倆件事上。

胡宴澤點了點頭，沉吟片刻，又道：“如此說來，我與姜家小姐你倒是有緣。”

胡宴澤這話像是與姜昀說的，又像是跟自己說的。

姜昀愣了一下，偏巧這回姜月瑤正婀娜身姿姍姍而來。

姜月瑤剛剛遠處一看姜昀與胡宴澤在這有說有笑，心里就不服氣，扶了扶頭上金釵便過來想壓壓姜昀風頭。

“姐姐……”姜月瑤一副姐妹情深的打著招呼。

姜昀倒是沒給姜月瑤這個面子，眼皮都不曾抬一下。

姜月瑤也是個厚臉皮的，姜昀不買她情，她也可自己上前搭訕。

橫豎，她意在胡家公子，或是意在搶姜昀風頭。

橫豎，她覺得自己姿色比姜昀更出眾，就算與京中第一美人喬靜慧相比，她也只是略略輸喬靜慧一頭罷了。

姜昀不搭理姜月瑤，姜月瑤也不在意，抬起水瀲雙眸，柔情似水的瞧著胡宴澤。

胡宴澤看著姜月瑤這嬌柔嫵媚女子，謙謙一笑。又將目光凝向姜昀：“姜小姐，這日中曝曬，久站怕會中暑，還是回帳子里頭好。”

早就聽聞胡家夫人對胡公子管教極嚴，胡宴澤打小就在府中老老實實，日日認真讀書，冬夏不改。那些世家子弟喝酒作樂，吃喝嫖賭，走馬觀花斗雞養鳥的事情一概不沾惹。

這幾次碰見接觸，姜昀還真覺外頭對胡家公子傳言不虛，果真是長得俊秀白凈一表人才，秉性老實孝順。也難怪黎語盈常與她說這胡家公子這樣的品行和門第，就算是娶王侯將相之女也是能的。

可惜了，姜昀瞧著這胡家公子就心如止水，沒有一點波瀾。

姜昀低著頭垂下眼簾，若是她與胡家公子說她這是剛想出來透透氣就想走走，這胡家公子會不會就跟著了她？

姜昀暗暗緋腹，她覺得會。畢竟像胡宴澤這種謙謙公子對男女有別是有些極深的界限。

他能時常與自己搭話，相比……姜昀念到這，心里頭愁苦萬分，眉頭不自覺的緊蹙。

姜昀不搭理胡宴澤的話，人卻自顧自的往帳子里走。

胡宴澤看都沒看一眼姜月瑤就跟在姜昀后頭。

姜月瑤也不知自己這剛來，怎么胡宴澤就跟著姜昀走了。姜月瑤今日來了，本就吃了一肚子的疏離冷落，這事更是讓她惱羞成怒極了。尋思著總要給姜昀一些教訓才好！

姜月瑤極不情愿的也走回了帳子里頭，坐在柳氏隔壁。

柳氏剛剛才跟嫡姐閑聊完，姜月瑤坐在柳氏身側。

遠遠瞧見姜昀在前面那個帳子里，眉頭不悅道，“這姜昀不回自己帳子里頭，總去湊人家侯府的帳子算什么？進了侯府帳子里頭就以為自己是侯府嫡女了？她是不是忘了，她可姓姜，不姓舒！”

又抬眼，姜昀正坐在李鳶身側，與李鳶談笑自若。

柳氏瞧過去，剜了一眼。

“剛剛你姨母還說，這永昌侯府夫人和胡家夫人剛剛都把那姜昀捧上天了！”

姜月瑤聽著柳氏沾酸的醋這一番話，心里更是妒忌的不得了。

“呸！還捧上天，還真不知自己幾斤幾兩重了。”

柳氏道：“瑤兒，你也莫惱，就像你姨母剛剛說的，不高高捧起重重摔下又怎能傷其筋骨。”

柳氏遠遠看著嫡姐柳瀟瀟滿臉笑意，柳瀟瀟見著也挺直了腰桿，抬頭挺胸一副高傲作態，與跟在身側的丫鬟是形成對比的。

柳家去年因貪污受賄一案成了罪臣，合福滿門抄斬，柳氏姐妹是外嫁的女兒，雖躲過了這一遭橫禍，但也不免背后受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就像今兒，柳氏姐妹在圍場坐了一早上，上前搭訕的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柳氏姐妹也識趣，姐妹倆湊一塊說說笑笑。就自顧自的坐在這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