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夫人皺著眉頭，“你既然是當場親眼所見，那為何又是聽你嫡姐說的？”

柳氏被姜老夫人的話一時噎著，許久才道：“兒媳，兒媳當時只聽到后院喧鬧，去瞧了一眼，發現是三小姐，這是兒媳也是跟母親說了的。”

姜老夫人不悅：“我是問后面的事。你既然當時在場，知道這事，那昀兒跟長孫小姐認錯時，你怎么不在？”

姜昀輕薄朱唇一挑，道：“自然是姨娘遭人嫌棄，就連相府陳夫人都是尾隨而進的。姨娘怎么能進的去廂房。

且并非是我給長孫小姐認的錯，而是長孫小姐給我認的錯。

長孫小姐仗著自己是國公府之女，縱容婢女刁難我這小官家女兒，可是眾人皆知的事。

這是且還是榮慶長公主主持的公道，國公夫人也是認了的，當眾訓斥了國公府小姐一番。”

柳氏臉色青白，姜月瑤戾氣道：“榮慶長公主主持的公道……呵……榮慶長公主是怎樣尊貴的人，如今三姐姐請不來長公主作證，三姐姐便壯著膽說黑就是白，怎知三姐姐是不是為了躲開父親責罰，才編撰出這一堆說辭。”

姜昀從容道：“長公主尊貴，我自然是請不來。平定侯府與我們兩家是聯親，可請來一問。”

姜月瑤冷哼一聲：“誰不知平定侯夫人疼愛你。她自然是護著你，你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姜昀等姜月瑤說完罷，面色更為淡定：“今日在場的還有胡夫人，永昌侯府夫人，還有平陽侯府夫人，威武將軍夫人也是在場的。祖母與胡夫人也算頗有交情，也可派人去問一問今日的事，看看是不是我說的謊。若是妹妹還是覺得信不過，那就再去請人去永昌侯府一趟問問永昌侯府夫人，或是再去請威武將軍府，問問主家的說法。

若是還是覺得不可信，那我也可請平定侯夫人出面，把人都請來府中一趟，妹妹也把相府陳夫人請來，當面鑼對面鼓的說清，看看今日這事誰是誰非，誰黑誰白。”

柳氏看姜昀這番淡定，心中微涼，可是她嫡姐親口與她說的，怎會有假？

姜佑安已經不耐煩再聽了，二人說辭，讓他消了怒氣，開始暗中思量。

姜老夫人更是，聽這番話后，便在暗中揣測其中蹊蹺。若是真如姜昀所言，今日的事是國公府故意滋事，也不全算是姜家的錯，這事明面上也不是姜家理虧。

一旁的姜彥勤冷咳一聲，姜家主君與姜老夫人回神，今日的事無論是不是姜昀故意挑起，可她沖撞了國公府是真，姜彥勤近日與國公府的長孫沽交好，不久前才得到一肥差，如今這將國公府得罪了，丟的不僅是顏面，還是姜家前程。

姜佑安思量一番，抖了抖袖子，笑的有些滲人，道：“昀丫頭，你還真是本事。上回在宮里沖撞縣主，有皇上圣裁，今日沖撞國公府的小姐，有長公主主持公道。

這些個名門貴胄小姐都得吃你的虧，讓你處處占盡上風。

誒呀！我姜某區區一個侍郎，怎么能生出你這么一個好本事的女兒。”

姜佑安這幾句充滿諷刺，后面態度旋即一變，怒目拍桌：“你可真是好有本事！這滿城貴胄小姐都上趕著找你麻煩？！要不是你處處張揚，怎么惹人生事！虧你還覺得自己有人替你主持公道，就覺得自己威風！

像你這種不顧家門清譽榮耀，只會在外頭惹事結怨的孽障，我姜家留不得你這尊大佛！”

姜佑安罵的滿面通紅。

姜昀聽姜佑安那些話心里最柔軟處像被刀割。

姜昀知自己父親重視家族名族，重視前途高于一切，可到底是疼愛自己的父親。

病時會差人問候，平時也會護著自己，可如今，父親的話字字如刀，姜昀也實在失落難過。

如今姜昀明白，她始終她一直記在心里，唯一至親的父親，竟是這般無情的。

姜家榮譽前途可比她一個女兒重要得多。她的公道，尊嚴，難處在姜家前途前不值一提。

“父親，女兒在您心中就是這般？”姜昀凄凄切切像是抽了渾身喊了一聲，眼里紅潤。

“宮宴時，女兒沖撞清安縣主，父親不顧青紅皂白，逼著女兒給郡王夫婦二人下跪認錯，逼死玉芝，女兒大病一場，可有說過父親一句不是？”

姜月瑤幽幽道：“父親當時也是無奈之舉，還不是想保全姐姐才出此下策，姐姐還敢怪罪父親不成？”

姜佑安目光冷冽，姜昀執意要姜佑安一個說法，依舊凄涼道：“父親……女兒在您心中就是這般？”

“混賬東西！我是你父親！目無尊長的孽障！”姜佑安心里被姜昀看的慌。避開了姜昀的凝視。

“委屈一下女兒，換來姜家前程，這公道也并不重要。父親祖母怪的不是昀兒是否得理，是否被人欺辱，而是女兒不該反抗，不該得罪這些名門世家女兒。更不該以一己之私去毀了大哥用心經營的前程。是嗎？”

“小姐……”于媽媽吸了一口涼氣，小姐莫不是瘋了，這話怎能說出口。

姜昀愣愣站在地上，大熱的天，如今的姜家，可真是冷的慌。姜昀心里深處，漸漸有些麻木，自己母親真是悲涼。

悲戚無聲蔓延，姜佑安看著這自己打小疼愛的女兒，忍不住動容。

姜老夫人何曾不是，姜昀除了這兩次過錯，別的地方可都是讓她滿意的。“昀丫頭，這事確實是錯在于你。”

姜彥勤面色冷沉，道：“父親，興許不是三妹妹的過錯，是三妹妹身邊的丫鬟婆子仗著主子，惹事添亂罷了。”

姜佑安不理會，坐了下來，扶額不看姜昀，聲音淡然吩咐：“林貴，把三小姐身邊的丫鬟婆子都一一發賣了，今日陪著三小姐生事的丫鬟婆子即可刻亂棍打死，不得延誤。”

姜老夫人聽姜佑安這般狠手，心中不忍，“一下打死的打死，賣的賣，容易讓人猜疑……”

從今以后，姜昀再也不會奢望從姜家至親身上得到溫暖，如今醒悟，只怪她太遲醒悟，還眷念那一點點親情。

鄒氏看見這情況，有些不忍，低聲在姜佑安耳邊道：“老爺，這伺候在三小姐身邊多年的丫鬟，都伺候慣了，總是要留一個比較好。”

柳氏橫了一眼鄒氏：“這哪有你一個侍妾說話的份！”

姜佑安目光依舊冷冽：“聾了嗎？！”

林貴這時從旁側出來應下，“是。”

姜昀站在原地，雙手緊握，戾聲道：“誰敢！”

柳氏被姜昀的氣場嚇得有些沒底氣，咬牙顫抖道：“都是死人嗎！還不快動手！”